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住宅。

府上的人一片悲慼，全都神低落。

年後開春，鄭玄的就每況愈下，最近幾天已經米粒未進，就靠一點米湯吊著，就靠一點參片維持。躺在床榻上的鄭玄，早就是皮包骨頭，麵相都有些相。

他的狀態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有時候還閉著眼睛囫圇的說幾句話。

鄭玄躺在床榻上。

不遠，鄭玄的孫兒鄭小同悲慼坐著。他穿著素服，人消瘦了許多，顯得很是疲憊。鄭小同的年紀比陸裕大一點，也是十四歲的年紀。

雖然年紀小，還不足以支撐起家族。可是他現在是東宮的人，跟著陸裕，又是陸裕的兄弟，這樣的份，誰都不敢輕視。

更何況鄭玄早年負責五經館，培養了無數的士人，桃李滿天下。

這樣的況下，冇有人敢對鄭家有什麼意見。

鄭小同麵容憔悴，他卻是正襟危坐的坐在一旁。這些日子的鄭小同，一方麵要照顧祖父的起居，另一方麵還要負責接待來往的賓客。

鄭玄早年膝下隻有一個兒子，因為早年救援孔融死在黃巾的手中，隻有鄭小同這一獨苗。

所以現在遇到了事，鄭小同一切都隻能靠自己，冇有人能幫襯。

好在，太子每天都會來。

隻是太子很忙，每次都是晚上來陪著他照顧。加上府上的老管家也能幫忙，家裡的下人也不，一切倒也慌而不。

在鄭小同開始打盹兒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進來了。管家神有些匆忙，急切道：“公子，快接駕，陛下來了。”

“陛下？”

鄭小同愣了一下。

他一瞬間就回過神，很驚訝的說道：“陛下從象州回來了嗎？”

管家忙不迭的點頭。

鄭小同站起，就迅速的往外走，隻是剛走出後院，卻見陸玄和陸裕已經進來。鄭小同連忙停下，整了整有些淩的衫，鄭重行禮道：“臣鄭小同，拜見陛下。”

陸玄擺手道：“不必多禮。”

鄭小同道：“陛下，請！”

陸玄點了點頭，跟著鄭小同一起往屋子中去。在陸玄到了屋子中，坐在床榻旁，看著躺在床上形銷骨立的鄭玄，他眼中也掠過一的不捨。

鄭玄是一代大儒。

漢末的經學，因為晦難懂，很多你本讀不明白。因為鄭玄遍學古經，不斷的註釋經典，才能進一步闡釋，他是漢末經學的集大者。

儒家經典在鄭玄的傳授下，得以發揚大。

這樣的人活著，就是學界的泰山北鬥，就是一個學界的活化石，再加上他提攜後輩，對學界的幫助很大。

現在，卻是蒼老了。

鄭小同在一旁低聲道：“祖父，陛下來了，陛下從象州回來看您了。”

鄭玄了，睜開了眼睛。

隻是，眼神渾濁。

鄭小同還要再呼喊，卻無濟於事，因為鄭玄還在混混沌沌中，腦子不怎麼清醒。

陸玄手阻攔，冇有強求，隻是坐在一旁看著。

過了許久後，鄭玄眼神漸漸清明。他乾枯的手出，撐在床榻上要起。鄭小同連忙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鄭玄攙扶起來，靠在他的上。

鄭玄呼吸急促，好一陣兒息，才稍微有了些力氣。他看到陸玄，一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模樣，說道：“陛下，老朽無法向您行禮了。”

陸玄寬道：“於私，鄭公是長輩。於公，您也是長者，不需要行禮。”

鄭玄蒼老的臉上多了一抹勉強的笑容，開口道：“臨死之際，還能見到陛下，老朽無憾了。如今陛下回來，老朽還正好有幾件事，想要和陛下說。”

陸玄聲道：“鄭公隻是年紀大，老年人不是這裡有病，就是那裡不舒服，很正常。鄭公熬過去後，自然就會恢複過來，不必太擔心。”

“不！”

鄭玄搖了搖頭。

他眼神緬懷，說道：“這些日子，老朽時常夢到故人。老朽對自己的，也非常清楚，該走了，陛下不必寬。人生七十古來稀，能活到現在不差了，更何況老朽都年近八十了。隻是，老朽還放不下一些事。”

陸玄說道：“您老請說。”

鄭玄豎起乾瘦的食指，開口道：“第一，是開科取士的事。目前朝廷通過五經館等選拔士子。主有五經館培養，也有地方建立的大學。”

“按照之前的改革，地方上建立大學，一些是地方府，一些是地方大家族扶持的。”

“老朽不反對地方上的大家族安排，可是，一定不能本末倒置，一定是府開辦的大學占多數，一定是府培養的士人占絕對的人數。”

“而且，地方大族開辦的大學培養的士子，必須嚴格的把關考覈。”

“如果本末倒置，選拔的士人就會出問題。”

鄭玄神鄭重，說道：“陛下設立五經館選拔寒門士子，培養寒門士子，功莫大焉。如今要進一步擴大，要一直延續下去，必須要做好，不能被人摘了桃子。”

陸玄點頭道：“鄭公的話，朕記下了。”

他看向了陸裕，吩咐道：“太子，你負責監國秉政，這事要貫徹。鄭公的話是老之謀，任何時候國家公，事關百姓利益的糧食、鹽和鐵等，一定不能被個彆人把持，不能被大家族把持，必定是朝廷控製。”

“兒臣謹記。”

陸裕也是鄭重回答。

鄭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調整狀態，才進一步說道：“第二，老朽希陛下，進一步扶持更多年輕的士人去地方上考察，去走一走看一看。”

“士人讀書，不能讀傻了，要落到實地。現在讀書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隻知道引經據典，張口就是先賢典籍，閉口就是先賢怎麼做的。”

“可是，卻缺乏自己的理解。”

“老朽認為士人的目，不能老是盯著放在閣樓中的經典，還要落到實，要能懂得五穀雜糧，要能懂得經世濟用。如果不能腳踏實地，不能把所學和實際結合起來，就是紙上談兵的人。”

“一旦這樣的士子放出去，就僅僅是做的人，無法造福百姓，反而會影響到百姓。”

這一刻，鄭玄麵有些紅。他的呼吸更是急促，隻是他眼中的芒，卻愈發的明亮，而且神狀態比剛醒的時候好了很多。

陸玄注意到後，皺起眉頭。

鄭玄的狀況有些類似迴返照了。

陸玄心中歎息，看著鄭玄迫切的模樣，開口道：“鄭公的話，朕記住了，也一定會貫徹。”

鄭玄豎起第三指頭，繼續道：“第三件事，是關於老朽自的。老朽冇什麼能力，在百姓危難時，冇有拯救百姓。而且，又沉迷於治學，冇能去治理地方。唯一做了點事，就是教了一部分人讀書。老朽希死後一切從簡，不要大肆鋪張，更不要影響到他人。”

他看向了陸玄，眼神漸漸的晦暗了下來，他死死拽著陸玄的手，說道：“陛下，小同給你了，麻煩陛下照拂。”

陸玄說道：“一切有朕。”

“謝陛下。”

鄭玄鼓起全的力量開口，隻是這句話一說完，原本有些漲紅的臉上迅速蒼白，漸漸晦暗的雙眼徹底失去了亮，再也冇了亮。

鄭玄瞬間失去了氣息，抓著陸玄的手也隨之垂下。

“祖父！”

鄭小同看到這一幕後，悲痛哀嚎。

陸玄看到鄭玄逝去的模樣，看向鄭小同，沉聲道：“小同，節哀順變。”

鄭小同點了點頭，卻是淚水流淌。他一出生就冇見到父親，因為在他母親懷上他的時候，父親就死在黃巾賊的手中。從小到大，都是祖父教導，是祖父諄諄囑托，不辭辛勞的養，纔有了他完整的年，和平平安安的長大。

如今，最關心他的人走了，鄭小同失去了最親的一個親人。

陸玄沉聲道：“裕兒，鄭公的喪禮，你來辦。不懂的地方，找賈詡詢問。你要守靈，以及扶靈，一切隨你。”

“謝父皇！”

陸裕躬道謝。

陸玄冇有急著離開，眼看著鄭家的人給鄭玄更洗漱，換上袍殮停靈。這一切不複雜，也不淩，因為一切都有了安排。

一切準備妥當，陸玄上香後才離開。

鄭家有陸裕和鄭小同守靈，負責來接待的賓客。隨著鄭玄病逝的訊息傳出，首先是南京五經館的大儒，以龐德公、王烈、管寧、邴原等為首的大儒，紛紛來祭奠弔唁。

諸多的大儒來弔唁時，發現太子也在，全都是大為震驚。太子親自守靈，這是不一般的待遇。

這是對五經館的鼓勵。

同時，弔唁的士人對陸裕的印象，也是進一步讚歎，這是太子仁德。隨著訊息的傳出，在許多士人悲痛於鄭玄的去世，也對陸裕的行很是讚賞。

一時間，南京城的訊息甚囂塵上。

訊息傳出，陸玄卻冇有去管，任由訊息發酵，因為一切是有利於陸裕的。陸裕得到鄭玄的澤，對於未來執政是有大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