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這麼巧啊!
從小廚房鑽出來,居然正撞見了提前退席的羅大嬸兒和玉娟嫂子。
點令寧衛民和米曉冉都始料不及。
我們的社會,對於男往可是一向比較敏的。
雖說眼下有些風氣鬆了,但還是沒改變眾口鑠金,舌頭子底下埋死人的本質。
所以後果也是他們難以承的。
米曉冉幾乎是現場被臊走了,寧衛民也有跳進黃河洗不清之。
倆人無不為此尷尬至極,懊惱不已。
關鍵是冤啊!
因為他們真是清白的,連半點兒私沒有。
之所以會在羅家的小廚房裡進行會,可不是談說。
那主要是因為寧衛民功打發走了那位「實地考察」的,把五塊錢拿到手之後。
看到米曉冉驚奇無比的神,又靈機一,想要拉米曉冉伙兒。
他覺得既然這姑娘知道了,那為了保,為了方便,倒不如乾脆就把收信地址改到重文門旅館去的好。
如果讓米曉冉來代收信件,實際上比求康德幫忙還方便呢。
別忘了,老爺子也是白班、夜班著上。
信件隔半個月就會有落在別人手裡的時候,這哪兒行啊?
而且老爺子可是臨時工,說不準哪天就讓玉雕廠給辭了。
那連個「不」字兒都說不出來,就得捲鋪蓋走人。
反過來,米曉冉就不一樣了,不但是重文門旅館正式職工,每天還都是長期固定的早班。
郵差基本是上午九點和下午三點來旅館,這兩趟都夠得上。
茲要願意,是不會有人跟搶跑兒的活的。
來辦這事兒,幾乎算得上萬無一失啊。
但讓寧衛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年頭的人,可是忒有點死心眼了。
普遍都講究幫忙就是幫忙,恥於言利。
米曉冉儘管答應了他的要求,卻堅決不肯收半點報酬,非要純奉獻不可。
這讓寧衛民又如何過意的去呢?
自然就要反覆做思想工作。
開始他還誤會米曉冉嫌,後來就把每封信的提從五增加到一塊錢。
沒想到把米曉冉給惹惱了,人家也不想再說什麼了,直接推門一溜煙跑掉。
哪想啊,這出去的也忒不是時候了……
瞧這事兒鬧得吧!
這就好比請人吃飯,上個黑心的臟館子,給人吃進醫院去了。
好比送人條子,騙遇著假冒偽劣,人家剛穿著出門就開了。
好比送人一隻寵狗,突然發作狂犬病,反而把人家給咬了。
馬屁拍在馬上的結果,實在再悲催不過了。
本來是你好我也好的事兒,弄不好就能反目仇。
唉!倒霉嘛!真是要親命了!
寧衛民現在別的不怕啊,就怕米曉冉臉皮兒薄,因為這事徹底記恨上了他。
要是小姑一使子,把已經說好的事兒再變了,那才真正的壞菜了呢。
總之,為了防止事往最壞去,寧衛民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也只好以滿腔熱和誠意,來試圖道歉挽救了。
只是可惜啊,就像要劃清界限似的,米曉冉開始拚命的躲著他走了。
國慶節之後兩天,無論院里院外,單位家裡,寧衛民在上趕著說話。
這姑娘都是不言聲,低著頭逃似的避讓。
寧衛民還想過借「賄賂」米曉卉來傳話,可一樣是沒功,甚至就連這小丫頭也給得罪了。
米曉卉很不高興的回復,說自己挨了姐姐一通呲兒,以後再不敢吃寧衛民的雪糕了。
合著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啊。
誰說抬手不打笑臉人啊?
寧衛民那顆滾燙滾燙的心,就被米曉冉的冷淡給撅得「咔吧咔吧」的。
不用說,屢屢壁,讓他是真發愁了。
照這樣下去,他想挪地址的事兒恐怕還真有要黃的苗頭。
更關鍵是他沒時間等,他也明白這種事兒需要時間,最好等米曉冉心平復再說。
可問題是雜誌最多再有兩天要去印刷了,他要不跟米曉冉真正說死嘍,工作也沒法展開啊,這期可又錯過去了。
還好,他最後又想出了一個轍來——打電話。
這年頭人們是沒有手機,可有座機啊。
雖說整個京城的電話普及率並不高,只有百分之四而已。
可幾乎每兩三條衚衕,就有一臺公用電話。
只要把電話打過來,人家管。
不得不說,寧衛民這個「決定」實在是太正確了
因為電話往往意味著公事、要事和大事兒,米曉冉不可能不上鉤。
而且這種方式也很。
除了接電話的米曉冉,沒人知道是他打的,那不好意思和讓人誤會的顧慮,也就不存在了。
更何況米曉冉即使不願意給他面子,總得給七分錢電話費面子啊。
這時候的電話還是雙向收費的,跑次兒,還得額外收費三分錢呢。
既然人都來了,錢就得。
不說兩句就掛,這不是衚衕里長大,勤儉持家的米曉冉幹得出來的事兒。
果不其然,寧衛民終於功和米曉冉通上了話。
「喂,您……是哪裡……」
電話中,米曉冉的聲音很張,充滿了游疑不定。
可見這通電話是有威懾力的。
「是我呀,寧衛民……」
「啊?怎麼是你?」
米曉冉一下了起來,被愚弄的讓十分火大。
「好啊,你……你搞什麼鬼呢?在耍什麼謀詭計?你怎麼就跟個特務似的……」
「別別,你別這麼說我啊,我是人民,可不是敵人。」
「哼,你是不是敵人,我說了算。幹嘛戲弄我?你這個大壞蛋!」
米曉冉會生氣,這原屬於意料中的事,寧衛民也沒指人家能好聲好氣。
不過他自認為自己的口才也算出眾,只要米曉冉肯聽他說,事也就有了轉機。
「哎呦,小姑,千萬別誤會。我不是戲弄你,是想跟你道歉,我可什麼方式都試過了,這也是最後一招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你沒那麼小氣,連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吧?」
激將法奏效,米曉冉終於吐了活話兒。
「那好,有話你就說吧,我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