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完全呆掉。

　全僵，目呆滯，神魂離竅。

　忽地，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翻坐起，直接撲倒姜九懷，抓住他的襟，怒吼：“混蛋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啊！”

　你知不知道因為怕被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啊！

　你知不知道只要一想到你知道以后會討厭我，我有多難過啊！

　姜九懷猝不及防，仰躺在床上，發冠摔散了，發如墨一樣流泄在錦被上，他道：“因為我一直在等，等你這個沒良心的什麼時候能良心發現，親口告訴我。”

　這次他差點兒等到了，但差點兒死掉。

　如果這沒良心真的非要等到死亡來臨才會開口，那他寧愿永不開口。

　——“阿墨，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想到了好幾次，他說起這句話的神，滿是溫，滿是期待。

　但無一例外地，每次都讓他失了。

　元墨的怒氣頓時小了很多，只剩下咕噥：“你要是早點說你知道了，我不就老實代了麼……”

　姜九懷一皺眉：“哦，那倒是我的不是？”

　家主大人雄威仍在，元墨立刻干笑，“沒有沒有，都是我的錯，我答應過紅姑絕不告訴旁人……”

　姜九懷打斷：“我是旁人？”

　“沒有沒有，”元墨忙道，“你自然不是旁人，你是……”

　頓了一下，這樣居高臨下，看著姜九懷，手里能抓著他的襟，耳朵里能聽到他說話，他還說他喜歡！只喜歡！元墨的心里漲得滿滿的，有什麼東西都快要淌出來了，重重地在他上親了一口，大聲宣布，“你是我喜歡的人！”

　姜九懷的眼睛，一下子被點亮了。

　元墨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給姜九懷在了下面。

　他的隨即而來。

　從前每次被親，都有幾分迷糊幾分惶，但這一次，摟住了他的脖頸，主湊近他。

　姜九懷快要瘋了。

　若早知有此刻，他為什麼要等這蠢貨開口，純屬浪費！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手已經自到腰間的帶，手指忽然到一樣涼涼的什，是那只被打開了藥罐，里面的藥膏已經溢出來一點。

　姜九懷瞬間清醒過來，只是聲音還有點沙啞：“阿墨，先搽藥。”

　元墨聽得“搽藥”兩個字，也回了魂：“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真的——”

　“廢話。”姜九懷氣息不大穩，“旁的地方我不能，給你搽好后背，剩下的你自己來。”

　這話大大安了元墨，對，只是搽個背，應該沒什麼問題。

　但真等開始搽的時候，兩個人都發現自己錯了。

　元墨的衫褪到腰下，整片背脊雖有風團，但通潔白如雪，線條流暢，至腰間形一個溫的弧度，只有纖纖一束，比那日在溫泉池旁看到的還要細一些。

　一時間，姜九懷只覺得口干舌燥。

　元墨等了半晌，扭過頭去：“怎麼還不搽？”

　“嗯，就來。”姜九懷的聲音明顯低沉，格外暗啞。

　隨即，藥膏涂到了的背上。

　藥膏是涼的，能迅速緩解皮上的麻，但他的手是熱的，熱到讓覺得有點發燙的地步。

　所有被到的好像要在他手底下融化了。

　元墨把整張臉埋進枕頭。

　他的作飛快，搽好藥之后迅速起：“我去看看藥熬好沒有。”

　他的聲音十分生，起的姿勢也是。

　元墨也忙道：“好好好你快去。”

　溫藥的小爐子就在屋子里，但兩個人好像都沒有看見。

　姜九懷走到門外帶上房門，元墨捂著裳翻坐起。

　隔著一道房門，里外的兩人同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又同時低下頭，出了笑容。

　元墨把整張臉都埋進被子，才能阻止自己笑出聲。

　阿九不好男風！

　阿九喜歡！

　只喜歡！

　啊啊啊啊好像爬到屋頂上昭告天下，阿九喜歡，喜歡是個孩子是！

　終于不用再瞞著阿九啦！

　開心！

　家主大人心的男寵有疾，前來探的人絡繹不絕，不過姜九懷以“元墨病重宜靜養”為由謝拒了絕大部分，只有文華長公主夫婦與和妃一起進來看視。

　元墨在枕上謝過三位貴人的關懷之意，和妃握著元墨的手道：“想吃什麼？告訴我，我讓人做來給你。”

　元墨見過不出低微后來發達的人，無一例外都很想將自己的過去一筆抹煞。像和妃這種已經宮為妃、還時常回去找從前友人的實在是之又。

　文華長公主笑道：“娘娘真是心慈仁善，待這孩子真好。”

　和妃握著元墨的手嘆息：“長公主不知道，這孩子同我有緣。”

　說話間，小七捧了新的藥罐進來。

　三人知道元墨要用藥，便起告辭了。

　元墨看著姜九懷接過藥罐，心里面就有一陣慌張。

　姜九懷吩咐小七：“出去，關門。”然后吩咐元墨：“趴下，寬。”

　元墨還想掙扎一下：“我可以自己試試……”

　“昨天你說自己試試，結果一晚上都在撓后背，今天還要試試，背上就沒有一聲好皮了。”姜九懷板著臉，“快點，磨蹭。”

　元墨再一次把臉埋進枕頭里當駝鳥，心中暗暗發誓：媽蛋要再吃花生就是小狗！

　姜九懷搽過一次，作已經嫻了許多。

　雪白的背脊撓出顯眼的紅痕，他心里有點惱，有點疼，還有點……別的想法。

　明明已經被深深鎮的綺念，止不住又紛紛冒頭，在這些念頭失控之前，他迅速將藥膏涂完，替掩上裳，聲音沙啞：“阿墨，回去告訴紅姑，我下個月會上門提親。”

　元墨嚇了一跳：“提什麼親？”

　姜九懷道：“我要娶你，自然要提親。”

　元墨嚇得更狠了：“你你干嘛要娶我？”

　姜九懷瞇了瞇眼，微微不悅：“你我兩相悅，又有了之親，難道你還不打算嫁給我？”

　元墨知道家主大人不高興了，但的腦子全是懵的，“兩相悅，又有之親，就一定要親嗎？”

　伎們天天都有兩相悅又相親的人，誰也沒親啊。

　姜九懷皺眉：“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

　“我們這不就在一起嗎？”元墨囁嚅道，“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很好，我們就這麼喜歡著好了，親什麼的，就算了吧……”

　是一介平民，他是姜家家主，這份也太懸殊了吧？當然他可以紆尊降貴，娶過去當一房妾室，給一個名份，可那樣哪有現在這樣自在？

　可以姜家紅館兩頭跑，還能領那麼高的月例銀子，等等，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妾室一個月能有多月例？應該沒有三百兩吧？

　姜九懷雖然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看得出來是著實不樂意，重重了一下的臉：“你記著，我最多只能給你一個月。一個月后，我要娶你進門，一個時辰也不能耽擱。”

　依他心中所念，最好明天就能把娶進姜家。

　但是不行。

　他要給最最盛大的婚禮，他要娶做他的妻子，將的名字昭告天下。

　他要給準備世上最好的一切，等進門。

　他的目強大、堅定、溫，元墨被他這樣看著，拒絕的話一時說不出口，喃喃道：“我……我試試看……”

　這一臉的不愿！

　姜九懷把藥罐重重往手里一塞。

　心中恨恨。

　沒良心的永遠都沒良心！

　待風疹褪得差不多，元墨迫不及待地回了京城。

　西山本就是和八字犯沖，再也不要來了！

　姜九懷將送到紅館，在下車前，抓住的手叮囑：“一個月后，可記得了？”

　“嗯嗯嗯。”元墨含糊點頭。

　點完頭，發現姜九懷猶不松手，直著。

　元墨覺得這眼神仿佛大有深意，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遂一臉探究地回他。

　姜九懷心想眉目傳什麼的，這貨估計是終不能領悟了，手上輕輕一使力，將帶進懷里。

　這下元墨明白了。

　主摟住他，吻上他的。

　姜九懷對的主是又又恨，自然是這銷魂滋味，恨則是恨僅此一吻，無法盡興，反而變了一種折磨。

　待松開，他的氣息已經了，低聲道：“明早別忘了來上工。”

　元墨眼睛一亮，以為要提親就是不要當男寵的意思呢。

　這麼說還有一個月的男寵月例可以領！

　“是！明天一準來！”

　姜九懷看懂了這個眼神，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他要回去擬一份拒絕不了的聘禮單子。

　元墨下了車，和歡姐等人笑笑鬧鬧進了紅館。

　原以為伎們不在，紅館定然是一片冷清，結果廳上燈火通明，至十幾二十名伎，一個個花枝招展，笑容相迎，齊齊福行禮：“見過二爺。”

　元墨又驚又喜，“好，好好，都好。”

　原來是姜九懷讓人采買的江南伎送到了，們是跟著衛子越的船一道進京的，白一將們接到紅館，元墨忙命讓歡姐帶伎們去安置歇息，

　白一要回府復命，也告辭了。

　衛子越卻是坐在那塊青壁下睹思人，一面喝著悶酒，一面悵然嘆道：“一轉眼，已經一年了。”

　坐下來陪衛子越喝酒，一面喝，一面聊，告訴他京中又開了哪幾家樂坊，每一家樂坊又出了新的頭牌，今年的評花榜眼見就要開始了，讓他一定要看完了再走。

　總之啰啰嗦嗦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天涯何無芳草，京城的伎這麼多，你可以慢慢挑啊大哥！

　可惜一番苦口婆心全都白費，衛子越喝到傷心，自懷中掏出那截淡青詩袖，含淚道：“往事莫沉……閑時好……且登臨……”

　造孽哦，這貨不會這輩子都醒不過來吧？

　元墨拍著他的肩：“兄弟，過去的事就過去算了，你可是你們老衛家的獨孫，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們衛家著想啊，你也該到親的時候吧？舊人什麼的該忘的就忘了，別放在心上……”

　還沒勸完，忽然發現門口多了道人影，是姜九懷。

　他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目正落在衛子越手中那塊詩袖上。

　元墨渾一震，連忙去搶詩袖。

　偏生衛子越握得死，不肯松手。

　元墨哄他道：“好衛兄，把我的東西還我吧。”

　衛子越咕噥：“這是我的，我問你買的，你忘了麼……”

　元墨：不！沒有！絕對沒有！你喝醉了記錯了！這詩袖我一直妥妥地收在自己邊，絕對沒有賣給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