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回家就出去溜達了。
沒片刻功夫, 劉家就在栗子村兒出了名兒。別看劉國不懂什麼是按揭,完全不耽誤他吹牛臭顯擺。林晚照跟劉國過了一輩子也沒發現劉國有這臭顯擺的病,不過仔細想想, 倆人一輩子除了孩子念書上能顯擺一下,別的想顯擺也顯擺不起來。
林晚照在家歇著,給趙嫂子打了個電話,說起買房的事,趙嫂子笑,“你作真快。”
“不是我作快, 我家老三拆遷款還沒下來,就把房看好了。那樓盤我在嫂子你那里看過,想著肯定不錯。嫂子,這回給我們辦手續的銷售員不錯,我把那小伙子電話給你。我跟他說了, 他是干這行的,要是有民居出售,也只管跟我聯系,到時有消息我跟你說。”林晚照從來不是單純沾別人的格, 力所能及的范圍,也得努力。
“好啊。”趙嫂子打趣, “沒把好房子全都買走吧?”
“沒有。我看現在樓市不算很火,還有多房子的。”
“那你買這麼多?”
“咱們又不是做短生意, 房子放著也壞不了。老大當年公租房買產權, 才三萬。老三第一套房買的偏,五萬。現在放眼市里瞧瞧, 哪兒還有五萬的樓。就是咱們縣,拆遷前, 也得十來萬一套房子。嫂子,咱們都是從房上發起來的,我就信房!”
聽筒里傳出趙嫂子含笑的聲音,“等過了正月十五,咱們一起去看樓。”
“!”
秦特聽著姥姥跟趙姥姥打電話,決心也要像姥姥一樣,好好朋友。
秦特給自己和姥姥泡壺茶,從房間拿本小說,挨著姥姥看起書來。
當天下午,妯娌陳桃花兒就過來一回,跟林晚照打聽是不是一下午就買了七套房。林晚照承認,“弟妹你要不要買,下回咱一起去。”
“嫂子,您還要買啊。您多房啦,怎麼住啊!”
“收租唄。你看我跟你二哥還有旁的本事?”
“唉喲,我的天哪。二嫂你是真人不相,您真是大氣派!二哥說你一下子買七套房,把我嚇著了。二嫂,你買哪兒的房啊?”
陳桃花兒比林晚照有見識,林晚照一說老三看的那小區,陳桃花兒就知道,“是個好小區,學區好,以后不管是出租還是給孩子上學,都方便。”
“你也買兩套唄。不然,那些錢留著做什麼?”
“我是也打算在城里買幾套。上回我家買房,是全款付的,二嫂你跟我說說按揭的事兒。”
林晚照事無巨細,把怎樣找律師,怎樣擬協議防范風險,都跟陳桃花兒說了。陳桃花直笑,“咱自己孩子,還能不放心?”
“弟妹,現在市里的房,等閑三五十萬。孩子們好的時候好,若是哪天一犯渾,他就是不認了,就是自己拿著了。你有什麼辦法?生氣就能把自己個兒氣死,何不把事做前頭。”
陳桃花兒悄聲問,“你家老三媳婦豆兒似的,能愿意簽那合約?”
要是以往,林晚照肯定就順著抱怨幾句兒媳婦的不是。這幾乎是婆婆的本能。但這次,林晚照忍住了,實事求是,“老三媳婦明事理的。”“有你這一出手七套房的婆婆,哪個媳婦不明理啊。”
“別這麼說,咱們家的媳婦都還,沒那種特別不講理的。”
“這也是。”
妯娌倆說會兒話,主要陳桃花兒把擬協議的律師電話要走。倒不是舍不得把房給兒孫,兒孫都是親的,陳桃花兒主要是看這協議能保護自財產,再說句私心話,兒子媳婦關系好,這財產就是他們的。一旦離婚,財產還是自家的,不會蒙損失。
陳桃花兒走后,天漸漸暗下來,林晚照開始準備晚飯,秦特給姥姥幫忙打下手,就見姥爺哼著小調回來了,順帶跟祖孫倆說了個餿主意:
“大哥說了,如今這拆遷款下來。兒子輩的都老大的人了,自己掙飯刨食兒不管他們,孫子輩得意思意思。我想著,大哥說的也有理。”劉國粒炸花生米,擱里嚼了。
秦特手里擇著芹菜,不明白姥爺的意思,“姥爺,不是給舅舅和媽媽很多東西了嗎?”
“這以后不都是你們的。”劉國轉悠半圈,跟林晚照商量,“老婆子,你說怎麼樣?”
“你大哥什麼主意啊?”都是燒的呀,劉黨那餿主意就是這時候出爐的吧。林晚照不聲的問。
劉國眉飛舞地,“大哥說,孫子一人給五萬,長孫給十萬!”
秦特看姥爺一正好,再看看姥姥,姥姥在不不慢的切。
林晚照沒說話,劉國問,“你覺著這主意怎麼樣,是該給孫子點兒吧。”
林晚照問秦特,“小特,你說你姥爺這主意如何?”
秦特說,“我就是有些不明白,姥爺,為什麼只給孫子啊?朵朵也是姥爺的孫,姥爺你只給劉飛弟弟、弟弟,不給朵朵麼?”
“也不能這麼說。朵朵給點,給一半,兩萬五。不,給三萬。”劉國特意跟秦特說,“小特也給你一萬。齊碩比你小,給他兩萬。”“那在姥爺你心里,值五萬,朵朵值三萬,劉飛值十萬,我值一萬,小碩值兩萬。姥爺您這不是給我們定價麼?我覺著不大好,先不說我們小輩,長輩里除了二舅高興,大舅三舅能高興?”然后,秦特極敏銳的補了一句,“就是舅舅們不說什麼,大舅媽三舅媽肯定過來跟姥爺您講理啊!”
劉國想到難纏的大兒媳三兒媳,終于從的狀態中微微冷靜下來,這事兒的確不能這麼干。
林晚照把切好的放到碟子里,換個菜板菜刀,接著切芹菜,“再跟你姥爺說說,你媽知道會怎麼著?”
秦特眼睛含笑,“我媽肯定立刻電話打過來的!我媽多火啊,當然不是為了錢,就是不能咽下這口氣呀。我也覺著很寒心,看姥爺,自始至終就沒想到過我。前兒您不還說,外孫孫子外孫孫都一樣看待麼。外頭誰不說姥爺您開明,一碗水端平。您怎麼能贊同大姥爺這餿主意呀。大姥爺這主意,簡直是把人都得罪完了。姥爺您肯定不能贊同的,是不是?”
本不用林晚照出馬,秦特就把姥爺給制服了。
劉國拍著腦門兒,“這話當我沒說過。你倆別外頭傳去。”
秦特笑瞇瞇地,“姥爺您放心吧。我什麼都沒聽到,我姥爺能贊這樣的事麼,肯定不可能的。姥爺您多明白的人哪,跟大姥爺不一樣,你倆氣質就不一樣。”
劉國被秦特馬屁拍的有點兒,還是正提醒外孫,“在外頭可不能這樣說,那也是你大姥爺。他心眼兒小,聽到這話肯定不高興。”
“我就跟姥爺你一個人說。姥爺,晚上喝幾杯吧。一會兒給您炒個蔥羊!”
林晚照說,“我可不炒。”
“我給姥爺炒!主要我姥爺這男平等就讓人敬佩!”
秦特把姥爺哄的樂顛樂顛往客廳看電視去了,秦特長脖子看一眼,心里嘀咕,姥爺真是一肚子的舊思想,合著在姥爺心里,才值一萬,約等于外孫的一半,孫的三分之一,孫子的五分之一,長孫的十分之一。
姥爺不知道你真面目是這樣的啊!
還是姥姥好!
晚飯的時候,劉國就接到二兒媳的電話,問公公是不是要給孫子分錢。林晚照秦特四只眼睛齊刷刷盯著劉國,劉國義正辭嚴的問二兒媳,“你聽誰說的?”
“劉超媽,我大財嫂子啊。爸,不說咱們三家每個孫子給五萬,長孫給十萬麼。”二兒媳快言快語,劉超是劉國大哥劉黨的長孫,跟劉飛一樣,屬于高貴的十萬塊長孫級別。
秦特給姥爺夾筷子蔥羊,劉國態度更加莊嚴了,對二兒媳道,“都什麼年代了,還分這些。老二媳婦,你比我年紀,你應該更進步才行啊。男平等一百多年了,你怎麼還長孫長孫的。飛飛是我的大寶貝,可你說,難道只疼飛飛,就不疼、朵朵了,還有咱們小特小碩,都是一樣的。沒這宗事兒,那是你大伯的糊涂主意,我是很不認同的。行了,就這麼著吧,掛了啊,我吃飯哪。”
“誒,爸――”
沒待二兒媳再多說兩句,劉國就掛了電話。秦特的馬屁立刻跟上,“姥爺您說的真是太好了!”給姥爺豎個大拇指,“暑假我們留了作文,我就寫一篇《我的姥爺》。”
“不用不用。你那作文不是經常被當范文在班里念麼,不用寫,多不好意思啊。”
“主要像姥爺這個年紀的人,有幾個人有姥爺這樣的覺悟呢?”秦特順帶打聽,“姥爺,三姥爺家也這樣分麼?”
“應該吧。你三姥爺也稍微有一點點那啥,一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不大妥。”
劉國從心深一直是認為兒不一樣的,孫子孫也是不一樣的,兒子輩最倚重的是長子,孫輩最看重的人還就是劉飛,劉飛是長孫。在劉國的老思想里,東西多給孫子也正常,畢竟孫子是正正苗。
可現在又知道,即便在心里有偏有向,但事不能這麼辦的。一來兒媳婦不好得罪,二來閨脾氣也不小。算了算了,還是一律不給,省錢,省事。
就是給,也私下給,不能人知道。
劉國著小酒盅,暗暗攢個主意。
秦特一眼就看出姥爺口不對心,出于善心提醒姥爺,“姥爺,您要是私下給劉飛給東西,你可一定得機的不得了。不然大舅媽知道,肯定來跟姥爺抗議!”
劉國險沒酒嗆著。
林晚照忍笑,“小特都能看出來,你就歇了吧。”
劉國堅決不承認,“我可沒那意思。說一樣看待就是一樣看待。咱們得把錢花學習上,不花別。”趕把剛攢的主意散了。
老二媳婦又給劉超媽大財嫂子打電話,最后氣的不輕,因為確定黨大伯家就是按長孫第一發錢的,軍三叔家,也要給孫輩發錢,就是家,一文不出!
第二天,翠丹媽帶著翠丹就上門了。翠丹媽是哭著來的,翠丹也是滿臉氣憤,秦特忙給翠丹媽遞紙巾,倒茶給喝。
林晚照忙問,“侄媳婦,這是怎麼了?”
翠丹媽直捶口,“二嬸啊,我要不找個明白人來說說,就氣死了!”
翠丹一向快言快語,“二叔婆,你不知道,可氣人了。昨天我們家開會,我爺爺說拆遷款下來了,給我們孫輩一人五萬塊錢!”
“這不好事麼?”
“是好事兒。可我爺爺說了,只給孫子,孫沒份兒!還有劉超哥,他是長孫,長孫一個頂倆,拿雙份兒,給他十萬!”翠丹小臉兒氣的鼓鼓的,“我倒不是眼饞我爺爺的錢,就是氣不過!合著眼里就只有孫子,虧我爺爺天跟我‘丹丹長、丹丹短’的,原來這麼瞧不起人!”
翠丹哼一聲,“沒見過樣兒的老古董,我聽小特姐說了。二叔婆拿姑跟杰子舅他們都是一樣的,有杰子舅的,就有姑的。家里更是孫子孫外孫外孫一個樣兒!連學校都說男平等,現在誰還像我爺爺似的,搞重男輕這一套!”
翠丹特意對坐在一旁的劉國說,“同樣是兄弟,怎麼二叔爺就這樣開明,我爺爺偏一肚子的舊思想呢!”
劉國輕咳一聲,“你爺爺年紀大了。”
“不是年紀大小的事,三叔爺家就是孫子孫一視同仁,都是一樣!就我家,非但孫子孫有貴有賤,孫子間也不一樣,長孫特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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