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寶慈宮東南角的凌煙閣，乃是大長公主蕭錦儀時閨閣居所，也是今晚生辰宴的舉辦之地。

　之所以選擇凌煙閣，一來凌煙閣靠近東華門，方便宴席結束后朝中命婦就近歸家；二來也是圣上有意恤大長公主。

　大駙馬薛紹因病過世，大長公主傷心絕，不愿留在傷心之地，僅帶著幾名護衛便離了京，近三年一直在大周境游歷。

　凌煙閣的一應品皆在，或許能令大長公主開懷一些。

　酉時一刻，凌煙閣外華燈結彩，宮太監捧著酒水佳肴魚貫而。閣竹管弦繞梁，歌舞不休，命婦貴之間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圣上還未到，臨時被政事絆住，派人來傳話令大家先行開席。

　江晨曦端坐在蕭承熠側，倆人位置僅次于太后，蕭錦儀坐在他們對面，后排則是四五位有品級的后宮妃嬪。

　至于張貴妃，暫代皇后一職，協助管理后宮大小事務，此次負責辦生辰宴的也是。

　貴妃席位挨著龍椅，旁人不敢置喙。

　江晨曦上輩子甚出席皇家宴席，記憶里，大長公生辰那日并未回京，究竟哪里出了差錯，無法知曉，眼下走一步看一步。

　場上冒出許多生面孔，眼的有那麼幾個，蕭珞央、張元敏等人，倆人今晚見到，變規矩了許多。

　抄寫佛經還是管用的，起碼暫時磨平了們囂張的氣焰。

　再觀后宮妃嬪，無不盛裝打扮，們費勁巧思，既不會搶了貴妃與大長公主的風頭，也不會令人生厭。

　環燕瘦、各有千秋。

　江晨曦目視一圈，包括后宮妃嬪在，年輕郎們皆在翹首以盼，視線若有似無投向殿門口。

　奇了怪了，明明現的太子殿下擺在這里，為何們偏偏視而不見？

　嘖嘖，也是，蕭詢正值盛年，容貌非凡，又是一位明辨是非的明君，若是沒有大病，蕭承翊想要繼位，或許還要再等上十幾年。

　“兩年多未見，太子與太子妃看著都穩重了許多，來，姑母敬你二人一杯酒，盼你二人早生貴子。”

　蕭錦儀突如其來的關懷令江晨曦瞬間回神，目微，早生貴子？

　呵，大長公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側這位午膳后才趕回京，一路風塵仆仆，得知腳傷來龍去脈，一句多余的關心都無，哪怕此刻他陪坐側，卻無任何多余流。

　在座之人只要無眼疾，皆能看出他們貌合神離。

　蕭錦儀開口，蕭承熠自然應聲，也不顧江晨曦，兀自端起酒杯起，說了些場面話，而后一飲而盡。

　太后眉頭微蹙，心里不滿太子對江晨曦的怠慢，礙著今晚是蕭錦儀的生辰宴，按捺不表。

　江晨曦眼睫一，面上毫不，不疾不徐起，“曦兒——”

　“哎——”蕭錦儀拍了拍腦門，“瞧姑母這記，人老了忘大，忘了太子妃腳還未痊愈，曦兒不用起，趕坐下。”

　映雪眼疾手快，扶著江晨曦慢慢坐下。

　江晨曦改為抬手行禮致謝，“晨曦謝姑母諒。”

　蕭錦儀笑容滿面，“姑母會在平京逗留一段時間，曦兒腳傷痊愈后，若是有空不妨以后多來府上走。”

　蕭錦儀提到的自是與大駙馬薛紹的府邸，毗鄰太子府邸不遠的公主府。

　甭管是場面話還是真心話，江晨曦自然應下邀約。

　一刻鐘后，蕭詢領著姜德一現凌煙閣。

　蕭詢的到來令眾人神一振，江晨曦明顯察覺到大廳熱度上升了些許。

　蕭詢與太后、蕭錦儀各自寒暄了幾句，又簡單問候了蕭承翊，還不忘把視線投向江晨曦，問腳傷恢復得如何。

　江晨曦頂著眾人復雜的目，面不改心不跳地回稟，聲稱已無大礙，順帶拍了一下太后和他的馬屁。

　蕭詢‘嗯’了一聲，收回視線掃向眾人，示意宴席繼續。

　張貴妃等一眾后宮妃嬪久未得見龍，一個個激得不能自已，有人甚至還了眼淚。

　“皇上政事繁忙，幾日未見，瞧著都清減了幾分，臣妾特地令膳房熬了湯，清湯滋補，還請皇上多用幾碗。”

　張貴妃嗓音，后宮妃嬪羨慕嫉妒恨，眼地瞅著蕭詢，苦于沒有恰當的機會搭腔。

　蕭詢輕輕頷首，眼神寡淡，只舀了一勺便淺嘗輒止，“有勞貴妃替朕忙前忙后，當賞。”

　張貴妃不敢再勸，生怕砸壞今晚這難得的面圣機會，僅笑著自謙了一句，“臣妾謝過皇上，不過此乃臣妾分之事，不值得賞。”

　說是這麼說，當姜德一命人抱來賞賜時，張貴妃還是高興地收下了。

　江南三府進貢的珍珠項鏈，羨煞其余妃嬪。

　壽星蕭錦儀也得了賞賜，除了金銀珠寶，外加孤本字畫古籍。

　大駙馬薛紹平生最鉆研字畫古籍，蕭詢投其所好，蕭錦儀忍不住紅了眼眶，叩謝圣恩。

　一直保持同樣的坐姿，江晨曦難免有些累，悄悄了子，忽覺芒刺在背，嚇得一瞬間不敢，待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消失，才松了口氣。

　飯菜已涼，沒什麼胃口，只一杯又一杯地品著茶水。

　閑極無聊時會不聲打量廳眾人，人人皆佩戴面，笑得其樂融融，殊不知心里恨不得啖其。

　張元敏與蕭珞央皆獻上了才藝，蕭珞央彈琴、張元敏賀舞，自是贏得滿堂華彩，也不例外地得了蕭詢的賞賜。

　蕭詢儼然對貴們一視同仁，并未表現得多加上心。

　江晨曦沒錯過張貴妃等人眼里一閃而過的失落。

　呵，有意思。

　蕭詢與太后坐了一會兒就先退了，兩位一走，席間氣氛陡然變得不一樣。

　外間員們推杯換盞，間婦人們開始走應酬，開始為自家兒婚事籌謀。

　期間有手腳不伶俐的太監潑了蕭承翊一袖子酒水，蕭承翊離席更，江晨曦也找了一個借口出去氣。

　今夜崔太傅家眷也了宮，在席間見到了崔琳瑯，卻一直無機會攀談，有心想和崔琳瑯聊幾句，探一探口風。

　腳傷實則已無大礙，只是不能走遠，繞過一假山，進到涼亭里小憩。

　暮春初夏之，氣候時冷時熱。

　三杯酒下肚，嫌熱，令映雪去口守著，自顧解開脖頸間的扣子，正要歪在人靠上，忽而目一頓，不可置信地盯著前方假山里的一幕。

　應該去更的蕭承翊此刻正和一名太監打扮的人摟在一起！

　那人的形與側臉，就算化灰，都能認出來！

　昔日被挖苦、被譏諷、被劃傷臉的一幕幕沖腦海。

　“小姐，怎麼了？”

　映雪站在下風，見江晨曦手捂心口，表痛苦，一副不過氣的模樣，忙疾步沖過去。

　靜太大，驚到了假山里幽會的野鴛鴦，江晨曦眼疾手快拽著映雪蹲下來，映雪機警，捂著強迫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直到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江晨曦才卸下繃的子，地一聲，就地一坐。

　上輩子毀容貌的罪魁禍首近在眼前，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恨！

　盧柳何時來的平京？如何與蕭承翊搭上線？

　今日宮赴宴的皆是高眷，盧柳能進宮，僅靠蕭承翊在背后安排？還是背后有其他人協助？

　一道道謎團困擾著，抑或只是多慮？

　蕭承翊想不聲不響弄一個人進宮易如反掌，可是——他不該、也不必這樣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做事，他想要私會盧柳，宮外置一私宅便是。

　心思浮沉間，江晨曦瞬間決定按兵不，別打草驚蛇。

　幾息后，江晨曦借著映雪的力道，緩緩起，正要離開涼亭，腳步倏地一頓，今夜出暖閣沒看黃歷，遇見的野鴛鴦還多。

　涼亭邊上，一名穿月白宮的子約莫扭到了腳，正跌坐在地上，旁邊有一侍衛蹲著噓寒問暖，倆人之間的狀態不似陌生人，儼然相。

　倘若沒記錯，這名子不是普通宮，而是劉嬪邊的大宮蕊芝。

　之所以記住了蕊芝，原是適才宴席開始前，劉嬪派蕊芝給每位貴人贈送了親自刺繡的手帕。

　宮與侍衛對上眼，在這寂寞深宮里不算特例，但如若宮只是幌子呢？

　“膽子不小。”

　一道不高不低的叱喝忽然從背后傳來，江晨曦頭皮一麻，暗一聲糟糕，著頭皮轉，果不其然，蕭詢沉著臉，雙手背后立在后的池塘邊。

　而那對‘野鴛鴦’被蕭詢邊的侍衛捉個正著，二人里被塞上布條，顧不上求饒即被拽走，侍衛……暗衛？一行人作迅速，沒驚到任何人。

　江晨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晚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就不該嫌凌煙閣悶熱，跑出來在閑逛，一不小心看了兩場戲，還遇上被帶綠帽的皇帝。

　該死，該怎麼辦？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