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就見牛了,里頭有人言吐出。
“阿爹,我不要回去。”
“我喜歡做糕點,喜歡賺銀子,喜歡瞧旁人吃了我做的甜點,出歡喜滿足的神。”
“是牛牛,是牛牛的聲音”趙龐呆滯了,他到底還是不夠見多識廣。
兩相一比,旁邊的潘尋龍就鎮定許多了。
這有啥!
他可是見過龍君,見過大說話,還瞧過人皮底下裝糙漢子的人呢。
牛兒說話……這一點點事,哎,雨啦!
潘尋龍頗為自豪的直了直腰背。
……
那廂,顧昭有些意外。
爹?
仔細的又看了看這春,果然,他和牛犇犇掌柜生得頗像,他們都是量高大,虬結,不過面容卻白皙的模樣,尤其是眼眸。
那長長的睫羽,黑黢黢又水潤的眼眸,簡直就是牛眸。
只不過,牛掌柜的氣質生稚氣了一些,瞧過去像是年人,而眼前這春卻氣質沉穩一些,更像青年人。
顧昭暗暗打量了牛春一眼,又瞧了瞧他手中牽著的韁繩,暗道,這位春,他的真也是一頭牛嗎?
……
那廂,聽到牛犇犇的話后,牛春臉一繃,笑意一下就去了,出幾分的威嚴。
“胡鬧!你不好好的跟著我學說吉祥話,難道以后要一直做春牛?沒有出師,你以后怎麼做春?”
顧昭看了過去。
……
聽了一會兒后,和趙龐還有潘尋龍可算是明白了,原來,牛犇犇牛掌柜是春牛一族,和普通的牛妖不一樣,春牛一族通過修行,能夠褪去妖炁,為春。
而他們一族的修行,是春日里,隨著春風一路由南至北,向百姓說春報喜,提醒人們農耕時節。
到這座山頭說這座山頭的話,腦袋
靈活,皮子格外的利索。
被這等修行的春送春,那是有大吉祥的。
旁的不說,春說春的時候,他會用一藤麻纏繞春牛,亦或是以孝春棒驅逐,以此帶走主人家中的病晦之炁。
顧昭恍然:“方才那農田,是春送福了嗎?”
那兒的炁息格外的清新,想來,接下來地里的莊稼也能些病晦,了病晦,秋日里的收自然上來了。
牛春點頭,“沒錯,那病晦我收在這兒了。”
他將手中的孝春棒往前一杵,顧昭瞧了一眼,上頭的那病晦已經被化得差不多了。
原來,這病晦是這樣沾染上的。
想了想,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又問道。
“春牛一族,春報春……你們是信奉春神句芒的嗎?”
這話一出,牛春看了過來。
他雙目有神,黑黢黢又潤的眼睛也有了兩分親近。
“道友好眼力,我們春牛一族確實是奉春神句芒為上神。”
顧昭見趙龐和潘尋龍有些不解的模樣,解釋道。
“句芒也就是木神,咱們春祭時候,祭拜的就是祂,祂是司春之神,主管春日草木茂,地里谷苗青翠的神祇,據說,祂鳥面人,腳下踩兩條巨龍。”2
潘尋龍想了下那畫面,不哇了一聲,嘆這春神的排面大。
顧昭繼續道。
“其實,年歷上也繪了春神,就是那騎在牛背上扎了兩小髻的小。”
“所以,春神句芒也芒。”
視線一挪,看向牛春,笑道。
“那背負春神芒的,應該就是春牛一族吧。”
“沒錯。”牛春眼里有了暢想。
春牛一族,不論是春牛還是由春牛修了春,那都是希有朝一日,能夠像傳說中的那樣,為背負春神芒的牛兒。
為了這,他們春牛一族修行報春,哪里想到,族里竟然有不想要為春的春牛,更氣人的是,這頭憨瓜春牛,居然還是他的崽!
牛春瞧著牛犇犇,眼神都不善了。
牛犇犇脖子往后了,隨即又直,聲音里頗有幾分委屈。
“我就是想做糕點師傅,開糕點店,做好吃的糕點,讓大家都喜歡……我,我就不喜歡去報春!”
他說著說著,想著自己辛辛苦苦盤下的店,一點點的做起了口碑,有了客人,賺了銀子……
昨兒還接了個大單子!
不想今兒東西才剛準備上,就被他阿爹找上門了。
這一早上,他就跟吉祥一樣,被他阿爹揣在手上,一路敲門過去,他阿爹見人就笑,里還要說著一連串噼里啪啦不停歇不換氣的吉祥話。
牛犇犇閉眼:就,就很痛苦啊!
他愿他一直是一只牛妖,也不愿意做那春。
……
牛春虎臉,“瞧你這出息。”
牛犇犇將頭往旁邊一扭,“我就這出息!”
接著,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著又懷疑的盯著牛春。
“你一直知道我在靖州城,對不對?”
“所以,你才一下就在春分這日找到了我,阿娘給的那個牛角掛飾才沒有用!”
牛眸黑黢黢又漉漉的看著牛春,控訴不已。
顧昭幾人也看了過去。
牛春頗為自得,“嘿嘿,這一招做取姑予。”
“糕點生意哪里是那麼容易做的?我都打聽好了,這開店的,地流氓是一堆,還有那什麼同行相忌,到時瞧見你生意好了,肯定鬧騰你一翻。”
“到時你吃到苦頭,一定就
自己乖乖回來了。”
哪里想到,這左等右等,竟然等到了牛記糕點坊生意蒸蒸日上了,這不,春春分報春,那可不了春牛,他只得自己手將春牛抓回來了。
牛犇犇的牛臉一耷拉,“我不想回去。”
潘尋龍也不開心了,“才沒有什麼流氓地,咱們靖州城太平著呢。”
“顧小昭,你說是吧。”他轉而尋求顧昭的肯定。
顧昭自然點頭。
笑話,如果不太平,顧小昭不是白領薪俸的蛀蟲了?
……
這春和春牛又鬧騰了起來,一個要讓牛犇犇走族里的老路,穩妥,另一個想依著自己的想法過日子。
牛犇犇眼淚又下來了,“我就想安靜的做糕點,做牛茶,就是想瞧見大家吃我做的東西時,那歡喜又滿足的表”
“我就不想去報春,就不想要去說吉祥話,我都不認識大家去敲門我心里怕,我就想安靜一些,就不想噼里啪啦的說許多話,不嗎?”
他說到后頭,哽咽委屈又聲嘶力竭!
“我就是憨,就是不機靈,就是做不到像大家一樣,什麼在這一山頭,說這一山頭的話,還得喜慶又熱鬧太難了……”
“我,我,我就是笨!”
一開始,瞧見牛里說出這樣的話,還有幾分好笑,到后頭,大家反倒越聽越心酸了。
是啊,為什麼一定要依著老路走呢。
不論是人還是妖,他首先得是自己啊。
這般不暢快,這般被拘束,自己喜歡,并且小有所的事兒還要被一刀剪了真是令人聽了心里發酸啊。
趙龐憐惜不已,從懷里掏出干凈的帕子,腳步重重踩著地,也不瞧牛春一眼,越過他,走到牛牛的旁邊,了牛眸那漉漉的眼睫。
“牛牛莫哭了,伯伯就很喜歡你做的糕點和牛茶。”
“謝謝。”牛犇犇垂眸,有些。
潘尋龍湊近顧昭,慶幸道。
“還好我爹都不我。”
顧昭瞧了一眼潘尋龍,潘知州是見過的有的開明阿爹,不過,小潘哥也不差,聽說已經收心,開始去學堂認真學功課了。
那廂,聽了牛犇犇一番灑淚嘶吼,牛春也愣住了。
顧昭嘆了口氣,抬腳走了過去,小聲的勸道。
“牛春這樣強扭著牛掌柜,于春牛的修行也無好。”
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道。
“春春牛報春,報的是喜啊。”
牛春神一凜,那黑黢黢的眼睛看向了顧昭。
顧昭也看了回去。
牛春思忖片刻,白皙的面龐上倏忽的有了釋然。
“不愧是小小年紀便能養出紙靈的,顧道友所言,話雖,卻振聾發聵。”
顧昭拱手,“牛春過譽了。”
于這等心思靈之人說話就是簡單,這牛春只是一時鉆牛角尖了,春牛春以報春修行,說的是吉祥話,那也得是真心實意的道一聲這春日的吉祥,才是兩廂歡喜之事。
牛掌柜這樣被抓回去報春,春牛修行春,那不是真了強按牛頭喝水了?
勉強之事,又怎麼會吉祥?
顧昭寬道,“春莫急,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緣法,也許,這點心坊就是牛掌柜的修行路呢?”
旁邊,潘尋龍湊了過來。
“沒錯,牛掌柜的糕點做得這麼好吃,說不得,他以后到了一位客人,那客人正好是芒化,瞧著掌柜的糕點香甜,牛茶味,祂就招了掌柜的做自己邊的牛兒呢!”
顧昭和牛春
都看了過去。
潘尋龍結,“作甚都瞧著我,我說的也不無可能啊。”
他老潘家兜兜轉轉兩百多年,都能尋回祖上沉江的小祖宗,還見到了龍君。
牛掌柜的糕點那麼好吃,正好招待到了司春之神,有什麼好不可能的!
顧昭失笑,“是,小潘哥說的在理。”
回眸看牛春。
牛春思忖。
兩人都是修行中人,剛剛潘尋龍那番話落地,一陣春風吹拂而來,兩人都心下有
修行中人修的是天地之炁,六最是通達。
潘尋龍此言,也許還當真有這可能。
牛春接過顧昭手中的紅繩牛角掛飾,將它往牛兒的脖頸上一掛。
眾人就見此地倏忽的起了一道濃霧,接著,濃霧散盡,此地不見牛兒,倒是有一位量高大,手臂虬結,偏偏面容卻略顯青稚氣的人。
他有著黑黢黢的眼睛,濃的羽睫,漉漉的,就像是小牛犢一般。
這是牛犇犇,牛記點心坊的牛掌柜。
牛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
“那阿爹就自己先回去了。”
牛犇犇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牛春沒好氣,“也別高興的太早,阿爹教你的那些吉祥話,你空閑了也得好好的學著。”
“你別想太多,沒有誰一開始就不怕見生人,說吉祥話的,慢慢練,一點點的練,膽子也就練出來了。”
“旁的不說,春分這一日,你可是要和我去報春的。”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潘尋龍,繼續道。
“今日就先到這里,回去給人家做糕點去吧,別讓人家等久了。”
他輕咳了一下,眼眸和了一些,似有笑意。
“做得好吃一些!別丟了咱們春牛一族的面子。”
“是!”牛犇犇一改頹敗之勢,應得大聲。
“喏,這個給你。”牛春從褡褳中拿出一。
顧昭幾人看了過去,只見他手中拿著一稻苗,稻苗沾了沾他肩上的褡褳,褡褳里頭似有各亮飛出。
顧昭知道,那是五谷之炁。
接著,就見亮附著稻苗,稻苗就像得到了雨一樣,飛速的長。
……枝蔓變長,漸漸結穗,籽粒開始灌漿飽滿,直到,一片金璀璨之。
牛春將這結了穗,沉甸甸的莊稼遞了過去。
“回頭將它吃了,好好修行,以后不用你阿娘給的這個掛飾,你自己也能化形,還能遮掩炁息。”
“依著外,終究不是正途。”
許久,牛犇犇的眼眸垂了垂,長長的睫羽遮掩了下頭瀲滟的水,聲音甕甕,道。
“謝謝阿爹,我會好好的學著說吉祥話的。”
牛春欣,“好。”
融融,春赤著腳,背著褡褳,手中拄一孝春棒,沿著風過的方向一路前進。
春風吹上頭各模樣的木頭掛墜,似乎有陣陣鈴聲傳來,漸漸的,那影淡去了,鈴鐺聲也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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