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的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氣溫倒是比昨天還稍微高一些，有十二三度。

　一輛帕拉梅拉緩緩停到了‘閑’茶餐廳門前的車位上。

　接著從駕駛位上走下來一個穿著長款羽絨服，踩著高跟鞋顯得高挑的人。

　雙手揣在服兜里，冒雨徑直走進茶餐廳，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上了二樓。

　二樓是幾個靠窗半包型卡座。

　有較好的私，還設置了低消。

　總之，這間茶餐廳，就不是為了掙錢，純粹是為了有個舒服寬松的落腳地方。

　關秋荷上樓后，溫葉起打了個招呼：“關總好。”

　接著離開卡座。

　方年看了眼臉冷清的關秋荷，笑著道：“關總好。”

　“喝口茶？”方年問。

　語氣里面帶著令人心安的味道。

　關秋荷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

　方年又調侃了一句：“別板著臉，這里又沒人欠你兩塊錢沒還。”

　聞言，關秋荷莫名松了口氣，接著又嘆氣道：“現在怎麼笑得出來，幾乎一夜之間，所有的努力全部了泡影。”

　方年笑了起來：“既然你說都了泡影，事實這種東西，我們只能接。”

　關秋荷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什麼。

　方年笑著說道：“事我基本上清楚了，辦法呢暫時還沒有。”

　“你清楚了？我還云里霧里呢！”關秋荷一臉茫然。

　方年不慌不忙的開口：“你最近是不是經常接到些公司的電話，一副要強制收購貪好玩，或者最起碼也要收購傳奇頁游的樣子，不過你沒同意？”

　聞言，關秋荷眉頭一挑，狐疑道：“你怎麼知道，難道有人也給你打了電話，不應該啊，連周東升都不知道你的電話。”

　迎著關秋荷疑中夾著焦慮的眼神，方年回答道：“沒有，我看出來的。”

　接著做了個手勢：“先喝茶。”

　關秋荷有疑很正常，方年這個名字，在‘貪好玩’不保。

　但其它信息是完全保的。

　包括他的份證信息——即便當初方年乘坐飛機走了公司賬務，但走報銷用了公務費用，沒用機票行程單那麼繁瑣的流程。

　所以，理論上沒人能通過‘貪好玩’聯系到方年。

　除非關秋荷跟溫葉告知。

　…………

　整個茶餐廳只有方年這桌客人。

　捻起茶杯，關秋荷小口小口的飲茶，氣氛便安靜了下去。

　方年也不著急開口。

　安靜的看著關秋荷心緒逐漸平靜下去。

　好片刻后，方年開口道：“溫帶過來的這些資料信息匯總，我都翻過，嗯……得謝溫，收集了三四個月前到現在的資料。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給你打電話的人，跟剩大表面上毫無關系，甚至是些完全不知名的小公司。”

　聞言，關秋荷點了下頭：“是，幾個小投資公司。”

　方年喝了口茶，繼續說了下去：“這些小投資公司跟剩大以及另外一些公司關系不會淺，不是簡單的報復，是行業的針對。”

　說著，方年做了個手勢：“你應該不會忘記幾個月前，剩大傳奇那次針對頁游傳奇的事件，如果沒有現在的狀況，我也認為剩大是放棄計較了；

　但現在這些資料告訴我，事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包括十一期間我們的運營活，上個月的秋計劃只是讓他們加快了腳步。”

　聽著聽著，關秋荷眉頭又開始蹙了起來：“那麼早？”

　方年點點頭，語氣冷靜道：“這段時間以來，其實一直有針對，比方說魔域頁游上線后注冊用戶那麼多，還看起來都是真實的，但流水出奇差……”

　接著方年看向關秋荷：“你現在是不是還不清楚，魔域頁游怎麼就一夜崩塌了，明明針對的是傳奇。”

　關秋荷愣了下，接著立馬反應過來：“注冊用戶是假的？”

　方年從桌上的一沓文件中出一張打了標的紙：“你可以看看這張不起眼的運營報表。”

　“同一個IP地址發出了這麼多注冊請求？”

　“再看這個。”

　“沉寂用戶、半沉寂用戶……”

　“……”

　方年看了眼窗外，語氣平靜的道：“繁榮，哪怕是虛假的繁榮，也會蒙蔽許多人的眼睛。”

　關秋荷再次嘆了口氣：“細微之見真章，對手真厲害。”

　方年擺擺手，似笑非笑道：“遠不止如此。”

　“接下來我要說的，才是細微之，也是‘貪好玩傳奇’那麼巔峰的發展，在資本介遭拒后，會短時間衰敗至此。”

　關秋荷看向方年，眼神里有期待，有欽佩，也有失落，張了張，最后還是沒吱聲。

　見狀，方年從桌上的資料堆中拿出幾張做了記號的紙：“這些資料表明PK大賽是一導火索。”

　接著方年一條一條的道：“早在端游、頁游爭鋒中就埋下了炸藥，包括鵬城運營經理離職，包括一些故意不好好工作離職的員工。”

　說著，方年出幾張紙：“你仔細看可以發現，有人故意提出了一些爭議問題，史詩級套裝的獨一等等，于是玩家群開始分化。”

　關秋荷看向紙上的容，沉默不語。

　方年不斷排出紙張，飛快的說了下去：“這里可以看到，對方直接控制了輿論，拉攏了論壇的資深權限用戶，將偶爾會發表真見的普通用戶言，直接讓免費傳奇的風頭蓋過一切；

　這上面，有人拉攏‘貪好玩傳奇’頂級玩家，讓他們在世界頻道喊話，鼓吹裝備難得，游戲坑錢，帶走了一幫不太堅定的底層玩家。

　可能是在遭拒后，手段加劇，利了一部分用戶，來游戲部故意制造混，分化了一部分忠實玩家。

　之后，繼續拉攏那批依舊堅定的忠實玩家。

　到最后，公司部開始，于是連你們這些高管都開始莫名覺得‘貪好玩傳奇’要完，僅剩的玩家們心思也已經散了不。”

　頓了頓，方年最后說道：“而在公司全力應對傳奇頁游的危機事務時；

　用輿論占據游戲玩家的全部視線，背后悄然走魔域里原本用來混淆視線的半沉寂用戶，導致區服玩家瞬間稀；

　再通過世界頻道連續問答模式喊話，一夜之間讓魔域頁游為過去式。”

　關秋荷邊聽邊翻看方年找出來的資料報表，越看越心驚。

　幾乎是喃喃出聲：“先布局，然后放傳言，提出爭議，分化玩家，控制輿論，拉攏頂級玩家，打底層玩家，制造部混，再威脅拉攏分化最后的忠實玩家……”

　然后關秋荷驚呼出聲：“我們這到底是得罪了誰？”

　方年低垂眼簾，語氣平靜道：“我們誰也沒得罪，只是掙了錢，搶了市場，讓人眼紅。”

　看了眼關秋荷，方年再從資料堆中排出幾張紙，上冷靜分析道。

　“頁游跟端游比，從先天上有差距，限于網頁游戲資源限制，局限也大；

　‘貪好玩傳奇’是取巧險贏，主要是花樣上的優勢；

　但‘貪好玩傳奇’太掙錢了，國游戲市場本來就不大，吸引了一窩蜂跟風游戲公司后，甚至占了整個國游戲市場的空間；

　因為頁游的定位，背后那些紅了眼的資本都不會先跟公司談合作，而是先上震懾手段。”

　關秋荷沉默了下去，從方年平靜的話里，從這些資料中，會到了資本的力量。

　關家也好，貪好玩也好，都不會玩弄資本，關秋荷從未有應對資本的經驗。

　方年也不再說話，而是安靜的喝茶。

　良久之后，關秋荷皺著眉頭向方年：“公司嘗試過一些應對措施，從現在的局面來看是無效的，難道這些資本一旦布局，后知后覺的我們就只能引頸待宰嗎？”

　迎著關秋荷困的目，方年面冷靜，語氣平靜的陳述：“就公司的事來看，應該是這樣。”

　正是因為嘗試了沒效果，關秋荷才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找方年。

　聽完方年的分析，看完這些資料上的容后，關秋荷有些疑反而加重了。

　的思維模式告訴自己，不應該是這樣才對。

　只不過關秋荷還沒意識到，方年已經將原因說明白了。

　就‘貪好玩’而言，頁游傳奇這東西本太容易取代了。

　…………

　未幾，方年話鋒一轉：“現在公司的狀況其實還好吧，賬戶上還剩多錢？”

　關秋荷眼睛頓了頓，才跟上思路，回答道：“不到1億2。”

　方年有些意外：“這麼？”

　“你可能是沒算魔域賠進去的錢，前前后后差不多賠進去六千萬。”關秋荷嘆著氣道。

　“這款游戲有毒，賠了無數運營費用，因為簽了流水分合同，還得支付給魔域端游將近三百萬。”

　聞言，方年沉默了片刻，道：“虧損統計出來了嗎？”

　“還沒有，公司疲于應對，暫時沒來得及。”關秋荷回答道，“回去后我會讓財務進行統計的。”

　方年稍加思索，道：“目前來說，兩款頁游都沒有多價值了，背后的公司會得到市場，而我們只有一地。”

　頓了頓，方年看向關秋荷，用商量的口吻道：“我沒有好的對策救活游戲，暫時只有幾點簡單想法，你聽聽看行不行得通。

　關掉魔域頁游，發布公告，給賬戶上剩余有價幣未消費完的玩家退錢，節約服務資源開支；

　開發傳奇驗服，主打玩家自定義，我會寫一個簡單的策劃案給你，所有區服玩家可通過頁游賬號單向登錄驗，傳奇頁游上，合并流量不多的區服。”

　關秋荷沉片刻，問道：“你的意思是打算繼續經營游戲業務？”

　“雖然目前整個頁游生態都有被破壞，但傳奇是很多游戲玩家首款玩的游戲，有懷在。”

　方年做了個手勢，意味深長的道：“所以傳奇一二十年不會死，死的是某些運營公司而已。”

　關秋荷并不知道，方年提出‘驗服自定義’，很可能會吸引大量玩家一擁而上；

　從而讓傳奇生態被完全破壞，起碼都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才能平。

　這是方年暫時想到的，對這次針對‘貪好玩’的幕后人第一個回擊。

　關秋荷想了想，算是認同了方年的提議，復又開口：“那公司運營層面呢？”

　方年就笑了起來：“關總，這就是你的事了，以公司目前的資金，只是養員工的話，起碼能養三年吧，員工平均月薪可不到1萬。”

　關秋荷也跟著笑了下：“公司高層倒是穩定，只是有些底層員工比較躁。”

　“躁無所謂，堅持一條標準：要走的不留，要回來的不讓。”方年隨口道，“主要留意研發部門的優秀員工們，可適當挽留，人才會是公司的無形財富。”

　兩百多名員工，每個月發放薪資不到兩百萬，一年兩千四百萬，三年才七千二百萬。

　這是個簡單的數學題。

　至于為什麼高管心思穩定，因為‘貪好玩’有錢。

　資本的針對，又不會讓‘貪好玩’賬戶上原有的資金無端消失。

　知道背后的真相，也認同了方年的提議后，關秋荷便準備回公司。

　沒說什麼謝謝或者夸贊的話。

　方年邊起，邊說了句：“冬天來了，我們得一起努力才能撐過去。”

　關秋荷點了下頭。

　…………

　今天是周四，工作日。

　公司遭遇了創立以來最大的危機，關秋荷當然不能留下來吃飯。

　方年將關秋荷送到了樓下。

　之前的朦朧細雨停了。

　臨分別前，方年又說道：“雖然是冬天，但也不用慌，別忘了，公司辦公室都是買的。”

　關秋荷抿抿，忽然問：“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公司會面臨危機……不對，你從一開始就是建議買辦公區，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