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凌晨四點,宋禾在生鐘的作用下,睜開眼從床上起來。
房間昏暗,小妹懷里抱著的花格抱枕,半邊臉趴在枕頭上睡的正香,半點不知道宋禾已經起床。
床邊的凳子上放著一個箱子,這就是出差四五天的全部行李。
宋禾眼睛穿好服,微微打開窗簾,發現玻璃窗外依舊是黑暗,抬眼看還能看到一月亮。
“吱呀”一聲,輕輕打開房門,清晨的冷空氣撲面而來,刺激的人心神一震,那點睡意瞬時間然無存。
空氣是清新的,深深吸一口,仿佛能聞到水和泥土融于一起后散發出的香味,又或者是周邊的桃花香。一呼一吸間,似是將全上下由里到外滌一遍。
宋禾快速洗漱后,給自己梳了一個蓬松馬尾辮。打著手電筒,照了好一會兒鏡子,左看右看都很神后才點頭放心。
火車票是早上六點半的,宋禾活這麼多年,還真頭一次坐這麼早的火車。
也不知道為啥,明明還有八點鐘的,但是除了之外所有人都非要買六點半的,這也就導致了今早四點就得起床。
宋禾著實想不通,但也只能數服從多數。
洗漱完后,燒爐子煮了一壺開水,將干的金銀花放開水中,然后把砂壺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晾涼。
宋禾懶得再去廚房做早飯,干脆就用金銀花茶,配著昨天趁大娃他們上學時做好的夾饃,一頓早飯就這麼解決完。
天空的黑暗慢慢散去,在五點時,星星退去,月亮漸漸明。
視線中出現遠方的青山,霧氣繚繞恍若仙境。時不時也能聽到幾聲公打鳴和犬吠,以及社員們互相問好的聲音。
就在此刻,宋禾院子門外也傳來敲門聲。
“小禾準備好沒,可以準備走了。”是陳科的聲音。
“哎,來了!”
宋禾提起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子,匆匆往門外跑去。
他們剛走到兒園門口,就見小李趕著馬車,遠遠朝著他們而來。馬車后還坐著小柴和小李的爹,想必是他們走后馬車就有小李爹趕回來。
小柴整個人還迷糊著呢,手上抱著四個蛋,懷里又塞著幾張蔥油餅,一看就是出門時被媽塞到懷里的。
馬車悠悠朝著縣城而去,六點鐘準時趕到火車站。
們四個人里,得有兩個沒坐過火車,如果把宋禾也包進去的話就是三個。所以此時領頭的是陳科,們三人跟在陳科后頭,半點都不敢走神,生怕自己走丟。
當下的火車還是綠皮火車,是燒煤的蒸汽式火車。宋禾在火車開的那一刻就無比思念后世的高鐵,已經能想象到這趟火車得坐多久。
“小禾吃嗎?你們兩個吃不?”小柴把蛋和蔥油餅拿出來,瞬時間就吸引許多人的關注。
宋禾搖搖頭:“我在家里吃過早飯來的,這會兒困得慌。”
和小柴坐一塊,對面是小李和陳科。
小李也拒絕了,留下陳科邊咽口水邊搖頭。
車廂中人許多,幾乎每個位置上都坐滿了人。宋禾靠窗坐,小柴坐中間位置,的右手邊是一位大娘。
大娘上靠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像是生了病,從們上車后,這姑娘就在睡覺。大娘滿臉愁容,不停著那姑娘的后背,一看就是關系極好的母。
宋禾幾人剛找到這個位置準備坐下時,大娘還不好意思笑笑,說是可能要跟們一。
而大娘對面應該是的丈夫,兩人時不時會你遞給我一口吃的,我遞給你一口水喝。
偶爾這個大爺還會去擰一把巾,幫那姑娘臉,或者給那姑娘喂著水。
這兩位大娘大爺估計得有四五十歲,頭發發白,臉上壑眾多。那位大爺的白眉還長得老長,甚至能和頭發搭在一起。
不過宋禾幾人上車后,這位大爺就左看右看,眼神讓宋禾有些不大舒服。
宋禾觀察他們時,有幾瞬間眼神和他的目上,這大爺眼里的就如同復附骨之疽一般,搞得人一惡寒。
這讓想睡又不敢睡,生怕發生什麼意外。
然而離他們更近的小李和小柴卻半點沒覺得那里不對勁,小柴還愣是一口半個蛋,連吃了三個下去。
宋禾又看眼陳科,卻發現陳科正拿著記載竹蓀數據的本子低頭看得迷。
好吧,只有一個人發現了異樣。
宋禾從不會認為是自己想多了,或者覺得是自己覺出了錯誤。
后世是信息時代,稀奇古怪的事兒看多了。再加上經歷過逃荒,所以對人的眼神很敏,更是信任自己的第六。
宋禾心里對這對夫妻做出各種猜測,但面上不聲問:“陳科,咱們這趟多久能到?”
陳科突然抬頭,托托眼鏡思考一下:“怎麼了,得兩個小時。”
“沒啥。”宋禾點頭放心了,兩個小時不算長。
把行李箱放在自己的兩腳中間,雙手微抱做出防姿態,背部側靠在火車壁上,臉剛好對著那位大爺。
宋禾眼睛半闔,像是快要睡一樣。
那位大爺時不時看兩眼,眼珠子骨溜溜轉。
他的手放在膝蓋上,像是不經意地擺出幾個手勢,一般人注意不到,晦極了。
也正是在此時,宋禾突然察覺到為什麼看到這兩人的眼神時心里發寒了。
因為他們打量觀察別人時,就像宋禾去商店買東西時一樣。
他們在估價!
宋禾想到這心臟砰砰直跳,剎那間完全閉上眼睛,微微側著低頭,讓旁人無法看到的表。
火車哐當哐當往前開,火車外是飛速往后移的景,有寬廣的農田,有飄著幾艘漁船的湖泊。
又是“嗖”的一聲,火車進隧道,整個車廂陷黑暗,一亮都沒有。
宋禾在此刻慢慢坐直,邊著車窗外,邊快速掏出服兜里的小本子和筆,飛快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塞到陳科手中。
陳科形一頓,對此毫不做聲,沒有半點反應的態度讓宋禾很是欣。
隧道盡頭的點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短短一瞬,車廂又充滿明。
陳科依舊面不改,一只手拿著筆,一只手斜拿著書,似是在認真的閱讀著。
[那兩人不對勁,你看看那姑娘。]
他眉頭微皺,慢慢把紙張團悄悄放在口袋,然后合上本子,也開始默不作聲的觀察著那位大娘和姑娘。
宋禾的角度是無法看到們的,只能讓陳科來。
哪知陳科看了半天,對宋禾微微搖頭。
宋禾蹙眉,不可能啊。
陳科覺著那兩人正常極了,不就是一對母嗎?
他把塞到包里,突然起腳,然后又坐了下來,在眾人目中笑笑:“坐太久麻了,難的很。”
小李一聽他這話就道:“是嗎?要不咱們去轉悠轉悠?”
好不容易坐趟火車,怎麼也得多去看看。聽說這火車上有廁所,也不知道這廁所是個怎麼樣的。
陳科心思一轉:“待會兒去吧,這會兒車上估計在分早飯,聞了饞得慌。”
他像是有些無聊一般,窗戶,又整整行李。突然又對著那位大爺笑笑道:“大爺您貴姓?這是去哪兒呢,也是和我們一起去源市嗎?”
那位大爺里嚼著煙草,手上著煙桿子,聽到陳科問話,不轉過頭來。
他笑得出兩排黃牙齒:“不是,我們是去隔壁省。”
宋禾也好似無聊一般地搭話:“那您從哪上車的,這火車不得坐很久?”
大爺很謹慎地點點頭,迅速扯開話題:“我瞧著你們像下鄉的知青。不過我只見過城里往鄉下走的,頭回見到像你們這樣從鄉下往城里走的。”
宋禾呵呵笑:“我們是有公事出差。”
“哦,是嗎。”大爺點點頭不再說話,又拿起一縷煙草放到中。
正巧此時那姑娘嗚咽一聲,大娘立刻拍拍肩膀,里不停喊著“囡囡娘在,囡囡娘在別怕。”
像極了一位慈母。
宋禾不明白,一個病到幾個小時醒不過來,還說不了一句話的人,敢帶上火車嗎?
試想一下若是了這樣,媽保證馬不停蹄地把送到醫院中,絕不敢冒著風險將移。
許是的眼神一直盯著,被那位大娘察覺到,于是那大娘沖著宋禾無奈一笑。
宋禾好奇問:“大娘,你閨怎麼了?”
只見大娘苦笑道:“生了病。”小聲道:“醫生給開什麼鎮定劑,這樣才會好一些。”
小柴突然無聲嘀咕:“瘋病?”
想著這兒,趕往宋禾里頭。
宋禾臉上出憐惜的表:“是嗎,那真是……”
真是好巧啊,瘋子打了針安靜睡覺很正常,即使醒了后說的話其他人也不會信。
就像此刻,小李小柴,自己旁邊那六個人不都信了這位大娘的話。
宋禾想了想,微笑著又問:“這是您老閨吧,我看長得真好看,眼睛大大的。”
大娘和大爺笑笑,點頭表示認下這個“老閨”。
宋禾看著他們點頭,心中再次肯定的猜測。
這位姑娘九九是這兩人拐來的。
為啥呢,其他的都別說了,就單單一點——
這姑娘是個大雙眼皮。
即使這姑娘閉著眼睛,曾經的化妝達人宋禾一眼也能看出是個大雙眼皮。
何況這姑娘剛剛微微睜開了眼,一雙眼睛可以說是很致。
睫很長,眼睛寬距不錯,可以說一雙眼睛拉高了整張臉的值。
可這對夫妻都是單眼皮,眼睛遠遠看著像是瞇一條,一副睜不開的模樣,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會生出這種眼睛的兒。
雖說基因的事兒很難說清楚,兩個單眼皮在某些時候也能生出雙眼皮兒。
但這種概率說實話不算大,這姑娘又不是剛出生的嬰兒,眼瞅著都快發育完了,雙眼皮也不會再變化了。所以宋禾有理由推斷,這姑娘就不是這兩人生的。
想了一會兒,默默把頭轉向窗外。
心中估計著時間,等到火車距離源市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且下一站就是源市時,宋禾慢悠悠站起。
“困死我了,我實在不了得去走走清醒清醒,免得等會兒打不起神來。小柴你幫我看下行李,要裝水不,我幫你裝。”
說著,宋禾拿起水壺往外走。
小柴點點頭:“行李我幫你看著,不過不用幫我裝水,我家里帶的還沒喝完呢。”
陳科也起:“我也渾難,坐兩個小時不彈腳都僵了,也去走走。”
小李原本也想跟著去的,但瞧著他們的行李,想想還是算了,等他們回來了他再去。
宋禾沿著車廂慢慢走著,像是閑著沒事兒干的人到逛一樣。
老頭半瞇著眼睛瞅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見沒什麼異常后,又收起目,一個勁的嚼煙草。
但凡有個老煙槍在,都會知道這老人不停嚼煙葉就是為了提神。
所以什麼樣的況下需要不停提神呢?
別看此刻宋禾面上一片淡定,可卻心中打鼓,全上下繃著,張得很。
就在走了兩個車廂后,宋禾慢慢停下,靠在火車門邊。
陳科也站定,他不停瞅著來時的方向,渾出了冷汗,咽咽口水道:“小禾同志,那兩人真……有問題?”
宋禾點點頭。
問:“學過生沒?”
陳科點點頭。
又問:“那學過基因沒?”
這下陳科愣住,片刻后:“這個真沒有。”
宋禾快速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單眼皮是基因,雙眼皮是顯基因。從中學生課本分析,如果父母都是單眼皮,是很難生出雙眼皮的小孩。當然這不是絕對的,基因還有突變這回事兒。”
雖然沒學過,但宋禾這麼解釋,陳科倒是聽懂了。
他臉驟然一變:“那兩人都是單眼皮!”
宋禾嗯兩聲,快去向前走去。
上車之前就把列車乘務員休息室的位置給打聽好了,就怕出意外。
不知道咋回事兒,自從來到這個年代,總是會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在現代活了二十多年,一次都沒到拐子。可來這里短短幾年,這種事就遇到過兩次。
除開這個外,去縣城好像也比旁人會更吸引紅袖章一些,到小包的概率也比一般人大一點。
當然了,是別人的包。
若說小妹是好運多點,那可能就是“霉運”多點。
不,其實也不是。
準確來說,是荷花這姑娘本就是個“易事故”質。
不過這倒沒有影響到正常生活,也對自己以及家人造不任何傷害,只是到各種奇葩事兒的概率比旁人大點點。
這導致了慢慢為一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得多考慮考慮。
宋禾心中為自己默個哀,然后匆匆往乘務室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