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端來,駱晉云抱了寶珠坐下,寶珠手去夠他頭上的發冠。
駱晉云牽起小手道:“這個不能,弄了,爹爹又要重新束發。”
寶珠似乎聽懂了,將手放下來,卻一扭頭,又將手到了桌上。
手快,誰都沒注意,只一瞬間,駱晉云面前剛放下的一碗熱粥便被抓翻了,粥水從桌上淌下來,全灑在駱晉云上。
旁邊丫鬟一陣驚呼,放碗的放碗,拿抹布的拿抹布,寶珠也大哭起來,駱晉云連忙抓住手道:“燙傷了?”
說著立刻幫吹著手,又吩咐丫鬟道:“快去拿冷水來。”
薛宜寧看看寶珠的手,說道:“沒燙著,粥只是溫熱,是嚇著了。”說著將寶珠接過來,遞給娘,自己接過玉溪手上的干凈抹布,彎腰去他上的粥。
駱晉云自己將抹布接了過去,攔住:“我自己來,你去看看孩子。”
寶珠仍然大哭著,娘正哄著,拿手絹給手,薛宜寧過去安道:“沒事了,寶珠別怕,只是粥打翻了,已經干凈了,下次別桌上的東西了,好不好?”
寶珠泣了幾下,很快好了,薛宜寧又連忙進房去看駱晉云。
他上的粥湯已經掉了,但服是要重新換的,只是之前那服還是早上才從和正堂取過來的,如今弄臟了,這邊一服也沒有,又要重新去和正堂取,他只能在房中等著。
明白他今日去衙署應卯已是晚了,薛宜寧解釋道:“小孩子都這樣,喜歡抓東西,你別生氣。”
駱晉云看一眼,悶聲道:“你把我想什麼人,那是我兒。”
難不在心里他就這樣冷不講道理,自己沒看顧好兒,險些將燙著,還要反過來去生兒的氣?
薛宜寧低聲道:“畢竟是耽誤了將軍。”
他看半晌,抿沉默一會兒,最后說道:“等一下,就將那邊的東西搬過來吧。”
說話間,帶著些公事公辦的正經,沒去看。
薛宜寧應了聲“好”。
見還站在一旁,他說道:“你先去用飯吧。”
這時丫鬟將他服拿了過來,薛宜寧將服接進來,回道:“我先服侍你換了服。”說著,放下手上服,過來替他解去腰帶。
他本想說不用,但看著面前的,卻又將話咽了下去,靜靜讓幫自己解腰帶,褪下服。
粥水將里也打了,全都得下來,替他解開繩,將臉垂得低低的。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著臉道:“怎麼一副新婦模樣?”說著坐到床邊去,自己下里,換上新的。
薛宜寧問他:“將那邊的東西都搬過來?”
“都搬。”他回。
待換完服,兩人一同出去,駱晉云又要去抱寶珠。
薛宜寧在后面道:“將軍快用飯吧,等一下早飯都冷了。”
“沒事,我不怕冷。”駱晉云說著將寶珠從娘手中抱過來,寶珠卻不愿意了,馬上扭頭要找娘。
見娘沒去接,爹爹也不撒手,寶珠便哼哼起來,一只手夠向娘,好不可憐。
駱晉云沒辦法,只得將還給娘。
娘忙說道:“寶珠知道爹爹趕著出門,心疼爹爹呢。”
駱晉云沒說話,只是略帶悵然地看一眼寶珠,這才回桌吃飯。
吃完,駱晉云離開正房。
走到院中時,看一眼墻角正開花的一棵臘梅,以及旁邊兩棵含苞待放的紅梅,轉頭朝薛宜寧問:“什麼時候種的?”
昨夜來得晚,沒看清是什麼樹,今早才發現是梅花。待降雪時,這幾株梅樹想必分外妖嬈。
薛宜寧看一眼那幾棵樹,回道:“就是寶珠出生后的秋天種下的。”
駱晉云多看了那梅花幾眼,又看一眼旁邊的山茶花,心似乎不錯,轉走了。
薛宜寧則要去福祿堂看老夫人。
老夫人昨日染病臥床,今日原本就起晚了,所以用過早飯,馬上就過去。
到福祿堂,那邊的一位丫鬟娟兒朝問好,又低聲道:“二夫人在里面,說起夏姑娘的事。”
薛宜寧管著家,府上人自然想奉承結,這位娟兒便是十分明的人,尋到機會,便向通風報信。
薛宜寧點點頭,心里有了準備,進屋去。
黃翠玉果真守在床邊,一副孝順模樣,見了,才完嫂嫂,卻馬上問:“聽說嫂嫂一早說上不舒服?怎麼這麼突然,昨日還好好的呢!”
薛宜寧緩聲道:“早上是有些不舒服,怕是近來多發的時疫,便沒過來給母親染上病氣,后來看著像只是有些著涼,才過來了。”
一向說話做事都穩妥,這時候說這話也誠懇,很讓人信服,黃翠玉找不到理由挑剔,只好閉。
老夫人回道:“沒事便好。”隨后問:“那夏柳兒的事,便作罷了?”
薛宜寧回答:“將軍不愿意,只讓我找人過去侍候幾天,待病好了,給另找夫家,我看完母親,就去料理這事。”
老夫人嘆了聲氣,“他既然定了,那就這樣吧。”
黃翠玉說道:“嫂嫂,你就沒勸勸大哥?大哥膝下至今也只有一個閨,傳出去,嫂嫂的名聲也不好聽,旁人還以為是嫂嫂刻薄善妒,容不下人呢!”
薛宜寧看看,不不慢回道:“我同他說起這事,將軍說,所謂‘龍生龍,生’母親賢惠,生下的孩子必然也能材,母親無知,生下的孩子也學無所,他覺得夏柳兒心不正,不想讓為駱家綿延子嗣,恐怕遇到不爭氣的子嗣,家也要敗。”
黃翠玉娘家就是小鎮上的商販,覺得薛宜寧在暗諷自己不如知書達理,正要反駁,薛宜寧又看著老夫人道:“有如母親,雖只有兩個兒子,卻都是爭氣的人,這才掙下這份家業,也是因母親賢惠。”
這夸贊老夫人十分用,笑道:“我們張家,以前也是出過秀才的,便是我爺爺,當年在私塾也十分冒尖,只是家貧,才沒能繼續讀下去。”
薛宜寧道:“將軍也說,正是母親帶來的這份機敏文氣,才讓他能在眾位武將中穎而出,要不然只逞匹夫之勇,也是難做上大將軍的。”
老夫人連連點頭,轉頭又看向黃翠玉:“鎖兒不是該跟著先生好好讀書嗎?怎麼總是聽說和人打架?”
“他……”黃翠玉不好說是先生鬧了脾氣,告假回家了,便搪塞道:“先生生病,告了幾天假,這兩日就過來了。”
老夫人說道:“他如今大了,要開始好好念書了,又是長孫,得給下面的弟弟妹妹做好榜樣,像寶珠,上次肖家老夫人見了就說乖巧懂事,一看就是名門千金的模樣。”
黃翠玉點頭稱是,暗暗瞟一眼薛宜寧,心里想著,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孩。
大哥不納妾就不納妾吧,到時候年紀大了生不了,府上的爵位不就給的鎖兒了?又不能讓孩繼承了去。
這樣一想,便高興起來,覺得大哥沒納妾也不是那麼讓人失。
從福祿堂回來,薛宜寧就給夏柳兒那邊派去了兩個丫鬟,然后便命人去和正堂將那邊的東西搬過來。
寶珠見大家進進出出,忙里忙外,十分興,也跟在旁邊搖搖晃晃地瞧熱鬧,還想跟著搬東西,被娘來來回回拉走好幾趟。
后來又看大家在房里擺東西,也覺得新鮮,這兒,那兒看看,愣是熬著不睡午覺,等到下午實在累得睜不開眼皮,才被薛宜寧哄著睡著了。
外面冷,薛宜寧沒將抱出去,就近放在了自己床上。
直到晚些,駱晉云回來,還睡著。
薛宜寧要給他備晚飯,他回說不著急,輕手輕腳坐到了床邊。
薛宜寧說道:“不用怕吵著,只要睡了,就是打雷都不醒。”
駱晉云輕笑道:“好在不像你。”
薛宜寧無奈,也微微了笑容。
寶珠仰面躺著,雙盤在被子里,雙手舉在耳側,睡得像只翻過來的青蛙。
駱晉云在床邊看了一會兒,說道:“長得真好看,也像我。我以前倒沒想到,我生個兒會這麼好看。”
薛宜寧想說,更多的人說像呢!
但看他如此自得,便忍住了。
駱晉云看了一會兒,轉頭問:“生時,順利麼?”
那時他在遼東,只能大致算生產的時間,臨到那個月,他便開始擔心。
他知道有許多婦人,便是那一關沒熬過去,死在產房中。
可是山遙路遠,他等了兩三個月,才等到家中的來信,說生了個兒,取名寶珠。
太好了,名字也好,心里的寶貝,掌上的明珠。
他怕自己沉溺在父里,難以割舍,如今想來,其實在得知出世那一刻,他早就沉溺進去了,要不然也不會在看到那顆寶石時,第一瞬便想起的周歲。
薛宜寧回道:“還算順利,個兒小,穩婆說個頭大的胎兒不易出生。”
駱晉云輕著兒的小拳頭道:“是小,現在讓多吃些,不能和你一樣瘦。”
薛宜寧撇撇:“我也不算瘦。”
他回頭在上逡巡一眼,卻沒說話,不知想著什麼,又回過頭去。
準備替寶珠掖掖被子,卻見寶珠上的項圈已經取下來了,被子里倒還放著那只不倒翁。
他沒問項圈的事,只問:“怎麼還將這個放在被子里?”
薛宜寧馬上說道:“要抱著睡,忘了給拿出來。”說著將那只不倒翁放在了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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