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完全沒想到聞北薊竟直接承認。

　“你說什麼,你這是認了？”

　十七郎上前一步。

　聞北薊毫不慌張，反而微微一笑：“十七爺來這里找我，不就是知道了霜尺是為了我嗎？”他低下頭：“我沒想到肯為我做到那種地步,雖然我……也是想顧瑞湖死的。”

　薛放道：“顧瑞湖是你殺死的？”

　“是。他是個壞人，極壞的人，”聞北薊皺皺眉：“他上氣味很惡心,像是死掉了的東西腐爛了。”

　薛放很想問問他自己又是怎樣。

　聞北薊卻掀了掀自己的角,道：“我上的味道當然也不好聞，你想知道是什麼嗎,十七爺。”

　薛放幾乎以為他是會讀心的，忍著愕然：“什麼？”

　聞北薊一本正經地說道：“是枯朽將死的味道。”

　“你……”薛放懷疑他是不是知道逃不王法制裁,所以才這麼說的。

　亦或者,他一直是這麼以為？

　竭力定神,薛放道：“你是怎麼在霜尺那里殺了顧瑞湖的？是跟事先約好了？”

　“不，”聞北薊搖頭：“在到那里之前,我本不知道會對顧瑞湖手。也不知道存的什麼心思。”

　薛放錯愕：“你沒跟串通？那你為何說顧瑞湖是你所殺？”

　聞北薊微微一笑：“十七爺一心以為我跟霜尺商議好了，但霜尺做這些從沒跟我說過。至于我殺顧瑞湖的法子……十七爺你不如再想想。”

　薛放原本以為，是聞北薊跟霜尺聯手布了局。

　因為聞北薊是遲到的,所以大概在那之前,不管從后門或者哪里,他潛宅子,跟霜尺合力害了顧瑞湖,才又特意回到席上假裝才出現。

　然后霜尺故意發聲，孫衙跟曹公子自以為聞北薊一直都在邊，便不會懷疑他。

　誰知聞北薊的話完全推翻了這個設想。

　薛放細細一想：“難不你是……”

　孫衙曾說過，霜尺慘后大家飛快趕到。

　曹公子是最快的，他先沖向霜尺看如何。

　孫衙慢了半步,他先去查看顧瑞湖，據孫衙當時說，他以為顧瑞湖并沒有死，只是昏迷不醒而已。

　最后一個進來的才是聞北薊。

　而那時候，孫衙跟曹公子都圍著霜尺，霜尺說了一句話。

　“我死了不要……只要……”

　那會兒沒有人注意到聞北薊。

　聞北薊應該就是在那時候，當著孫衙跟曹公子的面，悄無聲息地給了顧瑞湖一針。

　“為什麼要冒險這麼做？”薛放問。

　聞北薊道：“霜尺不會下針，本來想的，但終究不得其門而。我本來沒這個想法，但聽了那句話，就明白了。”

　他當時假裝查看顧瑞湖形的，不聲地就將針刺，這也是為什麼孫衙看的時候還未死，但等巡檢司到了，人就已經死了。

　薛放疑慮：“你用的手法，是否跟對付王六，王蟾他們不同？”

　聞北薊回答：“當然不同，因為我是想要顧衙死的。”

　“為何？”

　“他認出那畫像是我。”

　“他怎會想到是你？”

　提到這個，聞北薊的臉上浮現一點微妙苦笑：“說來我也不信，但他就是看了出來，其實，他若是真的去告發我，倒也沒什麼。”

　“那他又做了什麼？”

　聞北薊沉默。

　巡檢司張真兇畫像的那天，顧瑞湖騎馬經過，看到人多熱鬧，就小廝瞧瞧何事。

　小廝說那花魁被殺案的真兇是個子，顧瑞湖一下來了興致，忙打馬靠前細看。

　此刻已經有人對那畫像評頭論足，什麼“如此毒婦，相貌不錯”，有的便大放厥詞“生得這樣妖嬈又專殺花魁，是否也同樣是個/？”

　這一句卻似歪打正著。

　顧瑞湖正盯著那畫像出神，心里想著好些下/流主意，聽到周圍人議論紛紛，卻不由心頭一：“是？”

　他的小廝們因也驚訝兇手是個子，正自驚疑猜測，有的道：“要不怎麼說人不可貌相，長的倒不錯，卻是個夜叉鬼。”

　“以后出門總要小心些，這世道，連漂亮的人都這樣危險。”

　“幸而我們邊沒這樣的人。”

　顧瑞湖聽他們唧唧喳喳，便笑道：“這可說不準，興許還是認得的人了，到時候真弄出來，怕不嚇死你們這幫猴崽子。”

　小廝們聞言，只當他是隨口說笑。

　當時聞北薊正在霜尺那里，顧瑞湖打馬趕到，不由分說闖院中。

　其實霜尺雖然在這里迎來送往，可對于顧瑞湖并不親近，偶爾只往孫衙曹公子等人品說得過去的。

　而顧瑞湖找樂子的地方很多，也并不在乎霜尺這一號人。今日卻來的古怪。

　聞北薊本來想回避，可顧瑞湖來的甚快，不等反應便喚道：“小聞，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霜尺見狀，只得起招呼。

　顧瑞湖卻直接坐到聞北薊旁：“最近怎麼總沒見著你？是不是一直躲在霜兒這里快活？”

　聞北薊只低著頭不答腔。霜尺笑問：“衙今日怎麼有空來了。”

　顧瑞湖抬頭看看：“還能怎麼，自然是想小霜兒了，有日子沒來，你難道不想我嗎？”

　霜尺笑道：“知道衙貴人事忙，衙邊的人兒又多不勝數，哪里想得到我們呢。”

　顧衙獰笑：“那我今日就留下，好好地疼疼你。”

　霜尺臉都白了幾分，卻還是強笑斟酒。

　顧瑞湖拉住的手把人拽到膝上，在腰上狠狠地擰了把：“單喝有什麼意思，我要你喂我。”

　霜尺疼的發抖。

　聞北薊看到這里，起走，顧瑞湖一把拉住：“小聞別走，你走了就沒趣了。”

　霜尺本不愿侍奉他，畢竟，顧衙的床品可極差，子古怪，手段又狠，簡直是把人當畜生折磨。

　如今見他攔著聞北薊，卻忙靠在他上，笑道：“衙不是來找我的麼，不如聞公子去吧。”

　顧瑞湖看看，眼神人不寒而栗：“小霜兒，你不用跟我花言巧語的，你以為你跟小聞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嗎？”

　又看向聞北薊：“小聞坐下，咱們還沒吃一杯呢。我還有幾句正經話要跟你說。”

　霜尺按捺著不適，強笑：“衙今日做的事怪，說的話也古怪，難道不是專為我來的？”

　顧瑞湖端詳的臉，又了：“是為你來的，也是為他來的……為你們兩個可人兒來的，不嗎？”

　霜尺心中一震，不由看向聞北薊。

　顧瑞湖也笑嘻嘻地打量聞北薊，忽然他把霜尺推下膝頭：“這里的酒菜不好，再去另外準備。”

　霜尺知道他必定來意不善，心中擔憂，想要留下來，不料只一遲疑，顧瑞湖變了臉：“還不滾？”

　聞北薊轉頭道：“姐姐去吧。”

　霜尺無可奈何，只能先行退下。

　顧瑞湖冷笑：“這婊/子一向也慣的了，竟然敢不聽我的話了……”

　聞北薊在他對面坐了：“衙有什麼話，請說。”

　顧瑞湖才又著聞北薊，笑道：“小聞，咱們認識這麼久了，竟一直沒得機會好生親近親近，有道是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趕上了，自是不能錯過……”

　他一邊邪里邪氣地說著，一邊斜眼著聞北薊，上的氣味越發令人作嘔。

　聞北薊手攏著口鼻，不語。

　顧瑞湖以為他心虛或者如何，靠近幾分：“好兄弟，我先前只知道你子弱，便不敢親近，如今才知道你也是個風流不羈的人，你放心，你我本是一路的人，你的事，我絕不會跟人半分去。”

　聞北薊抬眸：“衙說的是什麼事？”

　顧瑞湖笑道：“你這人可不實在，我滿心為了你好，想要跟你心的，你卻這樣冷冰冰……既然如此我索說了，紅綃閣跟尋芳樓的那兩件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聞北薊微微驚訝，咳嗽了聲：“我不知衙在說什麼。”

　“巡檢司在外頭滿天滿地的著那畫像呢，只是那些人癡傻，看不出來，哪里像是我……”顧瑞湖說著竟上手，他挑起聞北薊的下頜：“還記得當初第一次相見？我以為你是哪家的小相公，說了一句，假如你扮上了裝，只怕比孩兒還貌人……”

　聞北薊推開他的手：“衙。”

　顧瑞湖卻有點陶醉地聞了聞手上的氣味，道：“實不相瞞，從那時候起，我就想過你裝的樣子，只是畢竟不曾眼見，所以也難有實落，直到方才在外頭看到那些畫像……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衙在說笑吧。”聞北薊幾乎按捺不住起就走。

　顧瑞湖哈哈大笑：“你可以當我是說笑，但我心里明鏡似的。”

　他說了這句，臉上的笑戛然收起，冷冷地著聞北薊道：“吏部侍郎的公子，竟然是花魁被殺案的真兇，這消息傳出去，只怕整個京城都要炸鍋。”

　聞北薊抿了抿：“你跟我說這些，是想怎麼樣。”

　顧瑞湖哼道：“好兄弟，你真以為我會為難你？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有心跟你親近，不瞞你說……雖然外頭那些人對青樓殺案子指指點點，獨我心里是喜歡的……那些賤貨算得了什麼？無非是給人取樂的，不管是玩兒還是殺了，都只圖一樂，有什麼了不得？”

　聞北薊下意識地咬了，眼底滿是憎惡。

　顧瑞湖斜睨他的臉，道：“我還想跟你說呢，下回有這種有趣的事，你上我，讓我也瞧個新鮮，我本以為我玩兒的已經夠花了，想不到天外有天，我可服了你！”

　他吃了一杯酒，又細看聞北薊的神，見他白著臉，并不言語，只是在微微發抖。

　顧瑞湖自以為已經拿住了他，了，竟是越發興，便道：“好歹咱們一塊兒玩，才見親近……”

　聞北薊屏息轉頭，他怕自己會失態。

　“當然，”顧瑞湖卻又換了一副口吻：“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呢。”

　聞北薊略覺訝異，片刻才問：“何事？”

　顧瑞湖的眼神帶了幾分恨意，道：“大通碼頭的事人盡皆知，小聞你自然知道。”

　“如何？”

　“那個薛不約，跟俞星臣，我深恨他們，恨不得立刻將兩人殺死，只是家里偏我忍耐，我一時也不得手。”

　聞北薊眉頭微皺：“你是想……”

　顧瑞湖笑看他：“令尊不是吏部的侍郎嘛，位高權重，正是個可以拿他們兩個的位子，我只想小聞你在令尊跟前說上幾句話，把姓俞的跟姓薛的都擼下去，一則我出了氣，二則，我自然更有機會整治他們。”

　聞北薊沒想到，自己在顧瑞湖眼里還有這麼一宗用。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聞北薊道：“倘若我不答應呢。”

　顧瑞湖挑了挑眉：“小聞，你可不是個蠢人，你若跟我聯手，將來京城便是我們盡玩樂的地方，誰敢對我們不利？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哥哥我可就要做點不好的出來了。”

　“你想怎樣？”

　顧瑞湖嘖了聲，傾向聞北薊：“你三五不時跟小霜兒湊在一塊兒，想必有什麼了不得的過人之，我也正好想了，今日索好好玩玩。”

　聞北薊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以為顧瑞湖只會拿揭發來威脅他，竟想不到要先從霜尺下手。

　夜沉沉，院墻外也靜寂一片。

　屋的丫鬟們想必都睡死了過去，他們在外說了這半晌，無人起夜。

　聞北薊的聲音很低，把顧瑞湖威脅自己的事說了一遍。

　薛放沒想到顧衙的“野心”竟不小，還想借助聞侍郎的勢力來打自己跟俞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