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侯出商賈,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確是有過的本事的。”
薛稷山是認可謝煜安的,不然中秋宮宴也不會替謝煜安說話,但他話鋒一轉,又說:“朝堂之中,沒有人是無能之輩,如今天下大安,晉安侯要想再往上走已經沒什麼可能了,你可知道維系晉安侯府眼下的尊榮需要什麼?”
薛稷山微微傾,直勾勾地看著謝煜安。
都說武將直來直去,不像文人說話拐彎抹角,但在利益面前,真要算計起來,誰都是一樣的。
謝煜安沒有說話,薛稷山繼續說:“晉安侯府的皇恩固然浩,但基尚淺,若在人世故這塊兒再有欠缺,只怕前途未卜。”
這話,既是長者的告誡,亦是警示,讓謝煜安說話收斂些,不要太張狂。
謝煜安捻了捻指尖,微微一笑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只要皇恩足夠浩,自然有的是人結討好,何須費神考慮無聊之事?就像陛下若是愿意把兵權給令郎,何須令郎去當眾丟人現眼?”
最后這句話,直接進薛稷山的肺管子,他的臉頓時一沉,橫著謝煜安說:“為臣子,豈可私下妄議朝政,揣圣意?”
薛稷山原本還想借機好好勸勸謝煜安的,眼下不會有大的戰,謝煜安若是能把手里的兵權都給薛恒,今后幾十年國公府的榮耀便無人可以搖,國公府當然也會給晉安侯府提供一定的庇護,這對兩家來說,是互利共贏的好事。
但薛稷山還沒開口,謝煜安就把這件事擺到了明面上,國公府頓時變主為被,像是在求著謝煜安要兵權。
薛稷山這些年在昭陵也算得上是德高重,連佑麟都不敢對他不敬,他怎麼會在謝煜安面前示弱?
謝煜安沒有被薛稷山嚇到,反問:“不是國公先提起這個話題的麼?”
如果要問罪,那也該先問他的罪。
薛稷山一噎,不想再跟謝煜安聊下去,只能來下人問佑麟到哪里了,下人還沒來得及出府查探,睿親王府的人便來報信:“稟國公,我家世子今早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不適,今日來不了了,還請國公海涵。”
睿親王府雖然在宮外,但吃穿用度和在宮里沒什麼區別,除非有人惡意下毒,絕不會突然不適到連門都沒辦法出。
佑麟這分明是在故意戲耍謝煜安。
但如此一來,也讓薛稷山沒了面子,薛稷山的臉更不好了,他打發下人離開,看向謝煜安說:“睿親王世子不適,不能前來,晉安侯你……”
“無妨,”謝煜安氣定神閑,“本侯是沖著國公的面子來的。”
薛稷山跟謝煜安話不投機半句多,盼著謝煜安拂袖而去,謝煜安卻穩坐如山,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薛稷山也不能把人這麼干晾著,吩咐廚房準備了飯菜招待。
酒足飯飽,謝煜安才帶著容音離開。
兩人剛走到門口,一輛馬車便在國公府外面停下。
車夫開簾子,一位穿著沙青錦的公子從馬車里走出來。
公子量頎長,劍眉星目,未用玉冠束發,而是用的一白玉簪,腰間佩劍變了一把黃花梨木做的扇子,未曾搖扇,已是芝蘭玉樹、俊朗過人。
看清來人,容音立刻低下頭去。
顧瑾澤下了車,直直的往國公府走,門守恭敬問好:“顧公子。”
顧瑾澤頷首回應,都已經進國公府大門,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折走到門外喊了一聲:“等一下!”
謝煜安停下步子,容音也跟著停下。
謝煜安今天沒穿服,只穿了一件琥珀錦,顧瑾澤沒注意到他份特殊,站在容音面前看了好一會兒,問:“你不是說你出宮后就回老家去嗎,怎麼還在京中?”
顧瑾澤的語氣并無責備,反而有兩分驚喜。
容音恭敬地行禮:“見過顧公子,我之前的確是打算回老家去的,但后來有些變故,便留在了京中伺候侯爺。”
聽到這個稱呼,顧瑾澤這才把注意力放在謝煜安上。
最近瀚京發生的事他都聽說了,但他沒有進宮參加中秋宴,并不知道謝煜安長什麼樣,更不知道容音就是晉安侯放在心尖的那個人。
顧瑾澤看看謝煜安又看看容音,容音主介紹:“顧公子,這位就是晉安侯。”
顧瑾澤的表一時有些難以形容,不過他沒有失態太久,很快收斂緒向謝煜安行禮:“執星樓顧瑾澤,見過晉安侯。”
謝煜安第一次聽這個名字,沒有要深了解的意思,冷淡的問:“有什麼事嗎?”
顧瑾澤原本是想跟容音敘舊的,知道謝煜安的份后,頓時五味雜陳,溫聲說:“我與侯爺邊這位容音姑娘是舊識,方才急于確認是不是他,一時失態,還請侯爺恕罪。”
那就是沒事了。
謝煜安沒再回答,直接離開,容音連忙跟上。
平時謝煜安都不用容音扶上馬車的,這次他卻偏偏等著容音去扶。
馬車駛出去一段距離,謝煜安突然開口:“你喜歡他。”
他不是用的問句,而是篤定。
容音是三年前被放出宮的,最近才到謝煜安邊伺候,卻騙顧瑾澤說自己一出宮就會回老家,如果不是有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容音嚇了一跳,連忙說:“顧公子才學過人,與文瀾公主更是青梅竹馬,文瀾公主是淑妃娘娘的兒,我之前在淑妃娘娘邊伺候,因此與顧公子見過幾次,顧公子記得我都是因為文瀾公主,還請侯爺不要誤會。”
謝煜安冷笑:“青梅竹馬又如何,不過是罪臣之后,難道還能娶公主?”
能和公主是青梅竹馬,必然是重臣之后,但容音只是稱顧瑾澤公子,說明他并未有職在,符合這種條件的,只有一種可能,顧瑾澤他爹做過高,后來犯了什麼罪,導致顧瑾澤空有一才學,卻無法走仕途。
謝煜安只憑寥寥數語就能分析出這麼多,容音后背頓時爬上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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