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笑道,“可能就是孩子們鬧著玩的,現在的年輕人滿放炮,沒個真話,都不太靠譜。”
田香蘭皺眉,了解小兒子,覺得許俊生說的時候不像是撒謊,又說道,“同志,讓您累了,黨校最近有沒有招收臨時工,有沒有人,是已經上班了但還沒來得及建檔案的?”
張科長早就煩了,但礙于沈老師的面子,還是勉強和氣的說,“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是新招了一批人,還有沒來報到的,名單,我找找啊!”
他很快找到一張表格,果然,第二個名字赫然就是林雨珍。
田香蘭不知道兒子找的什麼關系,竟然真的把林雨珍給弄到黨校了,咬牙,毫不猶豫的說,“同志,麻煩您把林雨珍的名字去掉吧,找到了正式的工作,不會來報到了。”
張科長愣了一下,說,“你是林雨珍什麼人?”
田香蘭笑著說,“我是一個親戚,我認識你們魏校長,要不,我去跟他說?”
張科長聽了覺得有些奇怪,他們招的這批人,名單早就擬好了,這林雨珍是后添上的,走得就是魏校長的關系。
是魏校長的書親自過來待的。
現在又要去掉了?
他說,“,您去跟魏校長說去吧。”
沒等田香蘭和沈老師走遠,他就拿出筆果斷的劃掉了林雨珍的名字。
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把黨校當什麼地方了?
其實,田香蘭和魏校長不能算是認識,也就在一兩個場合到過,不過,這人是個自來,搞關系向來都很有一套的。
沒用沈老師陪著,自己徑直去了校長辦公室,滿臉帶笑的說,“魏校長你好,我是田香蘭。”
魏校長年已過百,眼睛都花了,過老花鏡仔細打量了幾眼,沒認出來面前這人是誰。
田香蘭不慌不忙的繼續自我介紹,“你大概不記得我了,我是魏玉紅的同事,是工商局稽查科的長,小魏的孩子百日宴的時候,我也去了,不過因為臨時有事兒,提前走了,魏校長您大概沒注意到我。“
魏玉紅是魏校長的侄,一年前,他的確參加了侄孫的百日宴。
魏校長點了點頭,“你好。”
田香蘭笑道,“魏校長,今天冒昧打擾,是有一件小事,你們黨校最近是不是招了一批臨時工,有一個林雨珍的?。”
魏校長皺眉,他作為黨校主抓業務的副校長,每天事多得很,還件件都是大事,本來招幾個臨時工,臨時工什麼名字,這種事兒他都不會去關心。
但林雨珍這個名字,他的確知道。
前天,他以前的一個學生親自登門拜訪,為的就是給這個林雨珍找工作,要求倒是不高,臨時工就可以了。
他就讓書去跟人事科打了個招呼。
“有這個人嗎,這事兒我還真不清楚。”
田香蘭笑道,“剛才沈老師已經陪我去人事科查了,說的確有,林雨珍是我一個親戚,現在找到了正式工作,就不來黨校報到了。”
魏校長倒是頭一回到這種事。
他那學生許運來是個不會輕易求人的脾氣,但為了林雨珍破例了,眼前這同志看起來有點不正常,雖然號稱是林雨珍的親戚,但覺不太像,即便林雨珍找到了別的工作,有什麼要的,不來報到就是了,還非要特意跑一趟。
也許這人是為了不讓林雨珍來黨校上班?
他們黨校雖然是不錯的單位,但也不過是個臨時工,沒這個必要吧?
這林雨珍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倒有些好奇了。
他擺擺手,一副不愿多談的樣子,“田長客氣了,其實不用特意來,那行,我知道了。”
田香蘭說,“那哪能呢,還是要來說一聲的,不然,就太過意不去了。”
等走后,魏校長給許運來打了個電話,“小許,怎麼回事兒,剛才有個林雨珍的親戚來了,說是在別的單位找到了工作。”
許運來忙問,“是誰過去說的?”
“田香蘭,說是個工商局的長。”
許運來一聽就知道壞菜了,說,“老師,非常抱歉,既然這樣,那這事兒就算了吧,改天我陪您喝酒。”
魏校長笑了笑,說,“這可你說的啊,上回你拿來的茅臺酒,還沒開封呢。”
對于去黨校報到的事,林雨珍特別猶豫,生怕會出什麼波折。
上輩子田香蘭不知道說過多次,說能住上那麼好的四合院,能在水利局這麼面的單位工作,等等等等,這一切都是許家給的。
雖說這黨校的工作,是許俊生幫找的,但找的也是許家的親戚,也算是沾了許家的。
這輩子,不管和許俊生如何,都不想再沾許家的了。
第二天林雨珍上的是早班,下班時才下午兩點,走出區環衛的大門,在對面的公站躊躇了半天,決定還是去黨校看看。
上輩子越活生活半徑越小,全圍著孩子轉了,到后來孩子都大了,想到去逛逛,卻又生了病,幾乎天天在醫院和療養院之間轉換了。
這還是第一次來區黨校呢。
學校的大門看起來氣派的,里面的建筑看起來有些舊了,但濃濃的樹蔭下,不時走歸來三五群的學生,校園里沒人吵鬧,安靜。
這氣氛的確適合學習。
林雨珍現在的工作環境,就是在大街上,有時候特別,有時候塵土飛揚,沒辦法一邊干活一邊背課文。
回到家學習也不方便,小廚房里特別熱,坐一會就汗流浹背了,林雨珠和林宇強回來了,還時不時會打擾。
在一瞬間改變了主意。
這黨校的工作,是許俊生的堂叔給找的,也不知道找的黨校的哪個領導,但不管是誰,總不可能還是田香蘭的妹夫了。
不知不覺來到了人事科。
“同志你好,我是來報到的。”
今天張科長不在,人事科置辦的是個姓陳的科員,抬起頭公事公辦的我呢,“什麼名字?”
“林雨珍。”
陳科員從屜里拿出一張表格,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又從下到上掃了一遍,說,“沒有你的名字。”
林雨珍神平靜的走出黨校。
下了電車,跑到附近的副食店,本來想買兩分錢的冰,想了想,買了五分錢的雪糕。
邊走邊吃,回到家正好吃完了,洗了把臉,就開始認真學習了。
今天因為去黨校,已經耽誤了一個多小時了。
五點多鐘,大雜院里逐漸熱鬧起來了,上班的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林雨珍也趕收了課本,先把爐子點上燒水。
只要爐子一點著,小廚房就熱的沒法待了。
林雨珍一邊默記剛才學的容,一邊在水池子上洗服。
林二爺先到家,見親閨在洗服,忙拿出自己的兩件臟服,說,“雨珍,這兩天怎麼沒見俊生來?”
林雨珍說,“來的還啊,回回都帶著東西來,您還不滿意啊?”
這人的真不能慣著,一旦習慣了,吃不著就難,許俊生帶來的點心,昨天還剩了半包,剛才他一看卻沒有了,一塊都沒剩。
這喝茶不吃塊點心還真是不太得勁兒。
林二爺訕笑了兩聲,“嘁,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爸爸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兒!”
林雨珍不為所,繼續洗著服。
林二爺瞅瞅院子里沒幾個人,把聲音放低了,“雨珍,你和俊生也好了不短時間了,等他再來,我得跟他提一提訂婚和結婚的事兒!”
林雨珍嫌棄的指著盆里的服,“爸,您這襯衫怎麼弄得這麼臟啊,瞧這領子,都洗不出來了吧!”
此時黃翠芬恰巧下班了,聽到這話笑著說,“可不是,你爸這服都穿了好幾年了,領子得換換面了。”
林雨珠最近跟著同事學了點裁手藝,立即說,“爸,等我休班了,我幫您換啊。”
林二爺滋滋的進了屋子,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金山胡同這邊,許俊生正在醞釀一場大吵。
許俊生是個惹禍不假,倒是從來不會跟父母吵架,最多犟幾句。
今天中午,他突然接到堂叔一個電話,許運來在電話里語氣不是很好,說既然林雨珍找到了更好的工作,為什麼不告訴他一聲。
許俊生都聽懵了,連忙說沒有。
許運來這才又說,是田香蘭去黨校找了校長,說林雨珍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就不去黨校報到了。
后面堂叔還說了什麼,許俊生都沒聽清,他掛了電話就想請假去找林雨珍,但又有點不敢去。
他媽辦的這都什麼事兒啊!
不給林雨珍找工作就算了,怎麼還能搞破壞啊?
那天林雨珍說的話,說的很委婉,但他也聽懂了,說的不就是生怕他家里人搗,會在黨校干不長嗎?
當時他本沒放在心上,因為覺得他自己家里人還不至于這樣,誰能想到他媽真的這麼做了,不給林雨珍找工作就算了,怎麼還能搞破壞啊?
許俊生昨天單位加班,本來今天打算去找林雨珍的,這下也沒法去了,他一下了班回到家就準備好了,要跟他媽大吵一架。
許俊生吵架沒經驗,全靠吼。
“媽!你什麼意思啊,你去黨校干嘛了?”
田香蘭一進門,就被小兒子吼了這麼一嗓子,嚇了一跳,把皮包掛在架子上的時候手都哆嗦了許漢瞪眼,“俊生,你都多大了,怎麼還一驚一乍的,你瞧,你媽都被你嚇著了!”
田香蘭沒想到兒子這麼快就知道了,笑著問,“誰告訴你的,我今天上午哪也沒去你,在單位開會了。”
許俊生盯著媽的臉,努力想要找出破綻,十分堅持的說道,“你就是去了,你還騙人家校長,說給林雨珍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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