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瞧不到春的影了,顧昭這才收回目,招呼潘尋龍一行人,道。
“走吧,咱們也回去了。”
牛犇犇也收回了目,他眼眸垂下,遮掩了里頭的萬千思緒。
只那白皙的手挲著膛上掛著的牛角掛飾,好似有留。
顧昭三人互相看了看,心中明了,牛掌柜也是想家,想家人的。
只是不論是人還是妖,長大了就是要離開家,為著自己的夢想,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去努力。
惆悵懷念羈絆和心,這些緒難免會有,但親人從來不是雛鷹展翅翱翔的枷鎖,而該是那一陣托舉青天的清風。
顧昭抬頭,遙遠的地方,紙鷂子依托著風搖擺。
每一個人,都該是擁有一片藍天的蒼鷹,而不是做那稚手中牽著線的紙鷂子。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驚春路。
牛犇犇帶著顧昭幾人走了后門,從后頭的院子穿過,來到了糕點店鋪里。
瞧著那本沒有落鎖的后門,潘尋龍趙龐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他們真是蠢!
怎麼就沒想著到后門來瞧一瞧呢?
……
鋪肆里。
牛犇犇去拆板搭門,“咦?”
他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板搭門,那栓,他記得自己栓上了,然而此時,板搭門卻不見栓。
“牛牛莫驚,這栓是我和尋龍侄兒弄的,今早,我們一直敲門,見久久沒人應門,心里不放心,這就進來瞧瞧了。”
趙龐接著又道。
“尋龍侄兒說了,你昨天和他約好,今日要給他做糕點的,我想定然是出事了,不然牛牛你這般老實子的,約定的事兒又怎麼會一聲不吭的爽約,還讓尋龍侄兒跑空?”
牛犇犇目激,“這次的事兒,多謝大人了。”
趙龐哈哈的笑了一聲,擺手道。
“我可沒幫上什麼忙,就跟著上前,坐了一回威風的紙牛,再湊了個熱鬧,開了開眼界罷了。”
他嘖了一聲,回憶今兒的日子,事后這麼一想,去掉了擔心,反倒察覺出了有趣。
嘿!春春牛,還有賦靈的紙牛……他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了。
趙龐樂呵:“要謝啊,你著謝尋龍侄兒和顧小郎吧。”
聞言,牛犇犇將眼睛看了看潘尋龍,又看向顧昭,神認真的道了謝。
被這樣一雙水汪汪又黑黢黢,上頭簇著濃羽睫的眼眸一瞧,就像被一頭牛兒靜靜的瞧了一樣。
顧昭笑了笑,“也沒啥,也是你阿爹心疼你。”
旁邊,潘尋龍湊了過來。
“掌柜的,要是當真要謝,你就趕給我們做糕點和牛茶吧,顧小昭也吃的。”
顧昭也點頭應和,“是十分味。”
那廂,趙龐接過牛犇犇手中的板搭門木塊,熱道。
“快去忙吧,這兒就給我了。”
“好,大家稍等。”牛犇犇笑了笑,黑黢黢的眼眸瞧過去格外的溫潤。
他也不和大家客氣了,著就去后頭準備東西了。
顧昭幫著趙龐搭了一把手,很快便收拾妥當了。
那廂,趙龐瞧見牛,倏忽的好像想起了什麼,哈哈的就問道。
“牛牛啊,這些牛你都打哪里來的?”
該不會是
他的拿眼睛瞅了瞅牛犇犇。
牛犇犇才凈了手,此時上套了白的圍,一雙手沾了案桌上的面團。
待反應過來趙龐的未言之語,他臉騰的一下,全
都紅了。
就連耳朵尖都是紅的。
“大人!”
“我,你牛,牛自然是花銀子買的!”
只見他的手呆呆的杵在面前,面龐白皙,因此那抹紅也顯得格外的紅。
那一雙大大的眼眸水潤,里頭好像有著委屈,有著赧,還有幾分口拙的著急。
明明量高大結實,卻怎麼瞧怎麼可憐。
趙龐哈哈大笑。
潘尋龍譴責的瞧了瞧趙龐。
他見牛犇犇那好像下一瞬又有淚珠滾落的牛眸,著寬道。
“我們知道,我們都知道,你別急。”
“我瞧趙伯伯是昏頭了,掌柜的是公牛,公牛怎麼會有牛呢?鐵定是母牛才有!”
“這牛甭管是怎麼來的,肯定不是牛掌柜上來的。”
潘尋龍說完,沖牛犇犇齒笑了笑,暗含邀功意味。
他說的在理吧。
牛犇犇窒息:
旁邊,顧昭扶額。
什麼火上添油,小潘哥這就是了。
偏偏他自己還不覺得,只以為自己澆的是水。
人家趙參將也只是眼睛瞅了兩眼,小潘哥倒是大方,直接一口一個公牛,一口一個母牛,還說公牛不會有
瞧地上要是有道,掌柜的鐵定要鉆進去。
片刻后。
牛犇犇開始調制牛茶,他故作鎮定的應和。
“潘公子說的對。”
要不是瞧見他耳朵尖還有一點的紅,顧昭還真的以為,他已經不赧了呢。
只見春風吹拂而進,搖曳了門口中墜著的鈴鐺,日照了進來,春日靜謐的糕點店里,糕點坊掌柜認真道。
“春牛一族是修行有的妖牛,我們自然聽得懂牛的語言,還能知道怎麼飼養它們,才是最好的,在我們老家,我就養了許多的凡牛。”
他眼里有著懷念,好像見到故鄉那一無際,隨風起伏的青青草地。
“我來了靖州城,都是尋著養了水牛的人家家里買牛,前些日子賺了銀子后,手頭寬裕了一些,我也在城郊外養了幾頭水牛。”
“它們喜歡吃什麼,開心了,不舒坦了,我都知道呢。”
顧昭腦海里瞬間浮起了畫面。
會放牛養牛,給牛兒喂草料,撓,刷子,輕聲安……然后側頭認真聽牛兒哞哞的春牛。
顧昭笑了好一會兒。
很快,潘尋龍的那一份便準備妥帖了,他著回去瞧龍君和小祖宗,顧昭便送了他一程。
不過幾息的功夫,顧昭便帶著潘尋龍從城北的驚春路,到了城東的府衙大門口。
從鬼道邁出人途,風炁驟起,潘尋龍站穩了腳,視線落在府衙門口那兩頭威風的石獅子上。
眼睛瞪大,里頭的驚訝還未褪去。
“這,這般快。”
顧昭將食盒遞了過去,“自然,不然我平日夜里哪里能走整個州城。”
還有玉溪鎮。
顧昭在心里悄悄的補充了下。
潘尋龍拊掌,“顧小昭,你有這一招,那是能走遍名山好水,天下哪去不得,還能嘗一嘗各個地方的好食。”
“真是不錯。”
他說著,眼里有著純然的喜悅。
顧昭眼里浮起笑意,“是不錯,要是我哪日去買好吃的,一定給小潘哥捎一份。”
潘尋龍暢笑,“,我等你帶好吃的。”
顧昭催促,“快回去吧,小南小北他們該是等急了。”
“你也一道來吧。”潘尋
龍邀請顧昭,“今兒有祭祀,阿爹準備了五牲十二果,到時廚娘還會煮兩桌好吃的。”
“不是我自夸,我們府衙里的大娘做菜可香了。”
顧昭笑著推辭,“不了,今兒早上我瞧了,姑媽折了一簸箕的馬頭蘭。”
“今日,我們家吃馬頭蘭丸湯,里頭摻上各菌菇,到時再淋一點香油,也是香著呢。”
潘尋龍聽饞了。
顧昭失笑,“回頭我給你捎一些。”
“那怎麼好意思呢”潘尋龍撓頭。
他覷了顧昭一眼,嘿嘿笑了一聲,里說著不好意思,卻不見推拒。
顧昭:“哈哈,不打不打。”
“今兒是春分,咱們老祖宗都說了,吃了春分飯,一天長一線,接下來,這日頭是越來越長了,到時,小潘哥用功做功課的時間也長了,可得吃好一些。”
潘尋龍了肚子,心有戚戚焉。
是啊,他接下來得更累了。
讀書,苦啊。
顧昭辭別了潘尋龍,往前一踏,進了鬼道,再往前一錯,又到了城南甜水巷的顧宅。
風炁吹了發,不見潦草狼狽,倒是為顧昭添了兩分的肆意。
走到后院,從那裝了無水的甕壇中,將那一長柄半球的勺子拿了出來,仔細打量。
“顧道友,不若我傳你一些法,你就饒了我吧。”
沖虛道長虛弱的開口。
他打了個嗝兒,只覺得自己這一夜好似吃了一肚子的無水,口里,鼻尖,還有肚里……
到都是那積攢了幾日的水臭味兒!
他難以想象,他要是去了這顧道友說的那戶農家,該是何等的境遇。
到時,只怕真是天天不靈,地地不應。
終究,沖虛道長還是怕了。
顧昭沒有理會,那等邪法學了做啥,造孽嗎?
才不稀罕!
顧昭仔細的看了下這東西,確定沒有出差錯,只見瑩一籠而過,這勺子變小了許多。
又撿了個麻袋將它套住,這才往孔家的果園去了。
明的落下,息明山春風和煦,放眼看去,褐的土地里已經有綠意冒出。
稚的草芽在春風中搖搖擺擺,分外的清新可。
顧昭沿著石小道,一路往上,約莫一刻鐘左右,這一片山地的山勢稍微平緩,那兒,一匹駿馬套著車廂,時不時的甩著馬尾,百無聊賴模樣。
那是孔家從謝家莊帶回來的車馬。
馬車趕著來了,估著孔嬋娟也來了。
顧昭放眼瞧了瞧,果然,孔其明和謝娘在查看剛種下的果苗,那廂,孔嬋娟拿著個紙鳶,小胖手時不時的收線,放線。
仰頭瞧著飄飄揚揚的紙鳶,神格外認真。
不遠,一尊小小的神像被擱在了地上。
日頭大,還心的折了一葉芭蕉葉。
只見芭蕉葉在泥土里,壘了個小土包,于春風中搖搖,為那辛苦背破布袋的小神仙投下一方影。
顧昭失笑。
“小月。”
聽到聲音,孔嬋娟回過頭,眼眸彎彎,“小昭哥哥!”
恰巧此時春風吹累了,的歇了歇,這麼一分神,頓時來不及收線了。
只見線松了松,半空中,紙鳶搖搖擺擺,瞧著下一瞬就要像呆頭鵝一樣跌了下來。
“啊!”孔嬋娟驚呼一聲,瞅著慌手慌腳的就要跑起來。
顧昭手掌一翻,正待送一陣清風過去,這時,卻有一道作比還快。
只見在那芭蕉葉下躲懶的小神仙朝天吹了口氣,呆頭的紙鳶重新飛天,長翎擺擺,機靈又靈。
孔娟娟停了腳步,嘿嘿笑了一聲。
歪了歪頭,朝芭蕉葉下的神像看去,拖長了聲音。
“謝謝小,小最厲害了。”
神像里,鬼神的子板都直了兩分。
顧昭瞧得失笑,招呼了一聲。
“小月,我先去尋你阿爹,一會兒再來和你一道玩耍。”
“哎!”孔嬋娟脆聲應下。
顧昭去尋孔其明,那廂,小月沖芭蕉葉下的石像招了招手,喚道。
“小快來啊,該是你來玩了。”
一陣煙霧起,鬼神的影在煙霧散盡時出現。
它走了過去,接過孔嬋娟手中的木軸子,聽在耳邊絮叨。
“風大了,咱們就松松線,讓它飛得更高。”
“風,咱們就扯一扯。”
……
側頭,認真的問道,“你會了嗎?”
鬼神點頭,它一手拽木軸子,另一只手扯著線,一會兒松,一會放,風箏在高空展翅飛翔。
它抿了抿,明的下,眼睛好似也亮了幾分。
“小你玩,我去喝水了。”
說完,孔嬋娟撒歡一樣的朝神像的方向跑去,從小背簍里掏出小竹筒。
小小口的喝著里頭帶著溫熱之意的水,眼眸微微瞇起。
孔家種下的這片果園不小,此時,約莫五尺高的樹苗一棵棵的被種在了翻好的山地里。
錯落有致,疏間有度。
顧昭來時,孔其明正用鋤頭將果園繼續休整。
顧昭:“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