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縣度過時疫,虞瀅到底還是傳出了姓名的，更別說伏危還在衙門當差做幕僚，這些消息多都會傳到新縣的余家去。

　余家現在是賤籍在,尚不能隨意出縣，伏危暫且不用太擔心他們會招來,但這也得提前做好安。

　拿住伏余家，能讓余家遠離阿瀅，自是最好。

　伏危略一沉后,道：“送吧，我托人送去，你就別去了。”

　他擔憂余家人會看出端倪。

　伏危會贊同,也在虞瀅的意料之,但送多過去倒是個問題。

　在心里默算了現在手中的銀錢，道：“現在我手上折銀也有個四十多兩……”

　伏危眉心淺蹙，在旁提醒：“我的便也是你的，一塊加上。”

　他不算得這麼清楚。

　虞瀅斜睨了一眼他,知曉他的心思,輕笑道：“好，算上你的。”

　把伏危的加上去默算時，伏危卻道：“等等。”

　說罷，轉走到新做的柜前，打開拿出了一個小包,然后放到虞瀅的桌面前。

　虞瀅了眼件,再抬頭疑地向伏危。

　“這是何?”

　伏危:“你打開瞧瞧。”

　虞瀅打開了布裹,看到五塊銀錠,眼神一亮，看向伏危：“怎麼來的？”

　這還是虞灌第一回看到銀錠。

　伏危笑道：“先前士族商戶捐銀千兩,剩余七百余兩，今日知縣便給了我這五塊銀錠。”

　虞瀅笑道：“那周知縣也算是大方了。”

　一合算，說道：“這麼說來，就咱們兩人共有……”雙眸微睜：“折銀一百多兩。”

　這十萬多文錢就暫且相當十萬塊，這個數目已然是小康。

　虞瀅斟酌片刻，說：“就送去兩千文吧，你看如何？”

　依著記憶得知，余家全府上下，除卻原主的父親被砍頭外，下人全被發賣，后宅眷和孩子皆被流放至嶺南。

　自然不是皇帝開恩，而是大臣極力勸阻過的，不然余家人都得死在斷頭臺上。

　而余家能養得出余六娘這種子的，自然不是善良之輩，但淪落到嶺南來，那些清高倨傲的棱角估計也已經被磨平了。

　余六娘是余家最年的嫡，自是被寵長大的，脾氣比一眾兄弟姊妹還要古怪。

　而余家且無論嫡庶，余六娘上頭有兩個已娶妻的哥哥，和三個已嫁，一個未嫁的姐姐，底下還有一個三歲的侄。

　除卻三個嫁了人的姐姐沒有被流放外，其他都被流放來了嶺南。

　當初原主被迫嫁來這伏家的時候，那伏家主母便塞給了兩片銀葉子。

　余家是被流放的，雖然藏了一些銀錢，但因是罪臣家眷，到嶺南后需得打點，估計現在也沒有多剩的了。

　而虞瀅也確實靠著那兩片銀葉子度過了最困難的時段，這點是不能否認的。

　伏危：“家中大小事你說了定。”想了想，他又問：“余家對余六娘如何？”

　虞瀅道：“余家李氏與余家嫡長子最寵幺妹，便是到了嶺南也不曾虧待。”

　伏危略一沉，而后道：“我托吳衙差去一趟，再給他一些銀錢請新縣的衙役吃一頓酒，讓其多關照余家，你這兩日再準備一些禮，寫一封家書，莫讓他們懷疑。”

　虞灌輕點了點頭。

　給余家送銀子的事也就這麼敲定了，虞瀅只需要準備好信與禮就。

　虞瀅買了幾塊布和一些米糧做禮，同時也寫一封信。

　是以原主的子來寫的。

　起先說了幾句現在過得很好，也簡單的問候了一下原主母親，而后大是伏危現在在衙門當差，本就腳不好，讓人嗤笑，他們就不要來湊熱鬧了連累他了，若有好，自會送去給他們。

　伏危找了吳小衙差，把車馬茶水錢給了他，再讓他把這些東西送去新縣石地村，另外他們余家問什麼，都都不要多說。

　吳小衙差是可靠的，倒也不用擔心，而這玉縣到新縣，一來一回至也要三四天。

　給余家送去銀錢之際，周知縣也調查過莫朗的份，確認無誤后便放了他。

　莫叔也派了人扮作商戶去接他。

　莫朗雖被關押，但并未苦，從牢房出來后說要謝余娘子的救命之恩，就采買一大堆的禮親自送去伏家。

　有兩個仆從擔了兩擔禮，莫朗敲響了伏家的門。

　溫杏正在切著要做面脂的藥材，聽到敲門聲，想放下活計去開門時，燒火準備做飯的羅氏道：“你忙你的，我去開吧。”

　羅氏邊在腰間圍布上手，邊往院子外走去。

　朝院門走去的時候嘀咕著這個時候是誰來了。

　宋三郎在院子里邊練著油脂。

　這個時候二郎和六娘都快下值了，衙差和醫館的人是不可能過來的。

　陵水村也就何家知道他們的住，況且這麼晚過來，晚上也回不去村子，應該不是他們。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羅氏在納悶打開了院門，看到的是一個二十七八年紀的壯年男子。

　男子一灰領長，面容端正剛毅，且有幾分悉的覺。

　羅氏看到男子時愣了一下。

　愣了片刻后，回神，問：“郎君要找誰？”

　莫朗看到蒼老得似六十年紀的羅氏，也是一怔，無法與殘留在記憶中麗溫的伏夫人聯系在一塊。

　征愣了片息，莫朗一拱手，道：“在下姓沈，單字郎，先前時疫承蒙余娘子相救，所以此次特來謝。”

　聽到單字“朗”的時候，羅氏頓時明白那悉是從何而來的了。

　莫朗，沈朗，還有時疫，可不正是同一人麼。

　羅氏心下復雜，但也只能當做不認識他，笑道：“六娘還沒回來，沈郎君先進來坐一坐吧。”

　說著，把他迎進了院中。

　請到堂屋后，去煮茶。

　溫杏見婆婆回來了，問：“阿娘，來人是誰呀？”

　羅氏淡淡道：“是之前六娘救過的一個人，特意來謝的。”

　說罷，心事略重的出廚房，往堂屋去。

　約莫一刻后，虞瀅和伏危，還有伏震下值回來了。

　是羅氏開的門。

　羅氏開門后，低聲與虞瀅道：“六娘你上回在安置救的那男子，沈朗的，特意帶了禮來家里謝你，現在正在堂屋坐著。”

　虞瀅與伏危聽到沈朗這個名字的時候，暗自相視了一眼。

　伏危道：“我與阿瀅去見一見，讓他把禮帶回去。”

　虞瀅點了頭，二人往堂屋而去，伏震則捋起袖子和去幫妻子搗藥。

　了堂屋，莫朗從椅子上站起，朝著虞瀅和伏危各拱手一揖：“余娘子，伏先生。”

　伏危看了眼他邊的人，莫朗道：“自家人。”

　伏危往院外看了眼，家人都在院中或者是廚房中，倒是沒有人能聽得堂屋的話，便也就不遮掩了。

　“既然已經從牢里出來了，便回去，來這做什麼？”

　莫朗看向一旁的虞瀅，道：“余娘子救我一命，我這回是特意來謝的。”

　虞瀅道：“我先前是安置的大夫，送去安置的病患都會治，倒也不用特意來謝。”

　莫朗搖了搖頭：“不止這事，還有便是瞞份的事，況且我也知我染上的時疫甚是兇險，幾乎兩只腳都要踏進柜門關了，估便是寨子里的老大夫都未必能救下我，若非余娘子治好我的時疫與瞞份，恐怕我也不能安然站在這里。”

　“況且此番我來謝，是合合理的，再有我的份不會那般輕易被暴，所以伏先生與余娘子還請放心。”

　伏危默了默，隨而道：“我救你也是衡量過的，武陵太守之子視我為眼中釘中刺，我此番搭救你，就是為了取得一道護符。”

　聽到伏危的話，莫朗笑了笑：“這事你且放心，伏家若是有麻煩，我那與伏大人結拜過的父親不會不管。”說罷，低聲音道：“牧云寨在嶺南十八年，自是培養一些暗探，玉縣也有接頭之。”

　伏危一笑：“你與我說得這般清楚，不怕我報到知縣那，把你們一網打盡？”

　莫朗似聽到了笑話，隨即道：“還真不怕。”

　看他們在聊，虞瀅便道：“莫郎君的牌子還在我那，我這就去給你拿來。”

　說罷轉回了屋，把藏起來的木牌給取了出來，放布包著。

　伏危接過，把其遞給了莫朗。

　莫朗接過后打開看了一眼，繼而又包了起來，遞給伏危：“暗探得靠信才能聯系，父親給我留了話，讓我把牌子給伏先生。”

　伏危向他手中的牌子，考量著這牌子的份量。

　莫朗又道：“莫小看了這牌子，可是能調用一百人。”

　牧云寨有實力的那一批悍匪皆是行伍出，管理也是按照軍人來管理，他們沒有賊匪的陋習，反倒是干練且極為服從命令。

　伏危抬眸看向他：“這麼重的禮，真敢放心的予我？”

　“父親囑咐，自有父親的道理。”

　伏危接到了手中，一拱手道：“那就替我向你父親道一聲謝。”

　莫朗見他收下了牌子，再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他：“這里是牧云在玉縣安的暗探所在，非必要時，莫要去尋。”

　伏危接過，道了聲：“多謝。”

　事也代完了，莫朗指向兩擔禮，道：“余娘子兩次救我，伏先生也幫了我，故而我準備了一些薄禮，還請笑納。”

　虞瀅道：“倒也不用這麼客氣。”

　不瞧了眼那兩擔子禮，雖說牧云寨不殘殺無辜，但也不知這里有沒有被搶來之，萬一被發現了，便是臟。

　莫朗似乎知道所想一般，解釋：“伏先生與余娘子莫要擔心，這些都是真金白銀買來的，來路清明，且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禮，都是一些吃食和用的東西，帶來了我便不打算帶走了。”

　既然莫朗都這麼說了，虞瀅和伏危也不扭的收下了。

　事代了，禮也收了，莫朗便告辭。

　從堂屋出來，經過院子時，羅氏挽留道：“沈郎君不妨用了飯再走。”

　莫朗拱手一揖：“多謝嬸子的好意，天也不早了，我趕著離開，便不留了。”

　說罷，便轉離開。

　送走了莫朗之后，家中又好似無事發生一般，該干嘛干嘛。

　那些禮都是在玉縣采買的，或者可能也怕給伏家添麻煩，所以確實沒有太過貴重的件。

　*

　二月底，周知縣收到武陵的來信。

　周知縣收到信的時候，隨即冷笑。

　還真來了。

　看了信上容，信上盡是威脅的話語。

　就因一封威脅的信就真的把伏危趕出衙門，就是慫包行徑。

　想到伏家夫婦為玉縣做的事，他便不會當那慫包。

　思前想后，他立即書信一封，連帶著霍敏之的信也寄去了郡治。

　吃喝玩樂的沈太守忽然收到周知縣的信，納悶道：“這周毅最近怎就這麼多的信？”

　他讓幕僚看一遍后再匯報。

　幕僚看了一遍后，面古怪。

　沈太守問：“怎這副表？”

　幕僚：“回稟大人，武陵郡太守家的嫡公子寄信到玉縣威脅了周知縣。”

　原本聽著曲子的沈太守，悠悠然的拍著扶手的手一頓，眉眼一瞇：“威脅什麼？”

　“那太守家的嫡公子威脅周知縣，若是不把伏危趕出衙門，那他這知縣之位也坐到頭了。”

　沈太守驀然一拍扶手：“好個太守家的嫡公子，他倒是能耐，竟然能免職我的人，威脅人都威脅到我這地盤來了，看來是沒把我放在眼里。”

　看向幕僚，問：“伏危可是先前箭出眾，且進退有度的那個瘸子？”

　幕僚點頭：“正是他，聽說今年玉縣先租田后付租金，種藥材種豆，外銷藥材的提議都是這個伏郎君所提，就是時疫一事，也是伏郎君的娘子先發現的。而且伏郎君的娘子不顧安危自請去給染上時疫的百姓醫治，伏先生也給周知縣出謀劃策，讓其縣的士族商戶捐錢捐。”

　沈太守聽聞這些事，眉眼一抬，出了幾分詫異之：“夫妻倒都是能人。”忽然又一笑：“難怪周知縣會為了這麼個幕僚求到我這里來了。”

　幕僚問：“大人，這事如何理？”

　沈太守冷笑道：“同為太守，姓霍的雖管轄上郡，我管下郡，但我朝中又非無人，何必懼他？更別說僅僅只是他的兒子了，我堂堂一方太守連他的兒子都怕，傳出去這臉面往哪擱？”

　“哪這……”

　沈太守擺了擺手，無甚在意道：“傳話給周毅，讓他放心用那小子，若武陵郡那邊真搞什麼小作，盡管來找我說便是。”

　說罷，掃了眼信件，輕嗤一聲：“什麼玩意，竟敢威脅到我的地盤來了。”

　沈太守并未把這什麼嫡公子放在眼中，繼而往圈椅后一躺，闔上眼繼續欣賞樂坊琵琶娘子所彈的幽幽清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