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阿婆,我不能要。”衛平彥站了起來推辭,“說好了潤口費是十枚銅板的。”
“哎,拿著拿著,別和阿婆客氣。”老太太又推了過去。
“我覺得你說得很好,你也說了,我這閨兒添了個雙胎,還是一男娃一娃,這等于是一下就添了個好字。”
“這等好事,我本來是要給你發紅鴨蛋的,見者有喜嘛。”
“拿著拿著,兩枚銅板就是個好意頭,好事雙嘛!”
老太太挎著籃子起,不忘和衛平彥樂呵道。
“衛小哥,回頭我問問家里的老頭子有什麼話要捎帶,明兒我還來尋你,到時你幫我給我家閨寫信啊。”
衛平彥點頭:“好,阿婆我等你。”
……
客人走了,顧昭這才拎著食盒走了過去。
“表哥。”顧昭笑著喚了一聲。
衛平彥正在收拾桌面,聽到聲音抬頭看了過去,有些意外。
“表弟,你怎麼來了。”
顧昭將手中的食盒往上提了提。
衛平彥瞧了一眼食盒,眼眸彎了彎,同時加快了整理桌子的作,很快便騰出了吃飯的位置。
顧昭失笑,三步并做兩步的走了過去,將食盒里的湯碗拿出,剩下的一碗遞給了旁邊的裴一清。
“我也有?”裴一清意外。
顧昭點頭,“自家做的,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的珍饈,裴書生要是不介意,也來一份嘗嘗。”
裴一清看了過去。
那廂,他那同行衛平彥已經開始吃了,只見湯白味鮮,可以瞧見上頭擱了菘菜和菌菇片,還沒有嘗,是聞到味道,瞧著那騰騰的熱氣,口里便生了津。
裴一清閉了,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
他怕自己不閉一些,說不得就要流哈喇子了,那樣就丟大臉了。
顧昭又問,“裴書生,吃不?”
裴一清還沒有說話,旁邊,衛平彥埋頭又吃了一口,著就道,“表弟沒關系,裴書生要是不吃,我能吃兩碗的,不怕浪費。”
“吃!我當然要吃的。”裴一清連忙接過顧昭遞來的碗。
他隨意的將桌子一攏,筷子
了,接著便吃了一口,只這一口,眼睛一下就瞇了起來。
顧小郎當真謙虛了,這不是山珍海味,那啥還是山珍海味?
只見那蛋燕爽口,米面的香氣里帶著蛋的清香,微微還有一的焦香,彈牙又有韌勁。
湯極鮮極清,選瘦相間的,炸得焦焦,除了河里的蝦干,蜆子,還有山珍的菌菇和木耳,最后再來點清爽的菘菜。
東西雖多,味道卻不雜。
各有各的香氣,一層一層,最后在口中化作了馥郁的咸香。
裴一清頓了下作,著更快的吃了起來。
片刻后,他將碗往旁邊一推,暢快的打了個嗝兒,拿出帕子了。
再看向顧昭和衛平彥時,那眼里是濃濃的羨慕和嫉妒。
“原來,你們每日都能吃這等好東西啊。”
顧昭:
說打嗝就打嗝,沒有半點遮掩,這裴書生還真不拿和表哥當外人瞧啊。
似是想到了什麼,顧昭警惕的看了一眼裴一清,道。
“你自己刷碗。”瞧再親近,也不幫忙刷碗。
裴一清愣了下,隨即笑道,“自然自然。”
他也乖覺,將碗筷收攏到食盒里,又等了衛平彥片刻,這邊拎著食盒沿著石階往下走。
只見他了書生袍子,蹲在石頭坡旁,頗為認真的清洗。
顧昭收回目,回頭便對上了衛平彥瞧來的視線。
衛平彥不解:“表弟,今兒怎麼給裴書生也帶飯食了?”
“裴書生也不容易。”顧昭低了聲音,“表哥,你知道他住哪里嗎?”
衛平彥老實的搖頭。
“義莊,裴書生住義莊,說是缺銀子,又無親友可以投奔。”
衛平彥想了想那朱紅的棺槨,一下就打了個寒。
想當初,他瞧見一個棺槨就被嚇得化貓了,靈堂里到瞎躥,最后還跑到了玉溪鎮的涯石深山里。
表弟好一通找,這才將他尋回來了。
這義莊,該是有好幾口棺槨吧。
衛平彥將視線看向顧昭,以眼詢問。
顧昭回憶了下,“十幾口是有的,多數是原木……對了,烏小哥還帶著幾位白僵大哥住那兒呢。”
這幾日連綿春雨,出行多有不便,更是不見月,烏古巖索便等雨停,今日夜里,它便該送幾位大哥歸鄉了。
衛平彥打抖:……白僵?
等裴一清拎著洗凈的食盒回來的時候,就瞧到了同行衛平彥瞧著自己,那眼里,毫不夸張的說,里頭滿滿的都是敬佩。
裴一清一頓:
他這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了嗎?
……
裴一清看向顧昭,“這是怎麼了?”
顧昭笑道,“表哥是佩服裴書生膽子大。”
“沒錯沒錯。”衛平彥點頭,“義莊啊,裴書生你真厲害,住那等地方還能睡得著,真是竹竿上拴,好大的撣子(膽子)!”
裴一清呆滯了片刻:……
他著回頭去瞧衛平彥,只見他一臉純良,有些淺淡的瞳孔里也是真摯的。
顯然,他說的都是真心實意的話,渾然不是打趣。
裴一清小聲,“說什麼竹竿拴,好歹也是讀書人,文雅一點也不會,真是的。”
他將食盒還給了顧昭,又將自己那有些潦草的桌面攏了攏,筆墨擱好,看完的書了書面,小心的收到書笈之中。
片刻后,裴一清頗為自嘲的笑了笑。
“什麼膽子大,不過是聾子不怕雷,耐驚罷了。”
他
搖了搖頭,不愿意多說自己的事。
顧昭見狀也不多提,抬頭瞧了瞧今日的好春,側頭問衛平彥,道。
“表哥,今日日頭好,要不要同我一道去竹林,這幾日春雨,春筍出頭,正是鮮時候,咱們采一些,到時讓阿英嫂子幫忙腌酸筍啊。”
衛平彥頗為意。
阿英是錢炎柱的媳婦,甜水巷的街坊,在腌漬小菜上特別有一手,之前,送他們家的糟粕酸湯就特別的味。
顧昭:“去吧,去吧,賺銀子是重要,偶爾也要耍一耍啊。”
說完,要去幫衛平彥收拾桌子和書笈。
衛平彥面上想去,腳下卻像生了釘一樣,糾結不已。
“不,不,要是有客人尋我讀信寫信怎麼辦?”
最開始,他只是奔著賺銀子的想法,才在青魚街拱橋邊擺了這寫信讀信的攤子,一邊還能讀一些書。
漸漸地,他喜歡上了這樣日子。
在那一封封的信里,他瞧到了許許多多的意。
久未聯系的親友,遠嫁的閨,外出討生活的兒孫小小的一張信紙,承載了悲歡離合,牽腸掛肚。
紙短長,不外如是。
衛平彥低垂眼眸,斂下了里頭不曾說出口的惆悵和羨慕。
他羨慕寫信讀信的人。
雖然相隔百里千里,短短的一張信箋,還是還能將思念傾訴,只是絮叨的說一些家常之事,寫一句天冷了,添了嗎?三餐記得要好好吃飯讀來也是有溫度的。
他每一次的開口,每一次的提筆,心思都是的。
……
衛平彥還在猶豫。
旁邊,裴一清肚囊飽飽。
他將小板凳拖到拱橋邊靠坐著,頗為豪邁的抻了抻胳膊和,沖顧昭和衛平彥揮手,道。
“去吧,衛小弟別擔心,生意我幫你做著,我也能給他們好好寫信讀信,絕不耍頭,你就放心去玩耍吧。”
……
他才不是去玩耍!
衛平彥不滿意這種說法,微微鼓了鼓臉,看向顧昭。
“表弟,你看他!”
顧昭正待開口,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帶著意外和驚喜。
“大哥?你怎麼在這。”
顧昭和衛平彥都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書生袍子,和顧昭差不多大模樣的年郎瞧著裴一清,一臉驚喜的跑了過來,直奔裴一清的攤子前。
裴一清一下便耷拉下了臉,沒好氣道。
“誰是你大哥,你認錯人了。”
他將新拿出的書往臉上一搭,擺明了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樣。
裴明皓有些無措,“大哥”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對上顧昭的目,兩人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這,這是……
裴明皓想了想,還是沒有想起顧昭的名兒。
顧昭倒是記得他。
有些好奇的瞧了瞧裴明皓,又瞧了瞧裴一清,恍然。
就說怎麼覺得裴一清有些面善,原來他是裴明皓的大哥啊。
別說,這兄弟倆還是有些相像的。
顧昭微微頷首,“裴表弟,許久未見,不知近來可好。”
“還,還”裴明皓吞吐的應了一聲,瞧著顧昭的神有些赧和遲疑。
糟糕!真是太失禮了。
人家還記得他的名兒,他卻不記得對方的了。
裴一清這下是詫異了,只見他眉一挑,摘下面上遮掩的書,問道。
“明皓,你認得顧小郎?”
裴明皓老實點頭,“他是張姑姑家的小孩,咱們通寧老家隔壁的張姑姑。”
他看向顧昭,面遲疑。
顧小郎,顧什麼來著,搖竹娘那日,他人家什麼來著?
裴明皓苦苦思索。
顧昭好心,“昭哥,裴表弟,在下顧昭,去歲玉溪鎮搖竹娘那一日,你喚我一聲昭哥。”
“哦,對對對!”裴明皓指著顧昭,恍然模樣,“是昭哥!”
顧昭笑瞇瞇,“哎!”
裴一清覺得自己這弟弟丟臉極了,當下便是一個腦崩過去,“人家顧昭都記得你,你倒是好,連人家的名兒都忘記了,恁地失禮!”
裴明皓了腦袋,嘿嘿傻笑了兩聲。
顧昭:
其實,也不是記好啦!
顧昭瞧著裴明皓,眼里流出復雜的神。
主要是印象太深刻了。
旁邊,衛平彥心里酸溜溜。
哼,他的顧表弟喊了旁人一句裴表弟。
表弟,表弟,表弟
表弟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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