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明。

　棠梨八中校園里冷冷清清。

　學校已經放了假。

　方年走近東邊的教室，說話的聲音傳了出來，剛到教室門口，就被眼尖的李東紅給發現了。

　“方年！”李東紅先是喊了句，接著滿臉堆笑的招手，“你可算來，快進來！”

　這架勢搞得方年有點莫名，他還真沒見過李東紅這麼過分熱的時候。

　“老師好。”

　方年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教室里除了李東紅，還有原來高三其它班的班主任和幾個校領導。

　都眼，有些方年喊不上來名字，倒是他們都認識方年。

　過去一年里，方年多次刷屏八中，老師們想不認識這個年級第一，后期全桐第一的逆天尖子生，有點難。

　“坐。”李東紅笑呵呵的道，“你應該查了分數吧？”

　話語剛落，方年還沒來得及回話，其他幾個老師就七八舌的說了起來。

　“方年這次考試得分是真亮眼。”

　“我看平常模擬考試比高考難度高是一件好事，這不就是喜上加喜了。”

　“確實，683分，別說我們八中了，整個棠梨歷史上都是第一次吧！”

　“那肯定是了，縣里估計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就是有點可惜了。”

　“……”

　方年不著頭腦，怎麼個意思，夸就夸唄，怎麼還可惜上了？

　見方年點頭，李東紅笑著說道：“你過來是學校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首先第一個，683分是這次整個湘楚文理科的卷面最高分，不過，你不是高考狀元。”

　接著李東紅嘆著氣說道：“我們省理科狀元是702分，卷面分682分，這個事你知道就行了，考試都結束了，不用想太多。”

　聽李東紅這麼一說，方年恍然，難怪大家會說可惜。

　大家都聽過‘高考加分’這幾個字，所以也難怪卷面分第一，但不是高考狀元。

　方年沒去想過高考狀元這幾個字，只是有點意外，竟然能卷面狀元。

　聽著教室里其他幾個老師寬：

　“對，省高考狀元只是個名頭，你這個分數哪個學校都能去。”

　“對上大學不會有什麼影響。”

　“其實你在文史上績這麼好，早應該轉文科的，高考作文恐怕離滿分也就一兩分的差距。”

　“要是轉文科的話，你就是文科高考狀元了，這次文科狀元加分后都只有672分。”

　“真是不敢想象八中歷史上還能出現兩個……”

　方年心里想著：“你們知道個屁，老子為了這個卷面第一拼過多次命！屁憾都沒有！這里面是汗水，是沒日沒夜的復習，是苦與累，是……”

　算了，他自己都編不下去。

　如果真有那麼努力的話，方年覺得自己可能就不是卷面分第一，而是正經八百的省狀元。

　除了數學以外，其它科目都沒請教過老師。

　就以他數學這水平，理綜再往上稍稍沒問題；

　至于英語，如果答完卷不去看斜前排那哥們的熱鬧，多看兩眼自己的答題卡，分數怎麼也有個130起跳。

　所以方年本就不憾，這個分數足夠了，多考了幾十分算贈送的。

　其他老師在寬慨，李東紅則接著說了下去：“學校的意思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教室外的聲音給打斷了。

　“老師好。”

　“老師好。”

　“……”

　李安南、李雪、柳漾、朱鵬飛，以及總是低著頭的姑娘劉惜等人走了進來。

　多是174班的。

　“老方，你這曬黑了啊。”

　“鵬城的太那麼猛嗎！”

　“……”

　李安南幾個七八舌的跟方年打了招呼。

　有個校領導起嚯了一嗓子：“你們這些考上重本的這下可都來了！”

　“今年怕是八中重本率最高的。”

　理科一本省控線534分。

　李安南大574分，這個方年是知道的。

　從大家七八舌的話里，方年也知道了其他人的分數。

　柳漾考試發揮得不怎麼好，但運氣還行，剛好534分，多一分都沒有。

　這對來說其實已經是非常驚喜了。

　盡管柳漾自己定了非常高的目標。

　李雪也算是運氣好，平時也就是重本線邊上上上下下，這次考了539分。

　原來一直是八中第一的朱鵬飛前世分數是557分，這次是581分，跟李安南差不多，都屬于超水平發揮。

　另外那個不是174班的同學，是八中174班以外唯一的理科重本，考了535分。

　是個方年沒什麼印象的人。

　最最最最最最令人意外的是，言寡語，會‘稚’到踩自己影子的生：劉惜。

　考了681分。

　方年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看著李安南眉弄眼，老師們慨萬千，同學們艷羨的眼神，他知道，這是真的。

　是681分！

　不是581分！

　見方年木然的樣子，李安南湊過來說道：“是不是覺得劉惜平常只是500分左右的績，很不可思議？”

　“別懷疑了，上午我們所有人跟你一樣愣了，但這就是真的。”

　這就是李安南吊著方年胃口的消息。

　這個消息比八中冒出來7個理科重本都離譜。

　因為除了劉惜，其他人考上理科重本，多都有預兆。

　只有劉惜，高考前最后那次模擬考試也只得了512分，174班第十五名。

　沒人懷疑劉惜作弊，在的考場是第一名，且是湘楚卷面分第三名。

　考場作弊也不存在，信號屏蔽不是開玩笑的。

　“說起來這次我們學校還憾的，卷面分一個在文科是省狀元，一個在理科是省狀元，結果什麼都沒有。”

　有老師慨萬千道。

　這句話引起了老師群的集慨。

　校方整都覺得非常憾，不過也只能是憾，這分數已經是棠梨八中的標桿了。

　方年要是有脾氣，去考703分，什麼加分政策都不頂用。

　扯完一些閑事后，李東紅總算接上了之前要說的話：“學校要宣傳一下你們的績。”

　“想拍幾張你們的照片用作宣傳……”

　這也是李東紅催方年來的原因，剛好今天大家都在。

　八中的慣例是每年都會橫幅宣傳一下考上重本的人數和人名。

　也會專門在校門口擺上宣傳欄。

　不過這次績大，所以要破格宣傳一下。

　像方年跟劉惜這樣的分數，以八中的教學質量往后余生都很難再冒出來。

　方年沒拒絕這個事。

　不多時，文科的兩個重本生，和三個藝特長類重本生也被喊了過來。

　教室里面一下熱鬧了起來。

　文科的兩個重本，一個是林語淙，另外一個就是原來也考上了的那位。

　林語淙臉上沒多欣喜。

　高考發揮不理想，僅僅比平常的分數高一點點，總分617分。

　按照這個績，上復旦比較勉強。

　距離林語淙的目標有差距，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安都沒有意義，方年也沒多說。

　拍完合照、單人照片后，一行人拿著各自的畢業證離開了學校。

　李安南也是騎托車來的，除此之外還有李雪也騎了士托來。

　剛好會同路的人也就那麼幾個，都不用。

　李安南載著柳漾，李雪載著劉惜，方年載著林語淙離開的校園。

　也沒兩分鐘，到網吧街就停了下來。

　夢幻網吧旁邊新開了一家珍珠茶店，兼賣茶。

　主營是餐飲，主要提供的是蛋炒飯、炒米、湯米這三樣，跟棠梨街上大多數快餐店一樣。

　方年稍微張羅了一下，他考得最好，當然請客。

　“……”

　閑聊了些有的沒的。

　這個時候就沒有班級之分了。

　只不過沉默的人從一個變了兩個，一個劉惜，一個林語淙。

　倒是柳漾跟李雪很開心，嘰嘰喳喳聊了很多。

　柳漾已經確定了要報考京城的學校。

　李雪的目標是本省的師范大學，也是一所211，在本省的錄取線一般是省控一本線，不管文理都一樣。

　畢竟是本省的大學，有所傾斜，甚至還招二本、三本。

　李安南自不用說，他準備平行志愿填東華和申城理工，有很大幾率被東華錄取。

　之后是沉默的林語淙先走了。

　然后李雪跟柳漾要去上網，李安南也跟著去了。

　方年不去網吧，尋思沒什麼事打算回家。

　劉惜跟以往一樣，低著頭微著走在前面。

　方年略作猶豫快走兩步跟上去，不過離得稍有些遠，他怕劉惜踩到自己的影子。

　上好奇問道：“劉惜，你怎麼考的呀？”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我就好奇一下。”

　劉惜低著頭，清弱的道：“就、就是這麼考的。”

　方年略有狐疑：“可是你平常……”

　“可能是高考發揮的好吧。”劉惜飛快的抬頭看了眼方年，接著又低下頭，細聲說，“謝謝。”

　方年：“啊？”

　劉惜飛快的道：“沒、沒什麼。”

　接著問了句：“你還是會報考復旦嗎？”

　方年回答道：“是。”

　“哦。”劉惜哦了聲，“我先回家了。”

　方年看了眼天穹熱烈的，多問了句：“用不用送？”

　劉惜猶豫了下，道：“哦，謝謝。”

　方年倒不是客氣，啟托車，問了地方，便離開了棠梨。

　劉惜的家在另外一個方向，差不多有個十來公里。

　騎托車風大，再加上劉惜本就言寡語，一路上都沒說話。

　往后一段路是坑洼的土路，劉惜猶豫幾次，才小心翼翼的著點方年的角。

　很快到了馬路盡頭，再往前只有田埂小路，才能到屋落，方年便停了下來，還沒開口，劉惜便先說道：“我自己走回去。”

　接著劉惜便從托車上下來，彎腰道謝：“謝謝。”

　這次的謝謝倒是不莫名其妙了。

　方年擺擺手示意沒事。

　劉惜慢慢走上小路，跟從前方年見過的那樣，深一腳淺一腳，帶著雀躍，踩上自己的影子。

　從高考結束到出分的這些天里，有些同學已經南下進了廠，比如王和李軍；

　有些多了新的變化，比如李雪和柳漾打扮上比以往更時尚。

　就連方年，不僅曬黑了，上也多出了穩重和輕松。

　那是因為高中結束，未來已至，重遇陸薇語，與切實會到了生活的模樣所帶來的。

　只有劉惜，還是那個喜歡踩影子的孩。

　的雀躍和歡喜，大概與眾不同。

　這種‘稚’，落在方年眼里，很珍貴。

　“我好像從來沒去注意過劉惜長什麼樣子。”

　著劉惜的背影，方年咕噥一句。

　在回往棠梨的路上，方年腦子里面忽然閃過一道：“或許沒人去真正認識劉惜。”

　“是謝謝我給同學錄上寫過的那句話吧？”

　‘永遠相信好的事正在發生。’

　方年記憶力還不錯，這時想起了高三時劉惜每次考試的分數。

　482、487、483、488、492、487……

　的總分一直控制在5分的誤差里。

　唯獨最后一次，分數忽然拔高些，到了512分。

　這好像沒什麼了不起，174班大多數中等偏上的學生每次考試都差不多，上上下下十來分。

　可劉惜高考681分。

　這說明劉惜是在有意識的控制自己的分數和排名。

　至于為什麼，或許應該是去減老師、同學對額外的關注。

　不拔尖也不落后，績中等的這撥人其實是班上最被忽視的。

　除了他們自己，沒人會太關心他們怎麼考的。

　回到棠梨后，方年沒多停留，直接穿過棠梨主街往大坪方向準備回家，冷不丁在拐去車站時看到了等著的林語淙，方年便慢慢停下來。

　“小林。”方年主喊了句。

　林語淙走了過來，上道：“我等你好久。”

　方年解釋一句：“剛剛順便送劉惜回家。”

　想了想，還是說道：“文科617分，基本上國所有大學都有錄取希，其實你沒必要喪氣啊。”

　林語淙撇撇：“我當然知道，也沒喪氣！”

　接著嘆息道：“只是有點憾，努力過，還是沒讓自己滿意。”

　方年張了張，沒再多說。

　林語淙從來不需要安，的思想很獨立。

　閑聊了幾句后，方年離開棠梨。

　他不知道的是，林語淙之所以緒低落，跟高考的分數有關系，因為去年復旦錄取線是文科631分。

　但也有別的原因。

　9號方年忽然南下鵬城時。

　林語淙編輯過一條短信草稿：

　2009年6月9日，上午。

　我們連再見都沒有說。

　而現在，方年剛走，林語淙便掏出手機再次編輯了一條短信草稿：

　2009年6月26日，下午。

　連吃醋都需要一個合適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