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下午在廂房里補足了昨夜里的瞌睡, 三個丫鬟忙前忙后將平城帶來的件兒一一規整好,里頭有不老夫人、崔氏與張氏送來的見面禮。
本做事喜歡拖沓,沾著床就難下地, 翹楚哄了幾回,挨到鄭老夫人邊的丫鬟過來傳話, 說是老爺哥兒幾個不出一個時辰便回到家, 讓表姑娘早些過去見過人, 好一起用晚膳。
雀喜候在外頭,聽見里頭的聲音, 心里著急。這可不是在從前平城里,姑娘懶怠拖上些時候也沒人說什麼, 鄭府雖然說仍是以鄭老夫人為大, 但那麼多雙眼睛瞧著, 應當做的規矩不齊全可不行。
“姑娘, 老夫人可是人來催了,您再不起到時候一屋人等著您用膳, 十幾雙眼睛都瞧您,況且不定小公子今晚從學監回來......”雀喜推開門, 一通碎碎叨叨。
聽到郁嵚齡要來,郁桃猛的掀開衾被, 自覺趿拉上鞋子坐到妝臺前拾蹉自己。
翹楚:“三個月沒見著小公子了, 學監里頭一年到尾才兩次休假, 夫人整日都念叨著。”
“改天畫兩幅像送回去給阿娘瞧,也不知道長高沒。”郁桃瞅著鏡子里,皺眉道:“總不能像我, 去年長了一大截子, 今年就沒什麼靜。”
“男孩子同姑娘家不一樣。”翹楚笑道:“您就看看堂公子現在生的多高, 早些時候個子還不比您吶。”
郁桃想起郁哲宏如今的高制,抿了抿,的個子在南方子里頭已經算是高挑的,只是放在鄭家里才稍顯矮......不知怎麼莫名其妙的想起韓祎,像是自己才到他肩上那麼一丁點,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長的。
特別是騎馬的時候,明顯覺到自己的頭頂將將夠到某人的下。
可能是因為郁桃的到來,鄭家也是許久未曾將人湊的這般齊,坐在一起吃頓團圓飯了。
大舅鄭平與郁桃的母親肖似,但許是人到中年,子也變得儒雅,見到送了一套文房墨寶。
二舅鄭修是生豁達之人,給郁桃的見面禮就是自己寫的兩副字,還沒忘了囑咐著:“我的字畫現在益不,裱裝起來那也是一副名家大作。”
二嬸母嫌他丟人,摘了腕上的鐲子給郁桃戴上,“別理你舅舅,見著小輩也沒個正形,嬸母這個鐲子水雖然不是一等的一的好,但正適合你們小姑娘戴。”
郁桃笑著,大大方方謝過張氏,才去偏廳見表哥和弟弟。
小輩湊在一堆,郁桃開簾子進去,就看見一個瘦高年背對門口站著,聽見門口的響聲轉過頭,那張臉和六分相似,長得紅齒白,白凈的像個姑娘似的,違和的揣著一副公鴨嗓朝郁桃奔來。
“阿姐!”
郁桃抬頭,意識到從前在拳頭下生存的臭小子如今比高了大半個頭了。
“......我比你高了。”郁嵚齡撓撓頭,看了一圈,“阿姐,現在好像你是我們這里最矮的欸......”
郁桃整個人僵在原地,抬頭跟著了一圈,有些難以置信自己這個量在鄭家站著竟然是最矮的,從前還有郁嵚齡墊底兒,如今卻看誰都要仰視。
“閉!”郁桃一把按住他往自己頭上比劃的手,惡狠狠道:“手可斷,可流,再把你的臟手往我頭上招呼,別怪我翻臉無!”
郁嵚齡無辜的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比自己矮了大半個腦袋的阿姐,一副炸開的模樣,將手收了回來。
“阿姐。”他想了想,想起那頭三個表哥里頭還有的舊恩怨,不得不低聲音提醒:“鏞表哥從麓山書院回來,就在翰林任上。”
說起鄭鏞與郁桃,將近五六年沒見,前些年鄭鏞師拜清南居士門下,在麓山書院苦讀五年載,今年春闈才回京中赴考,前些時候母親才說他考得不錯,這會兒就安排在翰林供職了。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郁桃瞟眼過去,三個表哥里,除了鄭鏞其余并不大悉。
二舅兩子中鄭祺瑞和鄭祺蒼差距僅三歲,都是溫潤隨和的人,郁桃與他們一一見過禮,站在兩人后的鄭鏞才出聲打了招呼:“表妹。”
終究是各自長大后,彼此生疏,鄭鏞雖然不像郁桃給鄭氏描述的那般黑瘦,但比之小時候,模樣還是普通許多。
郁桃多看了他兩眼,才回禮道:“表哥。”
鄭鏞看著面前姿人的小姑娘,站在原地一不。
若說是后悔,肯定是有。雖然原本言無忌,他哭著鬧著讓大人把口頭上的婚約改郁苒,可終究讓郁桃難堪。
如今看的神自然,面對他時語氣平淡普通和鄭祺瑞與鄭祺蒼問好時別無二致,鄭鏞卻突然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郁桃沒有注意鄭鏞的神,只是簡單問過兩句衙門任上的況,便很快掠過他,轉頭和郁嵚齡說笑。
郁嵚齡學監丙班第二年,今年年末就要升到乙等。歷年學監京考者無數,哪怕是推舉上去的名額,也需同等京考,擇優而錄。
“那等春節時候,豈不是回不了平?”
“估著是。”郁嵚齡心低落,垂著腦袋道:“我都許久沒有見過母親,家中發生這麼多事,也是后來事過后才知道,若是我和表哥一樣的年紀,也不至于白白看你被欺負。”
郁桃看著年因還未張開,仍舊單薄的肩胛,不忍心打擊他‘你在也沒什麼用’,輕聲安道:“沒什麼關系,段岐生并非什麼良人,他母親也不是什麼好相的,要是真嫁過去,才是我命中帶劫。”
鄭锳瑤在旁邊‘嘖’了一聲,拍上郁嵚齡的肩膀,“喪什麼氣啊?我剛才聽見二哥說學監不是為鼓勵學生發,特意找了甲等頭二十的到學監講課?”
“對啊......”郁嵚齡愣忡點點頭,下午先生與他們是說了這麼回事。
鄭锳瑤搖搖頭,張想腹誹這姐弟二人沒一個腦袋開竅的,抬頭看見往偏廳挪步的各位長輩,還是忍住了,輕聲且耐心道:“你想想,皇榜前十的那些個青年才俊里,哪個不是前途一片明的?從出門第到人品長相,隨隨便便拎出來配你姐姐那也是綽綽有余。”
什麼配綽綽有余!?
郁桃鼓起雙眼朝鄭锳瑤瞪去,卻聽見郁嵚齡語帶欣喜道:“還是表姐聰慧,下午我聽見同門正說起,閆韓侯府世子正是頭甲等第一,正巧回了京城,不定要來給我們講課。”
“......?!”郁桃耳朵一下立起來,抓住他問:“你再說一遍?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郁嵚齡茫然:“同門說狀元要來給我們講課。”
“不是不是!”郁桃晃了晃他,“誰是狀元?”
“閆韓侯府世子......”
“對了。”郁桃微笑著松開手,作溫的幫他齊理襟:“那他什麼時候去講課,弟弟知道嗎?”
郁嵚齡搖頭:“不知道。”
“作為學生,你怎麼可以不清楚先生何時去上課呢?明日必得去打探清楚。”
“好的,阿姐。”郁嵚齡呆呆應下,許久才反應過來,忙不迭追問:“打聽他做什麼?為什麼要打聽他何時來上課,況且韓世子不定會來給我們上課,我不過是丙班,上頭還有甲乙等著呢。”
郁桃朝四看了看,拽過郁嵚齡和鄭锳瑤兩人,低聲音:“你們不必多問,只需幫我打聽好時間,屆時我到書院來尋你。”
“那你也不能進學監呀?”
鄭锳瑤補上一句:“除非你給他送膳。”
“那便給你送飯。”
郁嵚齡無言道:“阿姐,別家都是下頭仆人送飯進去。”
郁桃從善如流:“那我扮做丫鬟進去便是。”
鄭锳瑤好奇的看向:“你莫不是同京中那些腦子不好的諸多閨秀一般,慕韓世子?”
“怎麼會?”站直子,揚起下,語氣頗為傲氣:“是他慕于我,這回來京都的路上還特意贈了我東西。”
郁桃來京與閆韓侯府世子同路,鄭锳瑤是有所耳聞的,不過還是不大信,“贈了你什麼。”
“《三字經》。”
“......?”鄭锳瑤被那副出淤泥而不染的傲氣整的懵了頭,茫然道:“你確定世子不是覺得你看起來比較傻氣,所以需要一本《三字經》來啟蒙下腦子?”
“《三字經》還有人不會背嗎?”郁嵚齡愣愣道,“為什麼要送你這個?”
鄭锳瑤:“還用問嗎?肯定是暗示腦子不好。”
郁嵚齡勉力為挽尊:“說不定這本書也能算作什麼信呢......”
說實在的,郁桃覺自己有被侮辱到,那一瞬間突然悟了,那天晚上男人明里暗里說的多半并非‘矜持’二字,而是別的。
狗男人!
郁桃的拳頭在一方袖之下突然了,覺這一趟書院之行,特別有必要為自己正名。
于是就在其余兩人還在為《三字經》到底是為侮辱而贈還是做信而贈激烈辯論時,猛地抬頭,“明日起,我便每日到學監來給你送飯。”
“阿姐......”郁嵚齡半張著,“韓世子不一定明日就來。”
“那也必須每日!”
“這兒到學監也需一個多時辰吶,何況還在山中。”
郁桃一下收住,咳了咳:“那還是等你得了消息,知會我一聲吧。”
“......”
作者有話說:
韓祎:沒說你腦子不好,只是想說你眼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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