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里一片寂靜。

　剛才還刷得飛快的彈幕也都停了下來, 顯然，并沒有人想在這個時候因為打字而分心。

　全部的人都在認真地聽著江斂舟和盛以的對話, 生怕錯過哪怕一個字。

　快魚直播是可以觀看回放的，但這會兒依然有很多人……

　悄悄地、再悄悄地，打開了錄音按鈕，生怕之后會有人不承認。

　江斂舟雖說是個脾氣臭的人，但他對盛以向來很好講話。

　尤其是如果盛以正在氣頭上，那他一定會很有分寸地退讓幾步，盛以不管說什麼他都“好好好”。

　——除了現在。

　除了這個“今晚睡沙發”。

　怎麼可以！想都不要想！

　哪怕每天沒做到最后, 但該有的福利是一點兒也不能的，江斂舟對這個認知無比清楚。

　他摘下耳麥便準備跟盛以理論。

　想要開口的瞬間, 江斂舟頓了頓。

　盛以朝著他挑了挑眉。

　——這是在問他怎麼了。

　江大爺便咳了一聲, 清了清嗓子，看上去還正經的。

　“那個……我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討論這個問題不太好吧？”大爺一副“我是在為你著想”的表，繼續道，“要不, 回頭再議？”

　盛以：“？”

　盛以有點沒聽明白。

　頓了頓，目往江斂舟后的電腦上瞥了一眼, 瞬間有了些不太妙的預。

　重復了一遍，問, “……這麼多人的面？”

　“嗯, 我還在……”江斂舟驀地想起了盛以為什麼會覺得他已經直播結束——

　是他為了哄盛以跟自己一起直播，說的直播到八點半, 而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他心虛了一秒, 又飛快理直氣壯的, 甚至揚了揚眉看盛以, 倒打一耙似的，“我正直播著呢，你沖進來說這些干什麼？”

　盛以：“……”

　沉默了下來，連同剛才畫畫被連番打擾后的郁悶都被這突然的沖擊力，給生生沖沒了。

　開始回想，進來之后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盛以倒是沉默了，而直播間卻徹底沸騰了起來。

　【所以真就是我理解的那樣？？？剛才你們也都看到了，舟哥打給的是“久”這個ID吧？！】

　【靠咧……其實我以前有胡思想過，覺得應該不會那麼巧合，兩個人正好都有“久”這個字。但我想了想！如果是我長得這麼好看，還畫得這麼好的話，是絕對不可能瞞著別人的，我早就炫耀了幾百上千回了好吧！】

　【我有點懵啊諸位，所以說舟哥現在其實是在阿久寶貝的家里住著？他們同居了？】

　【嗚嗚你們關心的都好多，只有我在意jlz今天晚上到底睡床還是睡沙發嗎？這對我很重要[可憐][可憐]】

　……

　彈幕刷刷刷飛過去，大家也不知道是在集討論些什麼，還是各自抒發著想。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關系了，畢竟彈幕已經集得眼睛都快要看不過來了。

　江斂舟只是飛快地瞥了一眼彈幕，又掛上了耳麥，對著直播間說了一句“我回頭再補夠直播時長”，就飛快地結束了今天的直播。

　如果放在平時，這會兒肯定會有人表示不滿的；然而今天……

　實在是突然得知的炸消息太多，們也沒什麼心思聽江斂舟繼續講那換座位的事了，眼看著直播結束，所有人立刻投奔論壇和微博，針對今天的直播展開了一番熱議。

　而盛以……

　依舊在沉默。

　想了好半天，才問：“所以，你給我打電話是直播福利？”

　這樣一想倒也正常。

　畢竟就木以舟CP的熱衷度，以及江斂舟那不炫耀就會死的病，他會在直播時邀請自己連麥、作為直播福利，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盛以勉強心平氣和了下來。

　這麼一想，也就是在直播間了兩個人同居的事實而已。

　但這個……

　算了，們遲早要知道的。

　盛以“安”完自己，正準備繼續去書房畫那張CP圖，便聽見江斂舟又咳嗽了一聲，住了。

　盛以表欠奉的：“還有事？”

　江斂舟頓了頓。

　“我邀請連麥作為直播福利的……”他看了一眼兀自還在奇怪的盛以，這才有些含糊地說了下去，

　“是久。”

　盛以“哦”了一聲，大概是被剛才的事給沖糊涂了，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甚至還在腦子里想，是久怎麼了，不就是久？有什麼問題嗎？

　盛以應完，看江斂舟沒再說話了，便轉繼續往前走。

　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回過了頭。

　表沉沉的。

　“你剛說了什麼？”

　……

　當晚，文娛熱搜話題，帶了兩個“”字。

　第一個是“木以舟同居”，第二個是“盛以是久？”。

　討論度持續地居高不下。

　木以舟的CP超話，更是久違地過起了大年，點進去就能被一片“啊啊啊”和“嗚嗚嗚”淹沒。

　對別人來說，久就是盛以這件事，可能只會讓人贊嘆盛以不僅如此漂亮，更是個這麼厲害的畫手。

　但！對木以舟CP來說，久=盛以，這簡直是有劃時代意義的！

　【所以舟哥的《December》，從頭到尾都只寫了他跟阿久的名字對不對嗚嗚，我就說舟哥為什麼從早以前就對久這麼特別，當時跟我小群里的親友猜，們還嘲笑我異想天開！】

　【我又跑去欣賞了一遍久太太微博里的CP圖，靠，我做夢都不敢做得這麼大……我的正主竟然畫了自己的CP圖，并且了CP圈知名大，啊這啊這。】

　而一位名“今天do了沒”的CP的微博，更是吸引了太多人的目。

　今天do了沒：“嗚嗚嗚誰懂我！我竟然膽敢跟我的CP正主，討論我CP今天do了沒這樣的問題，救命（抹淚）。我竟然還敢問我的CP，能不能畫他們的圖……靠，我現在就想穿越回那時候，掐死那個我自己QAQ”

　而評論區，除了一長串的“哈哈哈”之外，還有很多的——

　【誰酸了，是我酸了，竟然能跟阿久老婆聊天……這是天大的幸運啊寶貝！】

　【還能搶到久的稿位，而且我總覺得剛才直播那會兒，阿久說在趕稿子，就是在趕你那副畫稿（小聲）。再換句話說，家人，你也是在jlz的直播間擁有姓名的人了！】

　【所以，只有我一個人關心，家人你到底跟阿久老婆討論了些什麼嗎？到底do了沒？這對我很重要！】

　……

　出了這麼大一件事，莊堯當然是在第一時間就跟江斂舟討論了一下，故舟工作室的宣發公關部連夜上班，適當地引導起了輿論。

　但，江斂舟的形象確實正面，他跟盛以又已經是公開的、見過家人的，同居也正常。

　所以比起這個，更多的路人關心的，自然是盛以的馬甲份。

　哦對，不只是路人。

　就連尹雙都發了微博：“我又想起來第一次在節目里見到阿久，我們那會兒八個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我當時問阿久是什麼職業，很坦誠地告訴我是自由職業者[煙][煙]。直到今天，我才終于知道了阿久所說的自由職業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關鍵是要說起來，盛以是一丁點謊都說的，但……

　誰能想到所說的自由職業者，是個在圈外都有名氣的、現在已經幾百萬、稿位永遠供不應求的畫師？！

　他們這些人，單知道盛以會畫畫，但是“會畫畫”和“這——麼會畫畫”，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好吧……

　尹雙的微博更是適當地引導了輿論，有不路人也開始跟著再去刷起了《同桌的你》。

　故舟工作室的工作人員們都忙得團團轉，抓在最要的黃金時間理事。

　孟元剛跟盛以聯系完，便見到旁邊一個宣發部的工作人員松了口氣。

　——跟別人張的畫風實在是不一樣。

　孟元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問：“王玟，你怎麼看起來這麼輕松？”

　小王搖了搖頭：“你不會懂的，我此時此刻，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孟元：“？”

　小王長長地吐了口氣：“我窺破的天下機，終于被別人知道了、不需要我再苦苦死守了。”

　孟元：“？？”

　您……真的沒問題嗎？

　小王高深莫測地看了孟元一眼，一副“你怎麼會懂我呢”的玄妙表，搖搖手指，轉離開了。

　孟元一頭霧水地目送小王遠去。

　而在孟元沒看到的地方，小王一走過拐角，立馬打破了自己那副平靜而玄虛的表。

　幾乎是跳起來的，飛快地就撥通了自己最親近的閨的電話。

　努力按捺住自己激而飛揚的緒，電話接通的那秒，小王就是一個“臥槽”：“寶貝，怎麼樣，我沒猜錯吧？我好開心我好快樂，幸好盛以就是久！”

　誰能知道，自從木以舟CP大火起來之后，小王都過的是如何煎熬的生活。

　不就是在江斂舟發《九九》那首歌的時候，出面找到了久做封面畫手而已嗎？

　誰知道，年夜的時候，打電話給久通封面的細節，卻意外發現了江斂舟就在久旁邊？

　這段時間，那一個煎熬啊。

　每天翻來覆去地想，到底是江boss腳踏兩條船呢，還是久跟盛以其實是一個人呢？

　眼看著久一張又一張地發CP圖，小王代自己想了想，覺得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類似的事。

　越想，小王越心如死灰，每分每秒都落了這麼大熱、這麼真的CP也會be收場，而他們英明神武的江boss卻是個渣男的想象之中。

　眼看著，都快熬不住、準備辭職了！

　卻可以在這個時候見得月明，小王現在的心，遠比那些真的CP們還要激！

　……

　雖說故舟工作室的人都是做好了要戰一夜通宵的準備，然而，輿論形勢遠比他們預估之中要好太多。

　除了尹雙，《同桌的你》其他幾位嘉賓也紛紛發了微博，調侃了今天這場直播。

　木以舟的CP又著實能打，到后來甚至完全不需要工作室的人再引導什麼輿論了。

　大家面面相覷，沒想到今天這場竟然結束得這麼快。

　還是莊堯大手一揮：“辛苦各位了，大家下班吧，這個月會給大家多發10%的獎金的。”

　所有人齊齊歡呼出聲的同時，孟元倒是頗有些擔心地問：“莊哥，我們現在就這麼結束了，舟哥那麼會不會力很大？”

　莊堯冷笑了一聲。

　孟元：“……”

　為什麼聽起來，莊哥這麼怨懟的模樣……

　-

　倒也不能怪莊堯怨懟，實在是在外面已經了一鍋粥的時候，當事人江大爺丁點也不在意。

　他這會兒正——

　“寶寶，我錯了。”他嘆了口氣，又扣了扣臥室的門。

　小心翼翼、委屈的語氣，也不推門進去，就站在門口繼續裝可憐。

　里面沒靜。

　江斂舟半分不氣餒的：“寶寶，你一個人睡的話，肯定會踢被子的，明天著涼了怎麼辦？”

　“……”

　“寶寶，你現在不聽睡前故事，還睡得著嗎？”

　“寶寶……”

　堪稱聲波攻擊。

　還是沒聽到臥室里面的靜，江斂舟頓了頓，“那我給你倒杯開水喝，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盛以：“？”

　也沒生氣，當時那句讓江斂舟睡沙發，也就是說說而已。

　況且，后面的掉馬也怪不得江斂舟，畢竟回想了一下，江斂舟當時其實是想要攔住的。

　但。

　就想問，“倒杯開水”是什麼意思？

　外面腳步聲漸遠，大概是真的去了，而后稍等了一會兒，腳步聲又離得越來越近。

　他大概是走到了門口。

　盛以屏住呼吸聽了聽，卻驀地聽到江斂舟低呼了一聲，像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約又聽見他說“好燙”。

　盛以皺了皺眉，飛快地踩上拖鞋就往房門口走，邊回憶著燙傷藥膏放在了哪里，邊迅速拉開門，念叨他：“你怎麼端杯水還……”

　“……”

　門口的江斂舟哪有丁點被燙到的模樣？

　他正勾著眼尾，懶懶地倚在墻上看，眉眼間全都是笑，至于那杯可能燙傷他的開水，則安安穩穩地放在墻角，丁點要打翻的樣子都沒有。

　盛以：“？”

　盛以面無表的，“行啊江斂舟，你那些個演技都用來對付我了是吧？”

　說完，盛以就準備“啪”地再次關上門。

　只是，沒能關上。

　江斂舟一把抓住了的手腕，將整個人抱進了懷里。

　盛以嘗試掙扎了一下，江斂舟卻越抱越，完全沒能掙開。

　江斂舟卻一臉滿足地輕嗅了發間的香氣，又一次哄道：“不生氣了好不好？我真的錯了。”

　盛以抿了抿，到最后也只問出來一句：“你沒燙到？”

　“這麼想看我燙到？”江斂舟稍一挑眉，寬宏大量似的，“那也行吧……”

　盛以掐了他一把。

　江斂舟輕聲笑了出來。

　大爺越想越滋滋，看他朋友，不吃，但就是掛念他。

　江斂舟自覺已經完掌握了哄朋友的辦法，好不容易才要回了今晚睡臥室的權利。

　當晚，盛以在江斂舟懷里睡著之后，早已抑太久的江斂舟……

　去床頭出來了自己的手機，登錄了微博。

　點進去關注列表里“久”的主頁，江斂舟開始挨個翻起來了發過的CP圖，并予以認真點評。

　江斂舟V：“這張的江斂舟畫得帥，下次不用對著照片了，建議直接對著本人畫。”

　“這張盛以看江斂舟的眼神還有味道，但遠不如現實里含脈脈，建議下次再揣一下。”

　“這張我很喜歡，洗出來掛臥室里吧，就掛床頭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