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琛不死,始終不安心。

顧妙又不想在徐薇面前提起周寧琛，只能等只有兩人的時候再問。

《鎖宮墻》里徐薇過多苦，母親弟慘死,兄長含恨而終,卻被周寧琛蒙騙,而后被告知家人死訊，之后走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

楚淮死了,無可走,徐薇萬念俱灰從城樓一躍而下,卻失去記憶。

書里描寫的癡甜，顧妙只覺得惡心。

憑這些，周寧琛死千次百次都不為過。

盡管現在他沒做功什麼,陳海死了，劉偉湛被抓,朱雀衛策反。

可周寧琛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想到徐燕舟可能沒死,他若放下徐薇，放徐家在云城安穩度日,他們不會造反。

可周寧琛心有執念,他的越,徐家反的越快。

希周寧琛死了。

顧妙邁進將軍府,府雜草叢生，墻面斑駁，屋里只剩床板桌椅，到是塵土，墻上還有蛛網。

顧妙被嗆得咳了兩聲。

徐燕舟道：“不然先找地方住下,等收拾好了再住進來。”

顧妙：“還是住自己家里好，今天簡單收拾一下，明天再好好打掃。”

顧妙先把蛛網打下來，然后把桌椅木床了，屋里打掃干凈，又搬了鋪蓋進來。

晚飯簡單，大米粥腌黃瓜，大約是累了，一家人吃的都不多。

盧氏李氏收拾碗筷，盧氏洗著碗，突然停下來，道：“就像做夢一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夢一醒人還在將軍府。”

李氏道：“可若什麼都沒發生，也不會做這些。”

李氏在顧家都不做這些活，盧氏養尊優這些年，什麼時候洗過碗。

盧氏：“的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夏日不必蓋厚被子，顧妙只鋪了一層笑毯，徐燕舟還要去宮門口，估計只能睡兩個時辰。

徐燕舟道：“周寧琛已經死了，尸放在冰窖里，等事了，把他尸火化，骨灰撒在烏言關。”

周寧琛最對不起的便是死在烏言關的一萬將士，他的骨灰撒在那兒，也算告英靈。

顧妙道：“嗯，那周家人怎麼辦……”

太后，永親王，還有后宮的妃子。

《鎖宮墻》里，徐薇結局悲慘，雖因周寧琛而起，但不僅僅因為周寧琛。

太后嫌徐薇狐主，幾次罰罰，后宮妃視徐薇為眼中釘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皇后雖對徐薇有憐憫之心，告知徐家人死訊，幫助徐薇逃跑，可歸結底也是為了自己。

徐燕舟道：“永親王和周寧敘，死，永親王王妃落發出家，太后，死。后宮妃子，孩子不能留，其余人青燈古佛，在佛寺度過余生。”

也好。

顧妙輕輕笑了笑，大局已定，現在比誰沉得住氣。

徐燕舟也笑了一下，他出手，抱住顧妙。

這一路，能堅持下來，是因為懷中人。

抱著顧妙，他心里覺得踏實，徐燕舟想快一點，快點把顧妙娶回來。

徐燕舟抱了一會兒，覺得不過癮，便低下頭親了顧妙一下。

顧妙眨眨眼睛，“快去睡，還要去軍營呢。”

徐燕舟：“這樣就不累了。”

哪兒能，就算心里不覺得累，上也累，顧妙眼睛彎了彎，“那我去睡，你就在這里站著。”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徐燕舟深吸一口氣，“睡也要抱著睡。”

大夏天，抱著也不嫌熱。看他能抱多久。

徐燕舟穿著中，抱著顧妙卻不覺得熱，只不過，顧妙時不時就一下，徐燕舟不熱也熱了。

懷里人已經睡了，這些日子，不僅將士累，顧妙們也累。隨軍，每日要照顧傷員，準備三餐，怎麼能不累。

徐燕舟附親了顧妙的額頭，穿好服披上鎧甲，去了宮門口。

守將換了幾波了，皇宮里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已經兩日了。

徐燕舟道：“城況如何？”

楚淮道：“無人出府，不知能堅持多久。”

各府里則幾十人，多則上百人，吃也是個問題。

皇宮有五千林軍，三千軍，是這些人，吃住都是問題。皇宮不似云城，可以種地自給自足，堅持不了多久。

周寧敘的確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設想中，徐燕舟攻破盛京，便直接打進皇宮，他布下天羅地網，定能殺的徐燕舟措手不及。

可是，徐燕舟本沒進宮。

拖的時間越久，危險就越大。

沒有吃食，打不過徐燕舟的人，拖的久，就無法走設想的第二條路。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周寧敘不放心他母親，他咬咬牙道：“等到明晚，徐燕舟再不進來，就打出去。”

永親王王妃被關在柴房里，頭發了，發釵也掉了，服凌不堪，沒有半點為王妃的尊嚴。

靠在墻邊，還不知有這種暗簡陋的地方。

突然間，房門被打開，門外進來一縷。

來人是劉偉湛，他道：“勞煩王妃走一趟，王府有不將軍府的東西，有些將軍記不清了，王妃去認認。”

何其辱，簡直把臉皮往地上摔。

永親王王妃氣的臉都白了三分，“欺人太甚！”

為何敘兒還不回來，把這些逆賊全殺了。

劉偉湛道：“請吧，我們夫人小姐還等著。”

永親王王妃被幾個老奴“請”到了前院。

王府庫房里的東西都在這里，不僅有王府庫房的，還有私庫里的。

年累月積攢的東西就這樣暴在日下，永親王王妃氣的眼睛都紅了。

眼前這些人永親王妃只認識徐薇，徐薇容太好，從前還想過讓徐薇嫁進王府，后來就不了了之。

再后來王爺帶回來許多寶，讓挑喜歡的，才知道那些都是從徐家抄來的。

王妃理所當然地那些東西據為己有。

“你們……我不認識，什麼都不認識！”永親王王妃大喊大，才不會說，要麼殺了，死都不會說。

說了還不如死。

顧妙坐在涼下，將軍府要布置，現在街上本沒店家開門，就想著把原來將軍府的東西拿回來。

本來就是徐家的東西，理應歸原主。

顧妙道：“薇，哪些是將軍府的東西，都帶回去。”

徐薇指了幾件首飾，還有屏風把玩，又把孤本書畫都挑揀出去，剩下的有些悉的卻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的，就沒。

徐薇：“嫂子，我認得的只有這些。”

顧妙讓人把這些裝起來，“王妃……”

永親王妃道：“沒有一件是，你們這些逆賊，強盜！”

顧妙皺了皺眉，真以為不說就沒辦法了。

顧妙道：“既然不說，就全搬走，撿喜歡的用。”

永親王王妃一口氣沒上來，氣的暈厥過去。

顧妙：“都搬走，一件不留。”

劉偉湛急忙應下，他讓人把這些東西搬進將軍府，二十幾個人，十輛馬車，足足搬了八趟。

將軍府用的還是從前用的東西，剩下的，都放進庫房里，以后留用。

屋里多了擺飾，就顯得順眼多了，也更像一個家。

顧家被抄家，人都不在了，李氏就住在將軍府，單獨住了一間院子，拿著花鋤把院子里的地耕了，還撒上了種子。

將軍府荒廢九個多月，各長了不雜草，一群人拔草鋤地，花了半日，可算把府里收拾的像點樣子。

顧妙道：“等買些種子，往院里種點菜。”

盧氏點點頭，“自己種，吃著還方便，多的能曬菜干，以后慢慢吃。”

“咱們不愁吃穿，還有愁吃的百姓。”徐薇會過普通百姓的苦，更知道該做什麼。

種地，養牲畜，民以食為天，只有吃飽了才有功夫琢磨別的。

吃飽，吃好，才會把力放在讀書，琴棋書畫上。

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盛京城的一座小宅院里，住著三口人。

顧玥從屋里出來，穿著布，拎著木桶去井邊打水。

打完水要做早飯，吃過早飯，要等下午再吃第二頓。

顧玥費力地把水桶從井里拎了出來，然后咬牙拎回去。

顧玥從沒做過這些，胳膊，磕的青一塊紫一塊。

門檻高，顧玥拎不了，把桶放下，忍不住看了眼門外。

徐燕舟帶兵打進盛京了。

是不是很快他就要稱帝了，而顧妙，撿了不要的婚事，白白當了皇后。

天下的便宜事可真多。

顧玥抿了抿，把水桶拎進屋，早飯是稀粥，一人一張薄餅，上藏的錢越來越，很快他們連粥都吃不起。

就是這些，還要母親訓斥。

白氏最不了過這種日子，養尊優這麼些年，現在卻要自己做飯，自己打掃，吃喝樣樣不如從前，尤其聽到徐燕舟帶兵打進盛京，臉就沒好過。

顧玥挨了幾次罵，就不網白氏面前湊了。

母親變得不像了，原來的母親溫知禮，從不大聲說話，現在和那些市井夫人沒什麼差別。

丑陋善妒，罵罵咧咧，還會扯人耳朵。

顧玥有些怕。

蹲在灶臺旁燒火做飯，等飯做好，白氏也出來了。

白氏先掀開米缸，“怎麼就剩這麼點米了。”

顧玥小聲道：“昨日就剩這麼多了，母親，家里要沒錢了，買不起米。”

就算買的起，不能出去，還是沒米吃。

白氏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瘦了許多，從前保養的好，看不出是四十幾歲的人。

現在瘦了一圈，臉上顴骨高的嚇人，眼角還有皺紋，看著十分刻薄。

白氏道：“沒有米你就不要吃飯了，浪費糧食。”

現在看著這個兒，白氏心里復雜的很，既埋怨自己，也埋怨顧玥。

若是當初顧玥嫁到徐家，跟著被流放，現在風無限的豈不是他們。

顧妙想著把李氏接過去，呢，現在過的什麼日子。

誥命沒了，尊榮沒了，什麼都沒了，住在這麼一簡陋的院子里，什麼事都要自己來。

這種地方，白氏從前不屑踏足，現在卻住在這里，以后可能一輩子都要住在這兒。

白氏怎麼能毫無反應，無于衷。

若是顧玥嫁了過去……若是……

白氏道：“要你有什麼用！”

顧玥低下頭，“是兒沒用。”

顧玥這些天也明白了，什麼母之，都是假的，都是建立在榮華富貴上。

當初勸不要嫁過去，說什麼徐燕舟一個將死之人，毫無前途，現在不也是后悔了嗎。

為什麼不讓嫁過去，還不是因為不想跟徐家做姻親。

顧玥深吸一口氣：“若是沒有糧食，兒不吃就是了。”

“不吃，你吃了嗎！”白氏聲嘶力竭，“要你有什麼用，你看看咱們家，現在是什麼樣！”

顧玥想不明白，為什麼白氏不責怪兄長，明明是他閑賦在家無所事事，家里的活都是做的。

為什麼總是責怪……

顧玥往后退了一步，“那母親想讓兒做什麼，讓我去死嗎？”

白氏怔住，從沒這樣想過。

顧玥是的兒，自然是盼著顧玥好的，可這個家哪兒有好的樣子。

白氏喃喃道：“你去求徐燕舟，去求他……”

顧玥從前總是想，當初為什麼沒有堅持，堅持嫁給徐燕舟，哪怕流放路上再苦再累也愿意。

現在顧妙跟著徐燕舟回京，了一路苦，去求徐燕舟，是什麼，還做不做人了。

沒有同甘苦，卻想著共富貴。

顧玥做不來。

顧玥道：“我不會去的，死都不會。”

白氏揚起手，想給顧玥一掌，可手遲遲沒有落下。

白氏：“玥兒，你想娘跪下來求你嗎，只要徐燕舟一句話，一句話就行，就能救我們于水火，娘跪下來……娘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