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段是不能整一段的,寧愿去外頭巡夜當值。

瞧著顧春來遞來的快板，顧昭訕笑了一下，“阿爺,還是不要了吧。”

視線往上,是顧春來期待的眼神。

顧春來：“不要啥不要啊，還愣著干嘛呀,拿著,別不好意思,阿爺和八郎都是自己人。”

他轉過頭對八郎說道，“昭兒這孩子像我,丹田氣長，聲音洪亮。”

“關鍵是腦袋瓜還靈活,手上的功夫也不差，是耍快板和說評書的好苗子。”

八郎不甘落后，“顧道友也能學我這個。”

它轉而看向顧昭,只見那指骨分明的食指指了指頭頂上那簪了山茶花的狀元帽,接著,便是又一陣的單展翅,雙齊飛,紛沓而止，彩絕倫。

八郎那丹的眼睛睨著顧昭，端的是神采飛揚。

眼眸里頭的緒很好猜,左邊寫著想不想學，右邊寫著和我說說好聽的,我教你啊。

顧昭：

謝謝了,不是太想學。

“阿爺,八郎,我記起來了，現在遲了，我得去巡夜當值了”

“嗐，哪就差這麼一點時間了！”顧春來臉一板。

“就是就是。”八郎討伐，“我瞧顧道友就是想躲著我們，難得的這麼高興，偏生你這般模樣。”

它說著說著，狠狠的剜了顧昭一眼，恨聲道。

“掃興！”

顧春來也是重重哼了一聲，為八郎助勢。

顧昭：

“那吧，我也給阿爺和八郎整一段吧。”

此話一出，顧昭就見八郎和顧春來的臉由怒轉喜，變臉之快，便是前些日子戲臺上瞧的變臉把戲都趕不上。

顧昭失笑。

“不用這個。”推了顧春來遞來的快板。

既然要整一段，自然要彩一些，一個人的熱鬧怎麼及得上一個戲班子的熱鬧。

只見顧昭沉了片刻，手一揚，手中出現一張白鹿紙，紙張旋轉著飛到半空中，頓時化作白帷布，接著，白布后頭倏忽的彩大亮。

在顧春來和八郎驚訝的時候，上頭映出了影子。

過那清的帷布，可以瞧見流云飄，風來，遠的山巒層起彼伏。

在那山腳下，坐落著一棟木頭混合青磚的宅子，接著，天畔一日頭從東邊升起。

與此同時，顧春來和八郎聽到了犬吠和鳴聲，接著，畫面上便有了炊煙裊裊，也有了鍋碗瓢盆摔打的聲音。

顧春來驚奇，“這，這聲音哪里來的？”

這像皮影戲一樣的畫面他知道，定然是自家昭兒用法耍的把戲，不過鳴犬吠，還有和風吹拂而來，送來的松針簌簌聲音，以及草叢里窸窸窣窣的靜聲，這些聲音又是哪里來的？

平日里聽慣了的聲音，這下子從把戲里傳來，他怎麼能不稀奇！

八郎也是眼睛的盯著帷布，上頭有著興之。

“我聽出來了，是顧道友的聲音。”

學！學！

它一定得好好的學學！

到時在龍宮里，它也給龍君小龍和龍太子它們面前耍一耍，還有丹娘……

嘿嘿，到時，它一定是龍宮靚的那一個。

那廂，帷布上映襯出一位穿著樸素的妙齡子，一大清早的，便挎著木盆要去那流水淙淙的河邊洗裳。

接著，一道清越又暗含委屈的唱腔起了。

“兒本家中寶，奈何爹討了后來娘，家中再來一個寶，兒便了家中草。”

“好好！”顧春來拊掌，老眼都亮了亮，

側頭看向旁邊的八郎，笑道。

“瞧吧，我放才就說了，我家昭兒像我，靈！”

“嘖嘖，瞧這唱腔，雖然還有的琢磨，不過，眼下有板有眼的也算是戲了。”

顧春來嘆道，一臉的欣。

帷布后頭，顧昭差點沒有繃住聲音。

別以為不知道，那有板有眼戲，下一句，那是沒板沒眼屁！

阿爺前兒剛評價了街坊的馬大爺，說他鎮日唱的都是屁。

顧昭哭笑不得，該謝阿爺賞了前半句麼。

“恩恩，像你像你，顧道友自然是像顧阿爺的，噓，咱們認真再聽聽。”

八郎不許顧春來繼續啰嗦。

……

故事頗為簡單，講的的山下一戶周姓人家的小周姑娘求仙緣。

家里阿娘沒了后，阿爹著就討了個后媳婦，很快，家里便添了丁，原先也是寵的姑娘，這下是忙得和陀螺一樣了。

洗做飯，收拾家里，照顧那娃娃……娃娃一點點長大，后娘養了，小周姑娘卻憔悴了。

顧昭控制著靈炁，讓帷布上小周姑娘瘦骨伶仃一些，袍簌簌，掛在小周姑娘上顯得更瘦小了。

那廂，婦人卻更一些了。

與此同時，屋舍不遠的老樹也由枝葉繁茂，慢慢變了落葉紛飛。

春景，步了秋的季節。

風聲也漸漸染上了蕭瑟。

“呼，簌呼，簌”

寒風卷著枯葉打著轉吹來。

這一細節的變化，八郎和顧春來瞧得心都揪起來了。

顧春來：“唉，這沒娘的娃兒就是可憐。”

八郎點頭，就是就是。

……

那廂，很快便到了娃兒周歲宴，帷布中有了許多人來人往，有漢子豪爽的道喜，也有婦人掐著聲音的興，更有那年老之人低沉的樂呵聲。

夾雜其中，偶爾有幾聲小兒的哭啼，霎時惹得眾人樂呵的更開懷了。

“好好，哭得這般響亮，有福氣得嘞！”

熱鬧的景，襯得小周姑娘那伶仃的影卻有了幾分寂寥。

倏忽的，此狂風大作，一條數丈高的過山風蜿蜒過草地，卷起陣陣風沙走石。

黃塵漫天，布帷上的人頓時七零八落的跌倒，紛紛遮面。

大半的帷幕被過山風的影覆蓋。

只見其勢浩浩，膨扁的脖頸猙獰，前豎立而起，見過的人無不兩，驚駭莫名。

……

顧春來都臉一變。

就好像帷布后頭真的有一條可怕的過山風巨蛇一般。

只見巨蛇膨扁的脖頸一轉，視線落在那抱著小兒的婦人上。

蛇眼詭譎，暗含貪婪。

婦人驚駭不已，視線掃過，正好瞧見小周姑娘那洗得有些舊，失去了鮮亮的襖子。

接著，便是手用力一推。

細骨伶仃的小周姑娘驚駭和凄婉的聲音瞬間起了，“娘--”

這一娘，喊得凄惶傷心，無依無靠，讓人聽了無不揪心。

八郎和顧春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了。

此時，帷布里有了轉機。

只見流云翻滾而來，一道來的，還有一個頭戴斗笠，穿一黑的影。

刀起到落，那龐然大蛇轟然倒地。

著黑的人瞧著匍匐在地上，狼狽不已的小周姑娘片刻，似有慨。

片刻后，一粒金之被從巨蛇的七寸之剜出，接著，將金之丟給了小周姑娘。

就見腳尖輕點，影如同燕子穿

縱，不過是眨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小周姑娘愣在地上。

接著，此有了七八舌的聲音響起，紛紛在討要這金之。

傳說中，這了的過山風有妖丹，食之能乘風而行，手段不凡。

眾人瞧著西骨伶仃姑娘手中的金丹有了垂涎，婦人擰了擰當家漢子，漢子踟躕了片刻，上前討要。

“兒啊，給你弟弟吧，以后，你嫁人了，弟弟會是你最堅固的依靠。”

帷布中，漢子出了糙的手，往前踏出一步，神殷切。

細骨伶仃的姑娘站直了子，眼睛朝周圍看了看，似有嘲諷，下一瞬，將那金一把塞到了腹肚中。

瞬間，此聲勢赫赫，那是眾人擁而來討伐。

怒眼，叉腰，手指著人更有人將視線看向屋子的井口，那兒，磨刀石上擱了一把磨得鋒利的尖刀。

人丑惡，此此景，竟是比巨蛇膨扁脖頸，長豎立還要駭人。

此時，一道凄惶嘲諷的聲音響起了。

“不過是欺兒是子，且沒了阿娘護著罷了……罷罷，不如離去，不如離去。”

細骨伶仃的影如燕子穿縱，無數的景致在往后退去。

走了很多地方，見過許多的人，做了許多行俠仗義之事，于縹緲之旅中，想追尋恩人的足跡，然而一無所獲。

漸漸的，戴上了斗笠，穿上了黑裳，一次海眼流被卷扭曲的空間之境……

在那兒，瞧到了悉的青山，記憶中蒙塵的青磚木房，那兒，此時正熱鬧的準備著小兒的周歲誕辰。

不過是一道手起刀落，過山風猙獰的倒地。

瞧著地上那稚的自己，心中倏忽的百集，也有著慶幸，隨即如燕子穿縱一般離去。

終歸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無數的聲音褪去，帷布也一并褪去，顧昭站了起來，攏了攏桌子，上頭紙張剪的小人也化作瑩化去。

顧春來和八郎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顧春來驚嘆，“厲害！”

“原來那小周姑娘找的仙便是自己嗎？”

“顧道友，方才那般多的聲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八郎纏著顧昭告訴聲音變化的竅門。

顧昭被磨得不了，手拂過脖頸，上頭元炁籠罩，改變著聲線的震。

讓八郎好好觀察，這才張口喚了一聲。

“八郎，八郎，八郎……”

這一道聲音音清越又和，接著是如老人的暮氣沉沉，最后一聲卻又了滴滴的嗓子。

猶如山里百靈婉轉。

“咳，好了，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就了，咱們有靈炁，學這個可方便了，百味茶樓那唱隔壁戲的徐師傅才厲害呢，你去聽他表演的賣糕，可好玩了。”

“好了，我得去巡夜了，不和你們耍了。”

顧昭咕咚咕咚的喝了一盅的茶水，解了中干，這才罷休。

提上燈籠，準備去巡夜當值。

不走不啊，怕他們再來一個！

嗯，不是怕，要是留下來，鐵定是再來一個！

顧昭一臉要去忙正事的嚴肅神，抬腳走了出去。

……

后，顧春來還意猶未盡。

“昭兒方才那故事說的可真好，也是八郎你來了，平日里喊給鄉親們來一個，跑得比誰都快。”

顧春來埋怨了顧昭兩句。

那廂，八郎聽說了顧家有那等神奇的喇叭花，又是一陣興。

“不不，我也要喊顧道友給我做一個，

不然我回江里就聽不到顧阿爺你說州城新的話本子了。”

州城繁華，讀書人也多，單單是書肆便有三四家，各個賣的還是京里俏的話本子，三五天的便又有新的話本子上架，可把八郎歡喜得不行。

除了那等酒茶樓百戲，也就那話本子吸引它了。

顧春來憾，“那可不，喇叭藤向，在水里可不能活。”

八郎思忖片刻：“這倒是不怕，千里傳音，我們水族的螺殼也是的，等我回龍宮細細尋一尋，尋一個結實耐用又大個的，到時再來尋顧道友幫忙畫這符箓。”

說完，八郎著又道。

“顧阿爺，夜還早，方才顧道友那一手，我已經明白了，我也給你整一出彩的吧。”

“哦？那敢好。”顧春來樂呵。

他斟了一碗清茶，對八郎做了個請的作。

八郎昂首，瞬間，此又有各熱鬧的聲音響起。

大門，顧昭提著燈籠，聽到靜聲回眸笑了笑。

還好跑得夠快。

想罷，顧昭推開大門，轉邁進黑夜中。

只聽“吱呀”一聲，院門被小令重新關上了。

黑暗中，顧昭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

“多謝小令，我阿爺那兒，你幫忙多瞧一瞧，時間到了，就讓阿爺早些歇著，別和八郎胡鬧。”

小令扯了個笑，矮道了個萬福。

夜黑風高，春寒料峭，一陣寒風吹來，裹挾著清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