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那第五兆恒,大過年的還去做短工，但因是過年，主人家晌午便給結了工錢,憐他一個外鄉人在外過年,便邀在家里一起吃年夜飯。

　第五兆恒自是不已，但心里還掛記著那平月秋和白玉琉，朝主人家婉拒了。

　不想回到客棧里，高高興興地原本拿著這兩天的工錢,準備給他們倆訂一桌像樣的年夜飯，卻發現人并不在房間里。

　正想下樓詢問小二，不想才到樓梯口,小二的便將他攔住,“這位客,和您一道的那兩位客搬到靜月客棧去了,但這幾天他們的房錢,您看……”

　聽到靜月客棧, 第五兆恒腦子里一下炸開了，那不就是這全潯州城，甚至是整個西南最貴的客棧麼？他們哪里的銀錢？

　不對，他們若是有銀錢，為何不把這邊的賬給結了？而且也沒知會自己一聲。

　他心下一時不免是有些失難過,但是店家一直看著他,他面子上過不去,也只能將這原本打算過年的銀子給付了房錢。

　小二的跑來問,“客您還續房麼？”還是也要搬到靜月客棧去？

　“我繼續住。”第五兆恒回著,腦子里卻糟糟的。

　等結完了賬,這兩天的工錢也是所剩無幾了,他有些不甘心，到靜月客棧去打聽，卻沒遇著兩人，聽靜月客棧的小二說，這兩人好不闊綽，那上等的大套間直接一定就是半個月。

　不過這會兒已經出去了。

　“客有話轉麼？”沒有他們也要去準備吃年夜飯了。

　第五兆恒搖了搖頭，“沒，沒。”然后失魂落魄地離開。

　他揣著懷中所剩下的那點銀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往何去，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猶如那飄浮的落葉一般，風往哪里吹，他便往哪里飄浮。后是那明亮熱鬧的萬家燈火，耳畔是大家過年的喜悅歡聲，可是這一切明明就咫尺再近，但卻和自己又沒有半分的關系。

　他明明就在竹聲里，可是卻又無法融這份喜悅。

　他上的小錢，不足以去酒樓，而街邊的小攤，都是小本生意，人家自不可能在大年三十還出攤，他一時間竟然沒有地方去吃飯。

　誰能想到，他這堂堂落霞莊四莊主，卻有著這樣落魄的日子。

　最后不知不覺間，回到了原本住的客棧，卻見門口有一個悉的影，正焦急地在那里來回踱來踱去。

　他下意識以為出了什麼事，連忙迎上去：“阿崢，怎麼了？”

　金崢已經等了他半晌，見到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小師叔，我等你好久了，咱們走吧。”

　“去哪里？”第五兆恒有些懵，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去我家啊，我爹早就料到，莊主和小……”他原本是要小師妹的，但是想到如今已經離開了落霞莊，還是改口道：“莊主和小師妹只怕早就把你給忘記了，怕你一個人冷清，特意讓我來接你。”

　原本覺得自己像是隨風落葉的第五兆恒聽到這話，忽然覺得自己又變了風箏，線的另外一端，有人將他給拉住了，正在滿滿地往回收，心里說不出來的，有些張得說不出話來，只喊了金崢一句：“阿崢，我……”

　金崢卻微微一笑，“小師叔，不管如何，就算是我和父親離開了落霞莊，但咱們之間的義是不會變的，走吧。”

　常言說，錦上添花遠不如那雪中送炭。

　正是這樣的，金崢父子倆這個時候的出現，讓覺得自己是孤家寡人的第五兆恒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這一頓年夜飯，遠超過了他替落霞莊平家打敗了誰所得到的名譽和獎賞都要貴重。

　這也是金家父子這麼多年，第一次在外過年。不同于往年，金堂主要管著落霞莊的許多事，這個時候也是他最忙的時候，每次等他忙完，已經是守歲的時候了，他才回到自己院子里。

　如今看到這滿桌子的新鮮飯菜，抬著酒杯忍不住慨道：“阿崢他娘還在的時候，總讓人拿在火爐子一旁煨著，年夜飯雖是暖的，可味道卻早不如此前那樣新鮮了。”說到這里，看朝金崢：“后來你娘不在了，就你一個人等我吃年夜飯。”

　金崢苦笑，笑起來只覺得往昔為何要將日子過得這樣窩囊，“咱們的年夜飯，每年都是到了正月初一才吃上的，母親在的時候，總是埋怨父親您，咱們父子倆只道不懂得人世故。”

　如今想來卻是可笑，為了那所謂的兄弟義，卻傷害了最親近的人。

　第五兆恒聽到他們父子倆的這些話，自己雖然不似金二哥這樣忙，也能跟著平家同席吃年夜飯，可是席間的確是沒有金二哥的影，他總是在忙碌，忙了里面忙了外面，聽說是自家祭祖，也是推遲到大年初四以后。

　因為這大年初一初二初三，不是在替落霞莊接待客人便是準備回禮或是安排人拜年。

　而他自己……

　于是便鬼使神差地舉起手中的酒盅，“來，為了金二哥你們一家離開落霞莊，從此能過個好年而干杯。”

　“干！”金家父子倆也舉著杯盞。

　昨天才搬進這算不得華貴寬敞的新家，卻覺得一片暖意，家里雇傭了一家五口，老夫妻倆一人看門，一人灑掃，他們家兒子做些活，媳婦則負責煮飯，小兒則做些伺候茶水的活兒。

　自己曾經雖說名聲上好聽響亮，被人稱作是二莊主，但其實和平家的奴才是沒有兩樣的，所以曾經吃過了那些苦，如今也不沒打擾人家一家子過年。

　下午些連夜飯讓做了兩份，他也兒子也是跟著幫些忙，好大家都能安安逸逸地過年。

　隨著這酒盅在一起，三人間便開始推杯換盞，那真心話也一句接著一句說出口。

　而王府這邊，年夜飯基本已經散了，沈羨之想起白天的事，今晚就有些不敢在于夏侯瑾同床共枕了，于是跑回姐姐們的院子，只道是要和們一起守歲。

　這沒什麼病，夏侯瑾輕輕笑了一下，并沒有說什麼。

　反正他今晚也要守歲的，阿瑜那邊鐵貓兒還小，所以便他早些回去。

　但夏侯瑜不愿意，這麼多年了，自從父王母妃走后，他就再也沒同王兄一起過年，所以無論如何也要陪著他一起守歲。

　兄弟倆如今坐在那燈火通明，滿是暖意的大廳中，窗軒半掩，大家的笑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了進來。

　夏侯瑜不免想起往昔過年時，這王府里一派清冷，那時候大家連這吃穿都是問題，哪怕是這新年里也是十分拮據，如何舍得點這麼多燈火，浪費這麼多炭火？

　可今年不一樣了，只短短的半年時間，城里城外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化，他現在看著這些明亮璀璨的燈火，仍舊覺得有些不真實，“王兄，你說明年咱們還能過這樣的好年麼？”

　“明年會比今年好，往后一年也會比一年好。”夏侯瑾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的自信，大抵是因為沈羨之所給潯州城打下的這一切基礎吧。

　他所擔心的水利問題，在讓人修筑田埂的時候，已經將各的水渠都修好，而且大力支持農耕生產、與商家無息借款重新開業，看起來是王府下了本，可是這所得到的收益，已經完全超越了付出的本。

　而且隨著莫家的鋪子在此開設起來，也引來了一部份外商。

　商人們的眼總是最毒辣，如今的潯州城甚至是整個西南城，于他們眼中其實就是一塊沒有開發出來的黃金圖，所以只要王府得力，就會讓這些商賈們不計本地在這里投。

　他們投得多了，引來的人自然也就更多，加上此的農耕生產和商業上的發展也能跟得上腳步。

　所以等年后這路修好了，到時候四通八達，這西南只會越來越好。

　“你的城墻什麼時候能修好？”夏侯瑾忽然問道。

　夏侯瑜頓時一臉興，“原計劃是要幾年的時間，可是現在臺山塢和陳家燒磚坊都能無限支持，照著這樣的形，今年的年底，就能竣工了。”

　此刻已經是大年初一了，也就是說再有十二個月，這潯州城將擁有前所未有，最為堅固，且還備最強攻防的城墻。

　“好，加油！”除了這潯州城，其他的縣城也需要修筑，到時候就讓阿瑜去。

　夏侯瑾是這樣想的。

　他們兄弟倆這里守歲，聊著些民生，沈家這邊就不一樣了，四個姐妹正好圍了一桌，歡喜地打著雀牌。

　沈羨之今日有如神助一般，一捆三連贏了五把，讓其他幾位姐妹很是著急，沈靈之握著手里的三餅，猶豫了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堂中，“這個，沒人要吧？”

　“怎麼會沒有人要，我這里已經有三個三餅，清一龍七對，加上你這個正好。”沈羨之猛地將桌前的牌一推倒，一把搶過沈靈之還舍不得放下的三餅，“拿來吧你。”

　沈靈之腦子里飛速地賺了一圈，覺自己口袋已經空空了，“不玩了，還不如直接把銀子送給二姐姐你，還能得給人呢。”

　說著，也推到了牌，不甘不愿地給了銀子，然后是真不打算玩了。

　不玩，三人也只能作罷。主要是沈羨之一個人贏，沈蕓之和沈梨之也覺不到樂趣，于是只能收起來。

　于是圍著桌子聊天，不知那話題怎麼就扯到了鐵貓兒上去，于是沈梨之好奇地看著沈羨之，“二姐夫的不會真的不行吧？二姐姐你們親半年有余了。”這肚子也沒見靜。

　這個話題沈靈之那是相當地興趣，想當初手里寫出來的小黃文多彩啊，也是自認為翻遍了各類畫本子的，于是立即將腦袋湊上來，“二姐姐，二姐夫是不是不行啊？還是你們這床榻之間不和諧？要不要妹妹教教你。”

　沈蕓之不知道沈靈之和柳照的那些事，更不知道曾經還給柳照懷過孩子，但是卻知道這個妹妹最不正經，房間里就藏有不那種畫本子。

　以前是十分氣惱這個妹妹的，但是如今卻覺得這是好事，母親不在了，沒人給妹妹們說這些事，自己又不懂，所以如今倒覺得是好事，也跟著道：“是啊，二妹妹，要不讓靈之拿幾個畫本子給你看看？”

　沈羨之連連擺手，心說姐妹們怎麼如此都變得這樣不單純好了？那些畫本子用得著麼？前世看過好多的。“不用，真的不用。”

　“二姐姐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哪個人都要經歷這一遭的。”沈靈之說的時候還不忘朝沈蕓之看過去，“年后大姐姐你也要議親了，不是我說那杜大哥好一個正經人，只怕與這閨房樂事是一點不開竅的，我回頭給姐姐也找幾本，大姐姐你想法子給杜大哥看去。”

　沈蕓之頓時就鬧了個大紅臉，“你這丫頭胡鬧。”怎麼可能給杜司風看？還要不要臉了？

　沈梨之在一旁托著腮幫子，“我想看，給我看看唄。”

　“你看什麼，你又沒男人。”沈靈之直接給拒絕了。

　然后十分熱地給沈蕓之和沈羨之大說這閨房樂事，沈梨之也旁聽一些。

　沈羨之聽著聽著，似乎去試試也行，于是朝沈靈之問道：“話本子哪里呢？”

　“現在就要看麼？”沈靈之問著，可這不是在守歲麼？守歲看那種畫本子，是不是不太好？

　雖然現在屋子里就們四姐妹，但好歹是廳里，于是便搖頭，“要不天亮了拜年過后，去我房間休息，大家一起看？”

　沈蕓之點點頭，這個提議不錯，也不好意思把那種畫本子拿到自己房間里去，在四妹妹屋子里看看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