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回陸雪禾都輕車路了, 連那廢渠的豁口,都被來回蹭的溜溜的。也有了經驗,后來幾次去都拿一塊布頭, 到了鉆渠口時就往上一裹,不臟裳了。
“胡大哥,”
陸雪禾把拎來的一大包孜然辣丁遞給這個護衛, 叮囑道, “這東西辣, 放久了也,你要吃的時候,可以在火上略烤一烤,味道大約更濃點——但也別放太久, 盡快吃。”
沈澈接過來點點頭:“多謝。”
“還有幾樣小面點, ”
陸雪禾道,“可惜這府里不養羊, 不然有些牛羊之類的, 能做很多好吃的小點心呢。”
是沒心思搞養專門去弄吃的了, 搞這些耗費時間太多,這個隨時準備逃命的人有點耗不起。
沈澈沒說話, 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除了北邊胡地有幾族是常喝那些膻腥的什麼的, 大熹朝除了家有嬰孩娘親沒水的, 誰會弄那什麼牛羊地吃。
“這是我的回禮, ”
沈澈也沒多問這些, 只拿出自己準備好的東西, 往磨石上一放道, “應是你喜歡的。”
“謝啦, ”
陸雪禾很是開心拿起那個小匣子, “讓你破費啦。”
沈澈沒吭聲,拎著陸雪禾送他的一大包吃食轉就走了,他長走的又快,陸雪禾還沒反應過來,人都不見了。
“什麼東西呀,”
陸雪禾自言自語道,“給錢麼?”
只有錢才是最喜歡的。
一打開小匣子,先是一愣,繼而難以置信從小匣子拎出來一串叮叮當當的東西。看著手中這一串……陸雪禾閉了閉眼,忍了!
這是一串看著很小巧的鎏金小手指,一共五個,看形狀從大拇指到小指簡直一應俱全,只不過比起謝明謹送的大金手指,確實小了很多。
每一個金手指上都打著孔,用绦錯落連綴起來,掛在一起形了這麼一個佩飾。
一晃就叮叮當當的響。
陸雪禾不想說話,面無表收起了小匣子。
早問過蘇嬤嬤了,知道這種鎏金跟以為的那種金什麼的不一樣,這用的鎏金法子里要耗費很多汞。
鎏金的東西在大熹朝當年盛世的時候就不貴,尤其后來一些鎏金的工匠手藝人在西北這一帶也不……
說白了,鎏金的東西就是好看一點,至于想賣個好價錢……啥也不是。
不過好在東西雖然不值錢,但跟這位護衛大哥,也算結了個善緣。
……
沈澈回到小書房這邊,拿出這一包孜然辣丁來,一邊吃,一邊在燈下盯著墻上的輿圖:
自重生以來,他已經對這里的兵馬布局做點一定的調整,撒了很多迷霧,讓朝廷和北地胡部諸族,都會產生一定的危機錯覺。
前世他殘靈飄時也聽說了不,對于屬下的心思更加有了清晰的了解,誰可用,誰不可用……都在心中早已一一過濾清楚。
眼下,他還需要撒一個大霧,要讓昏君認為他并不是完全的忠廉,也有了很強的私:
前世無論是那昏君在位,還是后來登上帝位的寧王,雖倚重他們沈家來抗敵守邊,但心里一直都對沈家極不放心:
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哪有不重私的人,凡是在外表現出不重私的,凡是沒有明面的錯可以拿的人,必定是藏著大大惡。一旦有了機會,首先要除去他們沈家這樣無求無不好拿的人。
他們沈家一心為國不求私利,在這些畜生眼里,竟了大大惡之人。
想到這一點,沈澈冷笑一聲。
一念至此,沈澈視線落在了地圖上的一點:那是西北的一金礦,距離云川并不遠。
這金礦屬于朝廷,但實際控制權在如今的太子手里。
眼下昏君多疑,太子和寧王兩人明爭暗斗。他們沈家原本置奪嫡的紛之外,只是他阿姐嫁給寧王后,沈家就被人認為是寧王的人了。
昏君生怕帝位被兒子們所奪不能善終,因此最喜歡看太子和寧王爭斗不已,而且還會極力保證兩方的勢均力敵。
本太子這邊勢大,戶部乃至刑部等很多朝中大員是站在太子這邊的,加上太子母族財力雄厚,因此財力、朝中人脈上,寧王比不上太子。
但寧王一來娶了沈漓,背后有了沈家就等于有了一定的兵權。二來寧王八面玲瓏,拉攏新晉十分有一套,手下籠絡了不人才,暗中的潛力也是不可估量。
一時間,太子和寧王幾乎達了一種平分秋的狀態,這兩年一直相對穩定。
雙方沒有明面上劇烈的爭斗,暴君反而不安了,因此雁歸堂的細作也越來越活躍了。
這一次,他選定了那金礦,一來是因為他要起事,那金礦勢在必得。
二來,一旦他對太子的這金礦手,必然打破太子與寧王之間這兩年的平衡,暴躁的太子一旦惱恨,會立刻對寧王這邊的勢力出手。這樣,兩人爭斗再起,昏君滿意,他也需要這種象來為自己起事做好準備——要魚,自然要把水打渾。
這麼一搞,如了那昏君的愿,依照那昏君的念頭,甚至還會因覺得他沈澈貪財對他放了心。
“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謝明謹推門走進了小書房問了一聲。他進這個小書房,有沈澈給他的任何時刻不用通稟的權限。
沈澈頭也不回,立刻先將手里沒吃完的那包辣子丁藏到了一摞書的旁邊。
“鬼鬼祟祟干什麼?”
謝明謹一向明,使勁聞了一下道,“別藏了,藏的了東西藏的了味道麼?我都聞到了——拿出來吧,有好你還藏私?”
沈澈哼一聲不給他。
謝明謹嘿嘿一笑:“那我自己拿了哈——”
說著,見沈澈沒有真阻攔,笑著過去拿了油紙包,打開來驚訝道,“這不是陸姑娘的辣子丁?你怎麼也有?”
說完察覺到什麼,立刻閉了。
“你吃過?”
果然,沈澈一瞇眼,“吃獨食?”
謝明謹忙嘿嘿笑道:“不是,是陸姑娘去街上時自己帶的,我就跟著吃了幾塊,哪有多余的給你帶回來?”
說著疑又道,“你這是哪里來的?”
“說正事,”
沈澈掃他一眼不解釋,“這金礦的事,我準備這幾天就讓那細作把它傳出去。”
他對金礦的覬覦之意,他準備就借助這雁歸堂的細作傳給那昏君。
“好,”
謝明謹也斂了笑意凝重點頭,“這些天我也跟算是混了,大約也瞧出我像是對有意思——只要我假裝不經意個風,應會立刻上鉤套問這事。”
“假賬你做得詳細些,”
沈澈道,“再附上一張我之前和沈漓一起假作出來的來往書信,只要這兩樣東西被這細作拿了去,那昏君絕不會懷疑。”
“明白,”
謝明謹點頭,“放心,我做賬目那是最嚴謹不過。”
兩人又商議了一些事,習慣一直熬到了半夜,謝明謹才離開小書房回自己的住休息。臨走之前,還疑瞟了一眼吃完丁的空油紙,十分好奇沈澈到底哪里弄來的這東西。
……
陸雪禾這兩日總覺得有點不安,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讓不安。年后那漿洗嬤嬤還是來玉蘭院了,但一直很安靜,沒有私下找過。
拋開這點心里的不安,陸雪禾將心思都放在了即將到來的《西廂記》首場演出上。
果然不負眾,初八時,瓦舍租好的戲場子旁,就來了不人,各人等都有,大多是聽了說書人的“宣傳”跑過來看稀罕的。還有一些人就是看著這邊人多,純粹過來看熱鬧的。
等戲場子坐滿了人后,崔六他們找來的看場人,就把大門關上了。
樂曲聲中,副末登場。就引來了下面觀眾一聲輕呼,等老夫人上場時,整個場頓時一片笑聲。
氣氛來了,老夫人連帶著唱曲加說白,很多人第一次看到這種直接角演出的事,稀罕的不行,又覺得奇妙無比,很快就被帶進了故事。
到了文扮演的崔鶯鶯出場,那一打扮就驚艷了所有的觀眾,臺下忽而一陣詭異的安靜,繼而就有人出一大喊:“好!”
其他人也跟著連連好,得文是在臺上多轉了一圈才總算能正常走戲唱曲。
張生一出來,跟崔鶯鶯第一次佛殿相遇的場面出來時,觀眾更是都沸騰了起來,似乎比他們自個兒談說還激一樣。
第一場戲演完,場下好聲大的像是要掀翻整個戲棚子一樣。戲場外的人被驚,急的恨不得立刻沖進來看。
第一場免費的演完,崔六他們開始清場,準備換一波觀眾進來,繼續演第一場宣傳。
坐在戲場里的觀眾都不肯離開,急著想要看下一場,聽說下一場過兩日再演時,都有點失,這一回干脆不出去了,說是要再看一遍,陸雪禾他們哭笑不得,好說歹說才將人請了出去。
初八這一天的宣傳演出,可以說是大獲功。崔六他們累的夠嗆,卻一個個神抖擻。本來提著的心放了下去,知道以后能拿這個“絕技”掙錢糊口了,說不激是不可能的。
陸雪禾累了一天,回到玉蘭院這邊時,連跟和一起出去看了一天戲的謝明謹說話的心思都沒了。
“陸姑娘,”
就在下了車轎時,謝明謹笑著住了,溫款款道,“這兩日我家鄉有人送來了我先前的一些行李,行李中有陸老先生曾評點過的一些書冊,姑娘明日得空了,便請來我那院子一趟,看看這些書冊,有沒有姑娘要拿走留作念想的——書冊堆積眾多,不便給姑娘送來挑揀,到時還請姑娘移步過去。”
說著一笑忙又補充道,“若是姑娘介意,姑娘過去時,請蘇嬤嬤給我說一聲,我回避便是——”
給這一個細作來他那邊登堂室的機會,而后會故意讓這細作聽到看到一些事……
給一個提點,應該就知道,沈澈有要的書信放在哪里哪里。
陸雪禾一聽就一個頭兩個大,這個半文盲懂什麼書冊,很想說不要,但那是“先父”留下的東西,說不要就有點不好了。
“行,”
好在只是過去挑幾本,也不是讓讀,到時裝思念父母傷神落淚,估計這謝明謹也不會多問陸霈的事,“多謝謝大哥。”
……
也就在這一天晚上,陸雪禾眼皮一直跳,心中那種不安越來越強,果然那漿洗嬤嬤過來見了。
陸雪禾察覺到那漿洗嬤嬤的眼神,只能十分不愿地配合著將福蕊福果們先打發出去。
“嬤嬤什麼事?”
陸雪禾抱著燈泡,假裝鎮定,其實放在燈泡小肚皮的手都已經是滿手心的冷汗了。
“姑娘,上峰有令,”
那漿洗嬤嬤也不啰嗦,直接開門見山傳達消息,“那謝三爺確實已為沈將軍心腹,能出將軍小書房——”
“為什麼這麼急?”
陸雪禾滿心都是抗拒,“我才來,此時行,只怕不妥。”
“上峰命你見機行事察探金礦事宜,不得有誤。雁歸堂不活閑人,姑娘是知道的。”
那漿洗嬤嬤面無表道,“上峰對姑娘經常出市井瓦舍,與樂戶為伍唱曲弄什麼戲,萬分不解,此舉非在計劃之,也還請姑娘跟屬下說明緣由,屬下好去給上峰解釋。”
陸雪禾:“……”
“我那是為了討好謝三爺,這都不懂?”
陸雪禾裝作惱火,“不然,你以為那謝三爺為何能對我青眼有加,百般回護?”
一聽到“金礦”兩個字,就知道事關重大,心肝肺都嚇得有點了。察探這種重大消息,那豈不是稍一失手就完蛋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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