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上午，正好。

　茅壩充斥著平安喜樂的年味。

　方年剛把手機拿去充電，回頭就看到了林好奇的眼神。

　“怎麼還有說普通話的？”

　方年：“啊，一個朋友，聽不懂棠梨話。”

　林挑了下眉：“哦。”

　“聽你爸剛才說，拜墳年的時候，你的電話都接不過來了？”

　“我記得你以前也就提過一兩個同學的名字，怎麼現在忽然這麼多了？”

　方年打了個哈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學習好吧。”

　“數學經常滿分，大家有不懂的都會來問我。”

　這差不多是實話。

　嗯，差不多，有一小半不是。

　一聽這話，林立馬眉開眼笑起來：“好，上學的時候多點朋友是好事。”

　這里面的‘朋友’，泛指學習的那種。

　…………

　…………

　上午的正好，老方家屋前的地坪上又擺起了牌桌。

　比起在屋著一個火爐，大家顯然更愿意在屋外曬太。

　與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擺了三桌。

　男人一桌，人一桌。

　年輕人一桌。

　本來無所事事，尋思跟方歆去放小煙花的方年，也被拉上了年輕人的這一桌。

　人多的。

　上桌的就有七個，圍觀的十幾個，幾乎整個茅壩的年輕人都來了。

　玩的是簡單的炸金花。

　表面上是比手氣，實際上有很深技巧的種類。

　方年本來是不想上桌的。

　他對打牌是沒什麼興趣的，雖然娛樂質居多。

　不過正月初一，又是在自家門口，不好拒絕這種事。

　方年沒有贏錢的心思。

　當然也沒有用心的意思。

　現場炸金花，一是比拼兜里錢帶來的底氣，二是比拼心理。

　這兩樣，方年恰好都有。

　開場十來圈的時候，方年都是看牌，跟一，然后扔。

　不管牌好壞。

　然后就被方芬芬帶頭兌了兩句：“年哥哥，你這看牌都扔掉，別這麼小氣啊。”

　鄰居方俊華也跟著打趣道：“年叔，都說你去年掙了大錢，別這麼舍不得，輸點又沒事。”

　說著還特地喊了句林：“三，你說是不是？”

　方俊華一向是按輩分喊方正國和林，但除了正月初一，很會按輩分喊方年，因為他比方年大四五歲。

　方俊華這麼一喊，那邊廂林就笑呵呵道：“那確實，方年，你上了桌就好好玩。”

　“……”

　大家也跟著起哄。

　本來打得就不大，1元錢的底，封頂50元，純粹是娛樂為主，見大家都這麼說，方年就笑：“行行行，我輸點給你們。”

　再開始新的牌局后，方年第一圈必然是不看牌。

　然后看牌就是跟兩圈。

　“跟~”

　“加跟~”

　“……”

　幾之后，方芬芬跟方俊華等人都覺到了力。

　因為方年面前擺的錢越來越多了。

　多數時候，方年能看穿牌桌上人的心思，加以利用也簡單。

　比如現在這，當了莊家，方年本就不看牌。

　用悶的讓三個人棄了牌。

　方芬芬跟方俊華還有另外一個小年輕死跟到底。

　方年目一掃，能覺出來方芬芬是有底氣的，另一個小年輕也有底氣，但有點猶豫，方俊華純粹是虛張聲勢。

　自己也看了眼，牌還行。

　是個可以的牌。

　方年在看完牌后，笑呵呵的出一張二十的：“20。”

　小年輕猶豫的更重了。

　一之后，方年問了句：“可以比大小嗎？”

　“四個人也可以比，不過你要再加20。”方俊華道。

　茅壩這里的規則不太一樣，比大小只能是三個人時，其中兩人比。

　于是方年放回二十的，出一張五十：“50！”

　到小年輕說話，他直接棄牌。

　方芬芬則變得猶豫了起來。

　見方年老神在在的樣子，方芬芬最終還是棄了牌。

　方俊華本有點按捺不住。

　見狀，立馬跟一。

　方年接著跟。

　兩之后，方年笑著提議道。

　“俊華，這樣吧，一直跟下去沒意思，不如我們各出一百，比一下大小？”

　方俊華本來就想放棄，但看了眼桌上的底，再看向方年，一咬牙，點頭道：“好。”

　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

　“尖大。”

　“對3。”

　一張A的牌，扛下去，最后多輸了一百。

　方年笑呵呵的收錢，邊收邊道：“我一般不贏，要贏就贏大的！”

　方俊華勉強笑道：“你這有點厲害。”

　“俊華你就別說了，你比方年還！”

　小年輕氣得要死，他一對K扔了。

　方芬芬都不想說話，不過最后還是憋不住嚷嚷道：“我順子都扔了。”

　“年哥哥你這技也太好了，都你一個人贏了。”

　確實，到目前為止，方年連莊10把了。

　尤其是剛才這一局，方年是坑方俊華就多坑了二百五。

　現在大家的收可都不高，像方芬芬還是用歲錢打的，年輕人打牌一把輸個幾百，確實已經很恐怖了。

　于是，接下來方年就開始姓送了。

　瞎幾把來。

　還搞得意氣風發，一副馬上要贏錢的樣子。

　等半下午牌局結束時，方年故作苦道：“早知道贏了就不打了，今天我一個人發工資。”

　“輸了一千二。”

　跟手氣沒什麼關系，方年是故意的。

　他輸幾百一千的，真的完全灑灑水。

　像方芬芬輸幾百，這個正月就會有點難過，跟方年可不一樣，要正月十六才開學。

　到時候想出去玩一下都沒錢。

　方正良不一定會樂意再給這麼多錢。

　像已經開始打工的方俊華就更是，輸多個幾百一千的，怕是連回莞城的火車票都要家里給錢了。

　去別的地方輸了，方年管不著。

　在老方家屋前，自己還上場，就沒必要了，他又不缺這八百一千的……

　聽方年這麼一說，方芬芬跟方俊華幾人先后安道。

　“哎呀，又沒事，明天再贏回來就是了。”

　“打牌總是有輸有贏的，上午還是你一個人贏的呢。”

　“……”

　大家倒也都知趣，這個時候就沒說什麼‘方年你有錢，輸點就輸點’……

　……姓送的不只是方年，還有方正國。

　他就是沒贏過。

　唯一贏了的是林，一半天，贏了10元。

　其實方年跟林是有默契的，方正國應該是被林灌輸了這種默契。

　過去的2008年，老方家風頭太勁。

　在農村來說，算是不差錢。

　這種娛樂質的牌局，能姓送就姓送。

　談不上什麼人不人的。

　無非是不搞得那麼‘盛氣凌人’。

　約等于把風評搞好。

　雖然其中肯定會有人認為，是自己手氣好，所以贏得多。

　但也有大多數人會認為，在老方家打牌是和和氣氣的，大家打起來都舒服，自然而然的會覺得老方家好相一些。

　用棠梨這邊的話來說，一戶人家，要有人氣才能興旺……

　…………

　…………

　初二按習俗，林回娘家拜年。

　在林平家打了一天牌。

　這次上桌的是林南和林平，還有方正國夫婦，黃秀蕓在準備午餐。

　林南比起年前見到時，臉輕松了許多。

　畢竟在心頭的大山沒了。

　方年則跟方歆玩了半天煙花。

　順便將自己給外婆準備的新年紅包送了出去，這次稍微厚了一些，包了6666，特地用的布紡織紅包。

　有方年在一旁拉著，方歆總算沒地，沒弄得滿灰。

　煙花是玩得再高興不過。

　腦門上都有汗。

　方年在心里還尋思：“我現在這年紀，沒覺得過年沒味道，怎麼網上那麼多人說沒年味。”

　其實網上說的是，不是年沒味道，是過年時，最快樂的人不是你。

　你方年倒好，都差點要比方歆還高興，那煙花放的，能沒年味才有鬼！

　……初三，方正斌牽頭，三兄弟去了他們的舅舅家。

　這天方年依舊無所事事。

　主帶著方歆玩了半天煙花，將家里的都消耗完了。

　于是方歆拍著空手，一副做賊的樣子，小聲道：“哥哥哥哥，明天你帶著我去買，要的吧？”

　方年逗弄方歆：“那你給錢？”

　“要的要的。”方歆腦袋都快點了小啄米。

　初四上午林平一家過來拜了年，午餐后回了家。

　方年便帶著方歆也出了門去大坪。

　這幾天都是紅火大太，都能不穿了，所以也不冷，林就沒攔著。

　方年記得以往自己小時候，煙花竹都要玩到正月十五才算完。

　不過那個時候，他們男孩子喜歡玩一種危險比較高的竹，偶爾去炸牛屎，又或者去池塘里炸魚，但這兩年不準販賣了……

　說心里話，方年有點點想再嘗試一下，不過可惜買不到。

　盡管已經是正月初四了，但大坪開門的店鋪不多，主要是幾個批發部，還有煙花竹專營店。

　方年帶著方歆買了一大堆小煙花，危險定級為兒可玩的那種。

　走在沒什麼人的大坪街上，忽然前面多了道影子。

　“呀，小林姐姐。”方歆高興的喊道。

　真難為，也就是十一見過一次，居然還能記得林語淙。

　穿著呢大，沒有羽絨服的臃腫，有點洋氣。

　林語淙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特開心，蹲了下去：“小方歆，姐姐帶你去買糖吃好不好？”

　方歆眼珠子一轉：“媽媽說不能吃陌生人的糖。”

　林語淙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可我們不是陌生人，我們還一起吃過飯。”

　方歆攤牌：“那你得問我哥哥。”

　林語淙卻沒起，而是拉住方歆的小手：“小方歆，你姐姐的服。”

　“啊？”

　方歆很奇怪，但還是哦了聲，手了林語淙的外套。

　才八歲的方歆也沒多想，直接道：“舒服的。”

　“你覺得這個料子怎麼樣？”林語淙循循善。

　方歆不是很懂，但還是道：“好。”

　看林語淙表演了半天的方年出聲打斷道：“方歆，媽媽怎麼說的，不要跟陌生人說太多話。”

　“你又忘了？”

　“還有啊，不要跟看起來漂亮的孩子說話，們最會騙人了。”

　方歆抬頭向方年，臉好奇道：“可是，小林姐姐不是陌生人啊。”

　“我聽媽媽說，過年的那個晚上，你就是去幫小林姐姐了，你們很的！”

　方年：“……”

　雖然正月說這話不吉利，但方年就很想問問，地府有沒有投訴電話，這孟婆也太不稱職了，孟婆湯都摻假！

　林語淙噗哈哈一下笑出了聲，接著直起看向方年，抿著道。

　“小方同學，你不是說春節不出來玩嗎，怎麼今天來大坪了？”

　方年面一本正經道：“那個，小林同學，其實我們不的。”

　“我媽媽要喊我們回家吃飯了。”

　方歆：“媽媽明明說的是別太晚回來就行，小林姐姐，我們是來買煙花的。”

　方年：“……”

　這回林語淙不笑了，一甩短發，看向別。

　“我去走親戚，在大坪轉車，現在已經沒問題了，過了十五我爸回來，再送去檢查。”

　原本覺得春節在家沒意思，打算去桐玩的林語淙，經過年三十的事后，就沒了這心思。

　不過最初的風險度過后，還是覺得正月里不走親戚沒有禮數，就把林語淙打發了出來。

　至外婆家得跑的。

　所以林語淙才在大坪出現。

　方年嗯了聲，道：“我們要回去了。”

　“方歆，說再見。”

　方歆瞇著眼睛笑道：“小林姐姐，再見，你的服真好看，起來好舒服。”

　臨走前，方年沒好氣的道：“林語淙你是真的才三歲嗎？怎麼故意哄孩子呢！”

　方歆不懂，方年還是懂的。

　林語淙想要表達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