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經深夜十點，在這個時間點提出讓孩相送回酒店，本就是一種冒犯，更不要說這句話還是出自素來溫文爾雅紳士風度的陸氏大之口，在場的幾人眉目都是一凜。

　唯獨提出無理要求的陸城遇神始終淡然。

　片刻后，盛于琛緩緩開口：“這恐怕不行。”

　陸城遇側眸：“為什麼不行？”

　“南風畢竟是個孩，一個人深夜在外，我不放心。”他忽然換了稱呼，語氣儼然變得親昵。

　陸城遇邊含笑，笑意不達眼底：“盛總裁對南小姐真是微。”

　盛于琛更是回答：“畢竟是我的人。”

　南風靜靜佇立在一旁，帶著淡淡的笑，眸子卻微微一閃。

　不蠢，一直都知道今晚這一局，從頭到尾都是這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

　第一場，以白葡萄酒為導火線，陸城遇暗中質疑盛于琛的誠意，盛于琛則以‘再好的酒都不如我喜歡的酒’，贏得邁克爾贊賞化解烽火，兩人誰都沒有輸，也誰都沒有討到好，是平局。

　第二場，盛于琛主提起這次AS與喬森的合作，將人攬到自己上，目的是撇清南風的干系，可陸城遇卻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提起當初在浦寨時南風對他的所作所為，令兩人的關系變得曖昧，這場是他占了上風。

　現在他們將話題轉到上，只能沉默，因為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應該。

　晚風輕拂，風里帶有清涼的水氣，似乎不遠哪里正在下雨，盛于琛同樣著黑夜，不卑不道：“今天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盛某非常抱歉，等回榕城再單獨宴請陸董事長，屆時希陸董事長能賞臉蒞臨。如果今晚陸董事長一定要我們AS的人送你回酒店，那就讓葉書送吧。”

　陸城遇笑著反問：“盛總裁不是說，孩子一個人深夜在外，不放心？”

　“盛某說的是，‘南風一個人深夜在外，我不放心’，葉書練過幾年防，一般歹人奈何不了。”他的話里話外，竟都是在表示，南風對他來說是與眾不同的！

　陸城遇眸漠漠地看著這個年輕的總裁，盛家在榕城的地位，雖然比不得陸家和俞家那般家喻戶曉，但也是數一數二的豪門，AS集團從他父親那一代崛起，到他接手更是有聲有譽世界，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一個棘手的人。

　忽而，他將目移向盛于琛后那個安靜的人，垂著頭，一副置事外的模樣，然而脖頸上出的半個紅印，卻是那麼刺眼。

　“送就不必了，”他轉走下階梯，“陸某在榕城恭候盛總裁邀約。”

　車子早就靜候在階梯下，宋琦打開后座的車門，陸城遇長一彎坐了進去，車有安神的薄荷香薰，他輕輕闔上眼：“走吧。”

　司機應了聲‘是’，平穩地啟車子，將黑的轎車駛黑夜中，副駕駛座的宋琦悄然朝后視鏡看了一眼，‘李夫人’的招牌漸漸遠去，屋檐下的幾人也已經離開，今晚好似到這里就落下帷幕。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前擋風玻璃忽然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宋琦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忙回過神，才發現竟然下雨了。

　驟雨來得有急又猛，眼前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模糊，司機開了雨刷，一遍一遍掃去玻璃上的積水。

　宋琦想起席間接到的消息，轉頭稟報：“陸先生，先前您讓我去查，那第三個為南小姐出‘山海經’的人，我已經查到了。”

　上個月，南風和藍蘭在‘山海經’被劉老板刁難，雖然江巖及時救走了南風，但劉老板欺辱南風這一筆賬，陸先生卻不會善罷甘休。

　只是等他派人去抓劉老板時，卻發現劉老板等人早就被人帶走——那就是為南風出現在山海經的第三個人。

　那個人做事又干凈，宋琦無法在第一時間查出來他的份，再加上后來又被別的事耽擱，以至于直到現在才弄清楚那個人是誰。

　陸城遇睜開眼，溫漠地著前方。

　不待他詢問，宋琦便主說：“是盛總裁。”

　盛于琛！

　原來，他就是那天晚上第三個為了南風出現在山海經的人。

　陸城遇無聲偏頭，凝著被雨水模糊的車窗玻璃，線朦朧中他想起了下午那個艷天，也想起下午躺在他上安睡，在夢中囈語的名字。

　于琛哥，于琛哥，于琛哥……

　到底夢見了什麼，才會這樣急切地呼喊那個男人的名字？

　“宋琦。”

　后座安靜了很久的男人忽然開口。

　宋琦立即應道：“是。”

　“那天的雨，比現在大多？”

　那天的雨？

　哪天的雨？

　宋琦愣怔，本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天，本想出聲詢問，可是從后視鏡看，男人又閉上了眼睛，他的側臉被道路兩邊的路燈照得忽暗忽明，神十分平靜，仿佛剛才那句話只是隨口一提，并不是真要聽的答案。

　想了想，沒有問，只說：“陸先生，我不知道。”

　男人沒有任何反應。

　即將到達酒店時，一陣‘嗡嗡’的手機鈴聲打破車廂的安靜。

　陸城遇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手指輕巧地劃過接聽，那邊說了兩三句話，他只在掛斷前應了一聲‘嗯’，跟著便對前座的人吩咐：“去鹿苑”

　司機連忙應：“是。”

　……

　鹿苑是一古古香的茶室，位于繁華的市中心某條小巷里，不顯眼，不知名，再加上這里在黎，法國人并不喝茶，因此茶室平時并沒有什麼人臨，幾年前，茶室面臨倒閉，邁克爾恰巧路過，看中它的鬧中取靜，隨手買下，平時還運營著，他也不在乎是否虧本，有時他自己會來喝兩杯，有時也用來招待客人。

　陸城遇到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一點，邁克爾坐在竹席上，看茶師手法嫻地泡茶，茶香四溢，聞著令人心曠神怡。

　“你不是喝醉了？”他也在竹席上坐下，看著對面分明神抖擻的老人。

　“別人不知道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邁克爾笑了笑，將一杯茶遞到他面前，“吃了那麼多大魚大后，來一杯清茶洗洗胃，還是很不錯的。”

　陸城遇端起茶杯，在鼻尖輕輕一嗅，獨屬于碧螺春的清甘立即占領味覺，他喝了一杯，跟著笑道：“茶是好茶，不過你特意把我到這里，不應該只是為了喝茶吧？”

　邁克爾爽快承認：“當然不是，要只是想喝茶，剛才在‘李夫人’我就能請你喝了。”

　眉梢興趣地一挑，陸城遇等著他的后話。

　邁克爾讓茶師離開，等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時，他才問：“你覺得盛于琛這個人怎麼樣？”

　“不錯的合作伙伴。”陸先生的回答很方。

　邁克爾追問：“還有呢？”

　“那要看你問哪方面了？”

　邁克爾想了一通，卻是不答反問：“你這次來黎，是來找人？”

　陸城遇眉目瞬間一凜，不復剛才的平和，顯然是不悅。

　邁克爾微微心驚，連忙道：“我沒有調查你，我是猜的，真的。”

　“無緣無故，你怎麼猜？”

　“我今天見徐颯了，我想著，他不是被你派去找‘他’了嗎？既然他在黎，那是不是表示‘他’也在黎？那你來黎，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

　陸城遇聲音低且威嚴：“邁克爾，你知道我的規矩。”

　“我當然知道，我怎麼可能去調查你的行蹤，犯你的忌？”

　邁克爾的人品他還是相信的，陸城遇復而頷首，算是相信他的解釋。

　邁克爾見他收了慍怒，小松了口氣，心中不苦笑，雖說他和陸城遇的私人關系很好，但有時候，他也是怕這位地位尊崇的大的。

　陸城遇自己手添茶，也給邁克爾倒了一杯，邁克爾重新定了定神，低聲問：“那你找到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