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寥無聲，整棟別墅安靜得好像被世界按下了靜音。

　盛于琛輕垂著眸，看著桌子上溢出的酒，它們像有生命似的四下擴散，他的手放在臺上，指尖被一點點浸。

　電話那邊，孩的呼吸淺淺，順著電波爬進他的耳廓。

　“于琛哥。”

　“我想嫁給陸城遇。”

　手指的微涼，他一下收了手指，沾的酒被攥在掌心，有一深秋的寒意也趁機鉆進他心里。

　他重復著那段話：“你，要嫁給陸城遇？”

　南風輕聲應：“嗯，我想好了。”

　盛于琛在極為短暫的沉默后再次開口，語調悄然低了兩個度，一字一字敲著：“陸氏是門閥族，有比俞氏更加龐大更加錯綜復雜的親系，人際來往無一不需要算計得失，你嫁進去，就必須面對這些。”

　從來都不喜歡爾虞我詐，小時候更不止一次對他說，討厭看到哥和那些所謂的親戚周旋，更甚至還將親戚們比喻蝙蝠，說他們眼里本沒有骨親，有的只是想吸干他們每一滴的野心。

　有一年清宮劇流行，還說，大家族間的勾心斗角就皇帝的后宮，個個無所不要用其極。

　曾經是那麼厭惡。

　怎麼會愿意再把自己送進這樣一個牢籠？

　可南風卻說：“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想好了。”

　“你對陸城遇本不了解，他做過的事、他用過的手段、他的心思、他的喜惡，你沒一樣知道，甚至你連真正的他都不曾見到過！”尾音不加重起來，盛于琛眉心一波三折，擰了死結。

　這些同樣想過：“我都可以以后再慢慢了解。”

　盛于琛的更加繃：“就算他娶你目的不純，你也要嫁給他？”

　南風愣了愣，旋即笑了起來：“我能有什麼讓他目的不純？明明是我目的不純好不好？”

　那邊的男人不悅這嬉皮笑臉的態度，沉呵一聲：“南風！”

　南風吁出口氣，倒是恢復了認真：“于琛哥，我哥還在的時候，遇到事總是問你的意見，我也想問問你，我嫁給他好不好？”

　問他，嫁給陸城遇好不好？

　盛于琛眸沉沉，嗓音冷冷：“我說的話，你什麼時候聽過？”

　“大部分時候都是有聽的呀。”才沒有那麼忤逆。

　在原地站久了，有寒意順著腳底爬上來，不過他始終佇立，就像他臉，不曾變過：“為什麼是他？”

　好像是理所當然般，南風沒有怎麼猶豫就說：“我喜歡他。”

　說出口后，兩人都安靜了。

　南風輕咬著下，眼睛澄澈明亮。

　是的，盛于琛很好很合適，這世上好像有一千一萬個理由能讓選擇他，而陸城遇呢？他只有一句‘我要你當陸太太’，沒有任何華麗的詞藻，也沒有任何人說過他的好，可是能怎麼辦？喜歡他，一個理由就夠了，就像當初蘭姐說的，只因為是他，所以才會愿意。

　盛于琛眼底清冷得仿佛被薄云籠著的云，在這陣沉默后，他說：“隨你。”

　然后就掐斷了通話，不再去聽孩言笑晏晏的說話聲。

　他端起臺上的酒一飲而盡。

　隨。

　隨去！

　怎樣就怎樣，這次他絕對不會再管！

　……

　收了電話，南風往后倒在床上，大概擱在心里一塊石頭終于落地，的心忽然很愉悅，在床上滾了兩圈，把頭發和服都滾得一團，抱著枕頭有些忍不住地笑起來。

　時間走到了十一點五十九分，南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時間走到十二點整，然后才把電話打給陸先生。

　鈴聲響了一下就接通了，那邊的人好像就在等著這通電話。

　南風笑了：“陸，你好像說對了。”

　話筒里聽得見呼吸聲，清晰聽見他在一霎間呼吸微重。

　把臉埋進枕頭里，掩蓋著笑意：“我真的選擇了你。”

　——陸，你覺得我大伯父他們會建議讓我選你？

　——我是覺得你會選我。

　白天里，自己都還不知道答案，他就已經那樣篤定地宣稱，事實證明，不是他狂妄，而是他太懂。

　陸城遇第一次沉默這麼久，南風也不急，趴在枕頭上，看著分針又走了幾格。

　長久的安靜后，他終于出了聲，素來磁的聲音現在竟然攜了暗沉：“你現在，在做什麼？”

　南風道：“都十二點了，當然是要睡了。”

　他那邊好像有什麼靜，聽得不太清楚，不過他的話很清晰：“起來，換好服，半個小時后我到你樓下。”

　嗯？南風莫名奇妙：“做什麼？”

　那邊的男人給的回答就是——直接掛斷電話。

　看著黑屏了的手機，愣了愣，又怔了怔，喃喃道：“有這樣的未婚夫嗎？”

　心里嘮叨著遇人不淑，可還是聽從地起。

　打開柜，原本是想挑平時常穿的明亮服，可不知怎麼了，忽然想起陸先生那無論什麼場合都是黑白配的西裝，手一頓，改拿了一條不常穿的白底滾黑邊的連。

　化好妝，又將頭發挽了一個松松垮垮的發髻，恰好半個小時過去，陸城遇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南風懶懶道：“陸，這大半夜的，您到底有何貴干呀？”

　陸城遇低聲說：“帶上你的份證和戶口本，下樓。”

　南風聞言懵了一下。

　“我要讓你現在就是名正言順的陸太太。”

　“哈？”回過神后，南風才知道這個男人的想法有多瘋狂，“你要去民政局？都這個點了，工作人員早就下班了。”

　陸城遇沒有多加解釋，只是很肯定地說：“會有人給我們辦。”

　南風想明白了：“你假公濟私啊！”

　差點忘了，他可是陸氏的大，他想要今晚就領證，自然多的是辦法做到。

　“下不下來？”他問。

　南風眨眨眼，那……好吧！

　換上高跟鞋下樓，陸城遇坐在車里等，隔著前擋風玻璃，他們的目對上了，南風雙手背在后，步伐呈一字線，慢悠悠地走向他。他果然又穿了黑白調的西裝，和上的子很是般配。

　上了車，他們沒有太多的流，他也沒問答應嫁給他的原因，事實上，除了做出大晚上的來結婚登記這件事外，他全程好像都很平靜。

　車子停在民政局門口，南風看到，原本應該閉的門現在果然敞開著。

　進到里面，發現幾位主要的工作人員都在，明明是被擾了清夢，可一個兩個，對他們的態度卻那麼畢恭畢敬。

　南風忍不住湊到他的耳邊說：“凌晨一點鐘，你讓這麼多人從被窩里爬起來給你辦結婚證，陸，你可真行。”

　湊過來的時候，陸城遇就微微彎腰將耳朵對著，聽到的話，他溫聲笑說：“誰讓我迫不及待想要娶你。”

　唔~

　陸先生的話越來越聽了。

　他們將證件給工作人員，他們馬上著手辦理，流程走得很快，給了他們幾張紙讓他們填寫簽字，又讓他們到里間拍照，他們都容易上鏡的人，攝影師調整著角度拍了幾張，末了拿著相機看著相，忍不住贊道：“真好。”

　陸城遇輕揚，將散落的發勾到耳后，意外看見的耳朵微紅，忍不住笑了起來。南風窘然，想躲到一邊去，手卻被攥住，生生拘在旁。

　再稍后片刻，工作人員就將兩本印有‘結婚證’三個金字的紅本本給他們。

　南風將那本子翻來覆去地看，不太敢相信他們這樣就已經結婚了。

　茫然地抬起頭：“這就好啦？”

　陸城遇朝工作人員道謝完，牽著他的陸太太走出民政局，笑著反問：“否則呢？”

　南風蹙著眉，可能是還沒適應自己已婚的份，腦子遲鈍著：“好像是這樣……可是我總覺得好像了點什麼。”

　陸城遇沒有說話，打開副座的門讓坐進去，南風還在琢磨到底了什麼，本能地覺得，那是很重要的東西。

　凌晨一點多的道路上沒什麼車，他們的車速有些快，開了好長一段路，南風忽然驚呼：“啊，我想起來了！！”

　一扭頭，看著旁的男人：“我怎麼能怎麼草率就跟你去領證？！我的三書六禮呢？！”

　陸城遇一下子就笑了，顯然早就知道忘了這些，故意沒有提醒，這下南風更郁悶了，就說陸先生今晚怎麼這麼安靜，原來是怕說太多，會想起來那些事，眼神不變得幽怨：“陸，不帶你這樣的，你竟然趁我大晚上的腦子不清楚，把我拐騙來領證！”

　陸城遇空出一只手來的頭，故意放的嗓音在夜里有無窮的魔力：“你說的那些，將來都會給你。”

　南風被他的聲音到，但還是故意板著個臉：“證都跟你領了，你當然是想怎麼說都可以，難道我還能跟你離婚不？”

　到了公寓樓下，南風說了聲‘晚安’就下車，陸城遇尾隨在后，進電梯，南風撇：“你跟上來干什麼？”

　“我那本結婚證，你還沒有給我。”

　哦，對了，忘記給他了。

　南風不假思索就把其中一本遞給了，陸城遇也手，然而卻不是接過本子，而是順勢一把將拉進懷里。

　他低頭，湊近到耳畔，溫的含住的耳垂，飽含笑意地低語：“三書六禮，大紅花轎，冠霞帔，一樣都不會你。”

　“現在，我們先房。”

　電梯門叮鈴一聲打開，與此同時，他的就用力堵了上來，擁著撞出電梯。

　“陸……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