大年三十。

　清晨五點多，方年一家陸陸續續起床。

　方正國和林洗漱之后，鉆進廚房。

　鍋碗瓢盆的聲音叮鈴當啷的響起。

　不多時，端上鴨魚等未經料理餐點的食材以及貢果等，擺到了大廳神臺下的桌案上。

　方年帶著方歆在一旁看著方正斌、方正國兩兄弟忙碌。

　不多時。

　兩人燒紙錢、燃線香、點紅蠟燭，開始祭祀敬神。

　未幾，方正斌和方正國各卷開一掛長鞭，繞在各自屋前的地坪上。

　方年跟著去幫忙將兩桶煙花搬去地坪邊緣。

　‘砰砰~’

　‘劈啪劈啪~’

　煙花與竹的聲音替響起。

　這象征著老方家開始正式除夕。

　多年的傳統一向如此，晨起先祭祀敬神，后準備早飯……

　……七點多，方正國雙手端著最后一樣菜‘炒魚’飛快的送上飯桌后，老方家才正式開席吃早餐。

　與很多地方的團年飯放在晚上不同，除夕這天，棠梨這邊的正餐是在早上。

　飯桌上會多擺幾副碗筷。

　椅子也會比平常多擺幾把。

　寓意年年有余。

　必不可的是魚。

　早些年到現在最奢侈的依舊是扣。

　做法跟在城里飯店常見的梅菜扣有很大的不同：

　選用一塊大小跟菜碗差不多的帶皮，炸、煮、腌備用，再切數量不等、核桃大小的瘦塊。

　最后將塊放在菜碗中，加適量辣椒，蓋上那塊，加蓋一個菜碗，放鍋中蒸。

　多數時候需要蒸上半天。

　之所以說這道菜很奢侈，一是過年前后要準備四五個。

　二是家庭條件稍微好點的，每個‘扣碗’就得小一斤瘦。

　大年三十、正月初一的早餐自不必說，初二和初三接待親戚的午餐也得擺上這麼一個。

　“來，方年、方歆，吃魚。”

　為一家之主，方正國先筷子，給方年和方歆分別夾了一塊魚，年三十的早餐才正式開始。

　“……”

　這大概是方歆最開心的時候，可以只吃菜，不吃飯。

　坐在椅子上也不安靜，一會說：“媽媽~我能喝果嗎？”

　得到許可后，就去夠那瓶1.5L的果飲料。

　一會又說：“我想吃扣。”

　“……”

　“鴨……”

　“……”

　今天的飯桌對方歆的小胳膊來說，有點太大，得站起來才能夠上所有的菜。

　吃不幾口，額頭就開始冒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辣的。

　方歆習慣的一小手，將被汗珠稍微沾的頭發往頭上一擼，就算完事。

　方年看得想笑。

　以前沒覺得，現在再看方歆小時候的樣子，其實也蠻可的。

　雖然黑炭了點，小作也多。

　比起來，后來方歆長大后，白凈是白凈了，但一點都不可，書也不好好讀，講也講不聽。

　年三十的早餐很盛，但油也重。

　像是扣皮，頂多能吃兩口，幾乎是純粹的，下肚后就會顯得較為油膩。

　不過這頓飯還是吃了很長時間。

　“……”

　跟往年不同的是，林絮絮叨叨的說了不話。

　“明年馬上高考，方年你要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寫書的事放一放，錢是掙不完的，準備高考才是你最大的任務……”

　“……”

　“方歆！你要多學學你哥哥，也拿一墻壁的獎狀回來，不能一直像以前那樣，語文數學加起來只能打一百四五十分……”

　“……”

　林士先對即將過去的2008年做了一個總結。

　老方家目前主要的事就是方年和方歆的學習。

　所以林重點講的就是這個。

　方正國只吃飯喝酒，不話，他是一家之主，主外，所以這種家務事都歸林管。

　方年應了聲，旗幟鮮明的表達自己的態度：“媽，你說得對，所以我明年不寫書了。”

　林面滿意，正想說話，方年又補充道。

　“我已經寫完了，現在只剩下連載的事了，十幾萬一個月的稿費還能拿個半年吧。”

　林：“……”

　方正國：“……”

　這是自己兒子吧？

　大年三十可以打嗎？

　想是這麼想，但林只是在上說了句：“那也行。”

　“不過我先跟你說好，考不上復旦的話，不管是什麼大學，你都給我去復讀。”

　“你別以為當年讓你提前一年比別人上學，是什麼準備都沒有的！”

　方年：“？？？”

　母親大人的心思這麼深的嗎？

　算算正常況下，方年大學上完都還未滿22歲，比起來確實是比較年輕的。

　再復讀一年上大學，也不算年紀太大。

　就以棠梨八中的況來說，多數男生比方年大半歲到一歲，也就是說，多數男生都過了十八歲生日。

　不過方年心里清楚，當年之所以這麼早送他去上學，純粹是因為他小時候比較淘氣。

　客廳墻壁上的獎狀能說明一切。

　小學一年級及之前一張都沒有。

　“好。”方年低頭飯。

　方歆也小臉嚴肅的點頭：“媽媽~下個學期我就獎狀回來！”

　“……”

　于是，林又開始了下一步的展未來。

　“過了春上的雨水就正式蓋房，請地師看了日子，在公歷6月份之前上梁，正好上梁之后是高考，討個吉利。”

　“方年你要是爭氣能考上復旦，把過火的時間放在7月份，來個雙喜臨門！”

　“另外你說得對，早點蓋好，接老人來家里打住一陣……”

　反正林是不管怎樣，最近幾年都得在家。

　現在家庭條件好起來了，就沒必要讓老人一個人獨居在老宅。

　不只是方年能覺到昨天老人格外的開心，林為人子，也能覺到。

　也是這個時候，林才覺得方年的提議是很有道理的。

　平常上說得再好，頂多也就是每個月過去走一趟送點東西，不實在，遠比不上直接接到邊照顧來的妥帖。

　人老了，總有個風寒冒，不便的時候。

　雖然老宅周圍鄰居多，能照看一二，但真要發生點什麼事，聯系起來也困難。

　鄉下不比城里，盡管山寨手機算不上奢侈品，但每月的月租、電話費支出算得上。

　所以相互之間的聯系遠談不上多。

　哪比得上后來，茅壩很多家里都是無線，沒有無線也有4G信號，有時候一個微信電話就彈了過去……

　方正國、方年、方歆都沒開口。

　林接著往下說去：“另外方年你說的那個水廠，我跟你爸覺得可以做。”

　“所以明年方正國你還是在家。”

　“……”

　總結和展都說完后，林的絮叨才開始。

　“……”

　從方年為這個家的付出，到方年取得的績，到方歆長大一歲，到房子，到年三十等等等等。

　依次說了個遍。

　這時，臉上就多了喜。

　方正國也時不時的句，臉上的表較往常輕松許多。

　年過四十，年富力強的時候，家庭重擔忽然被自己的兒子巧妙的卸了下來，今天又是過年，喝了點酒，方正國話也多了起來。

　除了不更事的方歆以外，大家臉上都有滿足的味道。

　方年也不例外。

　之所以將自己的努力有限的坦白，不就是為了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家人心更舒暢，談資也更多嗎？

　…………

　…………

　早飯過后不久，方年的電話開始震。

　祝福的短信一條接一條的冒出來。

　多是通訊錄里面有名字的。

　比如柳漾、鄒萱、李雪、李安南、黃琳等同學。

　這時候已經開始流行轉發別人發過來寫得很好的祝福語了。

　所以，短信容多是朗朗上口，還押韻的那種。

　方年一一回復了簡單的祝福。

　他就不湊這個轉發的熱鬧了。

　之后，方年也給關秋荷彈了簡單的祝福短信。

　順便給沒發過來信息的林語淙也彈了一條。

　略的看下來，方年的短信還多的，十幾條，其中有幾個陌生的手機號碼，又沒署名，便沒回復。

　在大多數是用短信的年代，總有些會發錯的短信。

　也不奇怪。

　跟往年一樣，林跑過來問方年有沒有祝福詞比較好的短信，轉發給用一用。

　方正國也不例外，他們也有各自的朋友或者遠房親戚，可能不怎麼走，但象征的祝福還是會發一下。

　正好將寫得好的祝福詞通過短信轉發給林，鄒萱的電話撥了進來。

　方年走到地坪里接通。

　“哥。”

　“除夕快樂。”

　鄒萱的聲音洋溢著喜慶的味道。

　方年嗯了聲：“除夕快樂。”

　鄒萱說了兩句閑話，然后話鋒一轉，小意的問道：“正月你會出去玩嗎？”

　“比如去桐。”

　方年挑了下眉頭：“你們怎麼都這麼問。”

　“今年高三的假期很短，初七上課，我應該沒時間出門玩，只走走親戚。”

　“……”

　鄒萱的電話剛掛完，接著就是李安南的。

　“老方，除夕快樂。”

　“我跟你說，我爸媽昨天晚上回來知道我的績后，都嚇到了，盤問了我半天，說是一定要謝你。”

　“哎呀，我也沒想到我才考這麼點分，我爸媽就這麼激。”

　“你這個變態考了六百多分，回家是不是被夸上天了。”

　這次李安南是真的沒給方年機會，電話一接通就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

　隔著電話，方年都能覺到李安南的那種興激。

　“行，知道自己只考了這麼點分就好。”方年故意打趣道。

　李安南嘿嘿笑了聲：“我又不跟你比，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媽這次大方的給了2000塊歲錢。”

　“本來還打算今晚給的，見我考試這麼好，太高興了，剛剛就給我了……”

　方年笑著說了句：“那記得請客。”

　之后接到了林語淙的電話：“除夕快樂。”

　“打了三次都在通話中……”

　前一句習以為常，后一句咕噥讓方年笑出聲：“除夕快樂。”

　“……”

　關秋荷沒打電話過來，只回了條短信。

　年三十這天，茅壩的家家戶戶或是在地坪里曬太，或是在打牌娛樂。

　比如老方家的地坪就擺了個牌桌。

　方年同許多人一起充當看客，日頭西落，牌局即將結束時，方年手機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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