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從隋子云那里過來,本要跟俞星臣商議審訊的事,聽到這里,便松開那侍從,自己也往前廳而去。
俞星臣因不知王府來人何事,走的略急了些,一時咳嗽連連氣不定。
等進了廳,果然見王府的一名詹士坐在堂中,是跟俞星臣認識的人。
他見俞星臣邁步,站起來略略傾笑道:“俞巡檢。”
馮雨巖在上座,等俞星臣站定了,才道:“昨夜王爺派人來問花魁被殺的案子,我便親自前往稟奏,王爺聽罷,略有異議。這位謝詹士在此,俞巡檢你便為他解答吧。”
俞星臣應了聲“是”。
謝詹士揣手笑道:“俞巡檢,我只是替王爺傳話而來,并無別的意思……你只如實回答就是了。”
俞星臣頷首:“請說。”
謝詹士清清嗓子,才開口道:“有人舉報,說是之前顧家小衙,曾跟主審花魁案子的俞巡檢、還有薛小侯爺起過沖突,懷疑這案子之中,有徇私偏袒行徑,不知俞巡檢作何說法?”
俞星臣皺了眉。
他道:“下只是奉命查辦此事,從頭到尾,秉公置,絕無半點偏私之意,一應程序,證供等等,清楚明白。若是有人檢舉,亦可請監察院再度審查,下得起查辦。”
謝詹士點頭表示贊許,又道:“那聞北薊的腦疾,雖有太醫楊家的楊儀跟秦仵作開顱驗證,但此事因無前例,人懷疑,俞巡檢你可擔保,此事絕對無誤?”
“下、咳,可以擔保,絕對無誤。”
“娼霜尺,如何置。”
俞星臣低低咳了聲:“霜尺乃是被無辜卷,又被重傷,不過為娼優而卷刑事,當罰錢兩千文,流放一年。”
謝詹士一拍手,表示已經問完。
彼此又說了幾句話,從馮旅帥的正廳出來。
俞星臣攔住了謝詹士:“謝兄,敢問王爺為何突然派你來問此事?”
謝詹士跟俞星臣有些許私,見左右無人,便小聲道:“三爺莫要見怪,王爺也不過是礙于面,走個過場,對人也好代。”
俞星臣方才也察覺了,謝詹士并沒有任何詰責之意。
但所謂走個過場,已足以讓他驚愕。
俞星臣問:“王爺要對誰、代什麼?”
謝詹士的臉上出一微妙笑意:“三爺這樣聰明的人,怎會想不呢?”
俞星臣的腦袋因為之前寒熱上攻,暈暈漲漲的,上各不適,時冷時熱,只是強忍。
凝神想了片刻,他道:“莫非是……顧家?”
謝詹士嘿嘿笑了幾聲。
這顯然是默認了。
俞星臣卻仍疑道:“就算王爺重視漕運司,可……也不至于要到如此地步吧。”
謝詹士卻又搖頭:“三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愿聞其詳。”
這要是別人這樣打聽,謝詹士是萬萬不會的,不過他敬重俞家,何況跟俞星臣關系也不錯,倒也愿意賣他這個人。
謝詹士把俞星臣往旁邊拉開了幾步,低低道:“王爺……跟顧家的那位……竟是十分中意……所以才肯為了顧家、不過是為了將來,顧家就了王爺的……您可明白了麼?”
他的聲音很低,俞星臣寧肯自己沒聽見。
但他偏偏把最為關鍵的都聽明白了。
天暈地旋,俞星臣狂咳不止,謝詹士嚇了一跳,趕忙扶住他:“三爺,您、您還好麼?”
靈樞忙上前來扶著,俞星臣道:“沒、我沒事,多謝。”
謝詹士察覺他的手滾燙,看看臉,憂慮:“三爺,您好像病了,雖然差事要,但千萬不可強撐,還是子為重!”
俞星臣忍著不適,同他說了幾句,謝詹士先行去了。
靈樞也甚是擔心:“大人,先前楊太醫沒來得及開藥,這會兒不如再找個太醫來。”
昨兒晚上楊佑維也一并回了府里,因此巡檢司沒有大夫駐扎了。
俞星臣閉著雙眼,心底都是謝詹士方才的那句話……他又想起在楊家的時候,楊甯說什麼“你邊有人,我不能見你”之類的,配合方才謝詹士的話,真是……
絕妙的諷刺。
俞星臣先前還以為,楊甯不過是賭氣使,現在看來,天真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不能回答靈樞的話,甚至都聽不到靈樞說什麼了。
直到一聲狗,是薛十七的聲音道:“你又跑什麼?”
跟隨薛放的那小廝,斧頭的,嚷嚷道:“十七爺,方才楊家來了人找我,帶了儀姑娘的口信。”
薛放欣喜:“哦?給我帶什麼口信兒了?”
“不是給你的。”斧頭回答。
薛放大失所,且又震驚:“什麼?不是給我的又給誰的?總不會是……‘子云兄’?”
最后三個字,他故意學的楊儀的口吻,輕輕地,惟妙惟肖。
斧頭嘻嘻笑了:“當然不是,是給俞巡檢的!”
薛放倒吸一口冷氣,這簡直是比給隋子云帶口信還讓他不能接:“什麼!”
俞星臣微微睜開眼睛。
斧頭跑到跟前,口齒伶俐:“俞大人,楊府的來人帶了儀姑娘的口信,說是……看病可以,但是不能在俞府,要另選地方。”
俞星臣直直地看著他,不語。
斧頭睜大雙眼:“俞大人,您怎麼了?您聽明白了嗎?”
俞星臣眼前一黑。
在俞星臣倒地的時候,一只手及時地將他攬住。
他最后的意識里,聽到薛十七郎嘀咕:“你這是……高興的要死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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