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京師了冬,下過幾場小雪,天氣就愈發冷了,整個皇宮上下都忙碌起來,不僅僅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年關,更是因為皇后的冊封大禮就近在眼前了。
這一日凌晨時分,綠珠便起來了,推門出去一看,滿庭都是銀白的雪,一踩就沒到了膝蓋,昨夜竟是下大雪了,綠珠暗道不好,連忙把坤寧宮上下都起來,立即灑掃積雪,今天是花嫵封的日子,絕不能有半點差錯。
寢殿,寂靜無聲,暖香幽幽,床帳安靜地垂落下來,花嫵安然酣臥在錦被中,青的發堆在枕側,將的襯得如雪一般白,旁邊有一只手過來,替輕輕拂開散落的一縷發。
花嫵似有所覺,睫羽微微一,撲扇如驚的蝶翼,半夢半醒間睜眼,咕噥道:“你怎麼……還沒去早朝?”
“今日不早朝。”
花嫵還沒反應過來,迷迷糊糊道:“為什麼……”
這模樣實在是懵懂得可,周璟忍不住在額上輕輕吻了一下,道:“今日是你的冊封大禮,我已下令免了早朝了。”
花嫵這下終于清醒了一些,慢慢張開眼睛,周璟了的臉,道:“起來麼?還是再睡會?”
“還睡什麼?”花嫵了眼,道:“綠珠們一會就來了,別誤了時辰。”
果然沒多久,綠珠便帶著們過來了,花嫵今日盛裝打扮,發髻高挽,大小珠花各九枝,簪九枝,禮服是早就做好了的,深青質地,上面以金線繡了九只凰,栩栩如生,振翅飛。
正替花嫵披上最后的袍時,一直沒靜的周璟忽然出聲,向出手:“讓朕來。”
天子有命,那自然聽從,垂手恭敬地退到了一旁,周璟走到花嫵面前,低頭看著,原是垂著眸的,微微抬起眼,燭便落那黑白分明的眸中,猶如星子,的眉心點著殷紅的花鈿,是火一般的紋樣,給添了幾分雍容大氣。
凝視了片刻之后,周璟才將袍展開,輕輕披在花嫵上,那一瞬間,整個殿都安靜下來,所有人屏住呼吸,忍不住心生驚嘆,太合適了!
這件袍仿佛天生就是為而準備的,袍上的圖案太過致漂亮,但凡換個人來,都會被其過風頭,反倒淪為陪襯,但是穿在花嫵上,相得益彰,華麗端莊,人只能想到殊絕二字。
綠珠激道:“主子……主子太好了!”
說著,聲音都開始發起了,幾乎要變調,花嫵見眼圈紅紅,不由失笑,手了的頭,道:“我穿著不好看麼?你哭什麼?”
“沒有,好看,很好看!”綠珠用力抹了一把眼睛,不住點頭道:“奴婢是高興的,奴婢為主子高興!”
的主子吃了多苦啊,才換來這一天,如今總算苦盡甘來了,綠珠恨不得大哭一場。
這時有人進來通稟,劉福滿來了,他如往日一般捧著拂塵,笑容可掬地向周璟和花嫵行禮,爾后才對周璟恭恭敬敬道:“皇上,時辰差不多了,請皇上先行奉天殿。”
大禮要開始了,此時正是清早時分,天方明,因著昨夜下了大雪,無數宮人齊心協力,這才把宮道上的雪一一掃除,天子駕到奉天殿的時候,百都已各就各位,恭敬等候了。
見天子儀駕來,樂即刻奏樂,劉福滿躬著子引周璟登上座,眾員整齊劃一地伏跪下去,山呼萬歲。
周璟俯視著他們:“平。”
大臣們謝了恩,陸陸續續站起來,這時候,禮部尚書陸青璋上了前來,他手中捧著一卷金冊,畢恭畢敬地放在冊寶案上。
劉福滿立在座下,一甩拂塵,揚聲道:“有制!”
“跪!”
正副冊使即刻跪下,劉福滿唱道:“今冊妃花氏為皇后,命卿等持節展禮。”
正副冊使齊齊應聲叩首:“臣等遵旨。”
兩名冊使小心翼翼地捧起冊寶案上的金冊,退出了奉天殿,接下來他們要去請節與印,然后前往坤寧宮為花嫵賜節,授金冊,傳印,如此大禮方。
冊使才離開,周璟便站起來,劉福滿忙道:“皇上有何吩咐?”
“朕要去坤寧宮。”
劉福滿有些急了:“按照禮制,皇上要在奉天殿等著,娘娘封之后才會過來。”
周璟卻道:“朕不想等。”
他想親眼看著他的絨絨為皇后。
扔下這句話,周璟便大步離開了奉天殿,往坤寧宮的方向而去。
……
正副冊使捧了冊寶在中宮門前停下,樂奏樂,不多時,坤寧門徐徐開了,著九的花嫵立在殿上,姿亭亭。
兩名冊使躬殿,尚儀道:“拜。”
花嫵便拜了四拜,奉冊取了金冊慢慢展開,宣讀起來,當他讀到花絨絨三字時,花嫵明顯一怔,下意識抬起頭,尚儀立即低聲提醒道:“皇后娘娘。”
花嫵只好又低下頭,直到那將金冊讀完,接下來便是授節與印,四拜過后,抬起頭,便撞一雙悉的桃花目中,竟然是周璟,他遠遠立在坤寧門口,著這邊,已不知站了多久了。
兩人的目纏在一,庭中有零星小雪簌簌下著,飄忽不定,像是不舍得就此墜地,潔白的雪落在周璟的肩頭,小小的一朵,花瓣似的,絨絨可。
周璟朝這邊走過來,兩名冊使有些愣住了,按照規制,他們這會兒應當回奉天殿去,回稟天子,封禮畢,但是誰也沒想到,天子居然自己過來了。
還是正冊使機靈,當即就跪下了,叩首拜道:“啟稟皇上,臣等奉制冊命皇后,大禮已。”
周璟擺了擺手:“賞。”
他走到花嫵面前站定,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只深深地凝視著,花嫵的目落在他的肩頭,下意識想替他摘去那一朵雪花,誰知才剛剛手,便被周璟握住了,他的指尖很涼,掌心卻是滾燙的,花嫵輕輕一,手指終于到了雪花,它融化在兩人的指尖上。
周璟低聲問道:“高興麼,絨絨?”
花嫵抬眸著他,眼睛慢慢彎起,眼尾向上挑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容秾麗,不可方,笑答道:“高興呀!”
這一天來得雖然晚,好在還算值得。
……
封禮畢,皇后還要接百朝賀,依舊是在奉天殿,尚寶司早早設了寶案,又有表案,以供文武百上表箋稱賀。
這是最耗費時間的,朝中大臣不論品階,每人都要上表,再由宣表當場唱讀,倘若寫的人再啰嗦些,一份表至要讀兩刻鐘以上,眼看天已經黑,花嫵也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坐在座旁,趁著下方無人敢抬頭看,略略換了一個姿勢,端了一整天,渾骨頭都僵了,周璟立即有所察覺,輕聲道:“累了?”
花嫵輕輕唔了一聲,又道:“還好。”
畢竟下面的大臣們也站了一天了,這會兒說累,未免有些招人恨,周璟來劉福滿,低聲叮囑幾句,劉福滿連連頷首,捧著拂塵一溜小跑,到了百列前,揚聲道:“皇上有旨,諸位大人上表朝賀,誠心可嘉,圣上諒諸位老臣們年邁弱,不能久侯,另擇吉日再宣唱賀表。”
眾人聽罷,喜出外,紛紛跪謝圣恩,又叩謝皇后恩典,如此,大禮總算是結束了。
文武百們恭送皇后與皇上離開奉天殿,這才陸陸續續散去,陸青璋的步子邁得十分輕快,容煥發,才出了殿門,就被陸太師住了:“過來說話。”
“爹?”
陸青璋四下看了看,跟上對方的腳步,兩人拐到一條無人的宮道,慢慢走著,陸太師道:“皇后的金冊是你擬的?”
“是,”陸青璋忙道:“是兒子親手擬的,呈給皇上過了目,沒有出任何紕,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陸太師負手而行,眉頭鎖,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我來問你,皇后閨名什麼?”
陸青璋為禮部尚書,這個自然清楚,不假思索答道:“花嫵。”
陸太師停下步子,霍然轉頭看他,問道:“那你為何在金冊上寫的是,花絨絨?”
“花絨絨?”陸青璋吃驚地張著,解釋道:“不對啊,兒子寫的是花嫵,花絨絨是誰?”
陸太師的表都不對了,一字一頓道:“我也想知道,花絨絨,是誰?”
慌張了一瞬,陸青璋很快就強自鎮定下來,干笑道:“總而言之,不管花絨絨是誰,今日封后的那個人,就是花嫵,對吧,爹?”
陸太師鐵青著臉,道:“自從花家出了事,我這心里一直不太踏實,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有點擔心。”
陸青璋也微微變了臉:“爹擔心陸府為皇上的眼中釘?”
陸太師恨鐵不鋼地看著他:“當初的十二金鶴,我讓你不要領下那差事,你非不聽,要去皇上跟前獻,如今又出了金冊的事,我怕其中有大問題。”
陸青璋勉強道:“只是一個名字罷了,能出什麼大問題,再說了,皇上前陣子不是中了巫蠱,又把事都忘了麼?兒子看他當初上朝那模樣,連人都不認識了,不像是謠傳,聽說他把太后娘娘也給忘了,至于花家,他們是自己找死,誰也怨不著,關我們陸府什麼事?”
陸太師依然憂心忡忡:“希如此。”
希皇上是真的中了巫蠱,把事都忘了,否則,他們陸府,就難逃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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