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黃藍黑紫的五紙單調，也不若人世鮮艷。

和人世絢麗多彩又鮮活溫暖的煙火相比，鬼道，它黯淡且死寂，宛如一塘的死水。

多看了幾眼，倒是讓人心生悵惘。

潘知州忍不住搖頭嘆道，“一黃泉，過往盡是前塵往事，便是故人也了陌路人。”

“人生短短數十年，當惜今生緣啊。”

顧昭：“大人說的是。”

這鬼道的景，顧昭平日瞧的都膩了。

瞧了潘知州一眼，只見他雖然是中年人模樣，不過都說人靠裝馬靠鞍，此時他穿著一藏青的圓領袍子，兩鬢微微有些許的白，不過，下頜的胡子卻修得格外的致。

瞧過去帶著富貴之氣。

顧昭想到阿平日里說的，對上頭的大人要有點眼力見手朝絹燈中探去，下一瞬，掌心里便有了一白紙裁的小馬。

潘知州瞧過去，須詫異，“這是”

下一瞬，就見一陣煙霧籠罩過那紙裁的小馬，片刻后，灰蒙鬼道中便出現了一匹四肢實，神駿非凡的駿馬。

顧昭：“大人走累了吧，上馬讓馬兒載一程。”

潘知州愣了愣，隨即哈哈暢笑，道。

“那我就不和小郎客氣了。”

白馬四蹄得噠，很快便帶著潘知州往前跑去，只見寬袍飛揚，馬兒神勇，那驅馬疾馳的影甭提多神駿了，當真是一儒將。

一行人過去的時候，幽幢鬼道中，一致屋舍的繡樓窗欞。

一道纖細的子影頗風姿的倚靠在木窗旁，瞧著那駿馬跑過，視線落在潘知州上，玉骨梳順了順那烏黑的發，鬼音幽幢。

“好駿的馬好俊的人。”

寬袍飄飄，長須致整潔，鬢間微微一點白，面容帶點風霜之，偏偏氣質溫和。

這，這真是多瞧兩眼，的一顆芳心都要撲過去了。

“小姐？”丫鬟模樣的姑娘不放心的喊了一聲。

“小雅，方才那人是誰？吩咐人查一查，過幾日月圓，我要邀這位大公子賞月。”

“小姐”被喚做小雅的丫鬟有些無奈，那般模樣的大老爺，鐵定是有妻有子啊。

“不許啰嗦！小姐我自有分寸，還不去？”被喚做小姐的子眼睛一嗔，絞了絞垂肩的烏發，隨即目朝那駿馬消失的地方瞧去，仍有癡癡之。

顧昭不知道因為一匹馬，潘知州四十來歲了，還被那等鬼娘子喚了一聲大公子。

駿馬疾馳，跟在旁邊，腳步一錯，便是數里之外。

不遠，一黑裳的不化骨好似知到了悉的地方，只見它腳步一頓，影一晃，瞬間穿過鬼道的隙踏進了人。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道著黑裳的影便不見了。

顧昭低聲，“大人，咱們到了。”

潘知州探頭四看了看，還不待他說話，就見顧昭一把抓住馬兒的韁繩，腳步往前一踏，瞬間，此風炁驟起，人途鬼道匯。

接著，潘知州只覺得頭暈眩了片刻，天也有點晃眼，他抬手擋了擋那亮，片刻后，他回過神來。

天？

這是出來了？

果然，放眼看去，周圍一片的青翠，馬兒的腳下是裹著泥土的碎石，地里已經有綠意冒出，過林蔭落下，在地上留下斑駁的點，遠的林子里有鳥兒清脆的聲，歡快的，雀躍的。

一并來的，還有流水潺潺的聲音。

潘知州驚訝的往四周看了看。

他們這是在老林子里？

顧昭點頭，“大人，咱們跟上烏小哥。”

……

顧昭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一片山林格外的清新，想來，應該是那被化去了黃泉疣，留下純凈靈炁的礦石的原因。

烏古巖在前頭走過，偶爾春風會吹起它的黑裳。

它在青草地上走過，猶如一道黑霧，原先神的青草花苞萎靡了一瞬。

顧昭分神瞧了瞧，見只是萎靡了一瞬，便沒有再管。

很快，三人便到了深山之中。

雖然聽到顧昭將事說了一趟，但是真見到那滿地的鮮和殘骸時，潘知州還是捂著心口，心驚得厲害。

烏古巖看了過去，幕籬下的鬼眼有著冷詭譎的。

“這些人，我只恨沒有將他們吸人皮。”

只見竹編筐子和鐵鍬等零散的落在地上，殘骸穿著一黑裳，這里丟個損了大拇指的手骨，那兒丟了個被啃到一半的腦袋

皮外翻，干涸的眼珠子也吊了一半在外頭。

上頭的表既是驚懼又是意外。

就像，就像他們也在意外，為何會失控？為何煉出的僵會不控制，反倒是吃了他們。

顧昭瞧過這一地的腥，又看了一眼穿著黑裳的不化骨，嘆了口氣。

馴養猛，本就要有被猛吞吃腹的準備。

這一場相逐，本就是你死我亡之事。

顧昭和潘知州仔細的翻了翻，就連碎布料也不放過，然而，這群人既然做這等見不得天的事，又怎麼會在上留痕跡？

別說記號了，他們就是連裳的布料都是常見的棉布。

……

沒有一完尸。

那些管事都被復生的烏古巖咬了脖子吸了，待發現自己的死炁會讓那些人起尸，它恨得直接將人掰了好幾段，殘塊丟得到都是。

顧昭覷了一眼烏古巖。

難怪和說手撕僵尸不好，會有有，敢，它自個兒是有經驗的啊。

……

顧昭問過，烏古巖有意識的那一日，月亮是圓圓的，它說，它才見過一次圓圓的月亮。

昨日初四，如此算來，此的事才發生二十日。

許是事后之人還未反應過來，因此，此被烏古巖和海子等人化去黃泉疣的礦石還留著。

顧昭和潘知州瞧了烏古巖葬的地方。

這是一個大坑，在這一片平坦的山地中，約莫二十丈寬，像一湖泊，挖得也深，此時，下頭有小石頭一樣的晶鋪了厚厚的一層。

晶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下漾著的暈。

潘知州往前踏出一步，“此的氣息倒是頗為好聞。”

他只這麼一嗅，就覺得神清氣爽，好似腦袋瓜也聰明了許多，這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自己腦袋瓜里有書本翻頁的聲音。

前十幾二十年隨手翻過的書，此刻，他歷歷在目。

潘知州倒一口氣。

乖乖，他應該帶他家尋龍來的。

這是仙氣吧，多吸兩口，他家憨兒都得變大聰明了。

失策失策，潘知州在一旁扼腕。

旁邊，顧昭的神卻頗為沉重。

潘知州注意到了，“顧小郎，可是有何不妥，上頭還是有黃泉疣嗎？”

顧昭搖了搖頭，“不化骨已，這礦石中的黃泉疣自然被化去……”

“此，靈炁純凈。”

只見手往前一探，一顆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倏忽的從坑底飛了上來，落手中。

片刻后，垂眸將此遞了過去。

潘知州接過，手是溫潤的質地。

清冽之炁簡直令人沉迷，恍惚間，那人世的七罪八苦好似都被消弭，只覺得心曠神怡，人間再無愁事。

顧昭的目還落在這一如湖泊的坑底，道。

“此，是萬人坑。”

潘知州嘶了一口氣，再看手中的晶，沁涼清冽之炁有些灼人燙手了。

顧昭看著那閃著迷人暈的坑底，在下頭，聽到了無數的悲鳴，無數的哀嚎……

他們以化黃泉疣，口中銜怨，有的多年后化作了僵，也有化作了爛骨頭了依然不甘心，最后，黑骨重塑，化作不化骨。

然而，下頭也有無數的白骨皚皚，它們不甘又徒勞的一個個疊，痛楚的哀嚎，再不見天日。

此的巨坑，就像是一個巨大張的口。

顧昭掐了道手訣，坑底的晶漫天飛旋，最后落在旁邊像個小山坡一樣的堆積。

接著，就像剝去了那層華麗的皮囊，漸漸的，出了下頭猙獰怖人又腥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