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 床頭多了一臺收音機。銳利的直線，燈下邊緣泛著冷冷的。

　唐惟妙做了好長的夢。

　夢里找不到兄長，父母在對岸向招手, 一直在哭著, 著父親母親，想要涉水過去, 卻被后的人拉住。

　“我會找到你哥哥。”

　“那些欺負你的人, 我也會讓他們得到報應。”

　“你的東西, 我都會為你討要回來。”

　“不要走。”

　如果你真的要走, 我會陪你一起。

　閃著寒的針頭扎進了胳膊，一管冰涼的注進的。

　“留下來，好不好？”

　“你還從未認真看過我……如果你看著我，你一定會知道，我已對你心, 無法自拔……”

　仿佛睡了千年之久，唐惟妙抬起沉重的眼皮，曾經疲累沉重的, 輕盈了許多。

　應該, 就要病愈了吧。

　窗外的雨勢小了許多, 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聲音都和輕緩了。

　床頭收音機吐出的聲音逐漸清晰。

　——最后播報江省軍營九一事件理結果。

　事發十日，由三方議員組的最高調查組今早公布了九一事件全貌, 妖族俠義壯舉，不滿左賊倒行逆施, 開倉放藥救百姓黎民于水火, 事了拂燒營去……在工人學生的罷工聲援中, 調查組最終決議, 為此無名義士頒發錦旗, 懸于警督府，并獎勵三千萬，收歸醫藥部財政……

　唐惟妙坐起，呆著床柜。

　收音機旁，靜靜躺著一只藥劑保溫匣，蓋上凹印著江省某軍營的番號，垃圾桶中，是已經用完的廢棄針管。

　的目緩緩移向床邊，莊的爺趴在雪白的被上，黑發下，那雙從不敢注視的秀眼睛閉著，發投下的影，也顯得疲憊。

　唐惟妙的手輕輕放在了他的黑發上。

　很輕，就如一片羽。

　而他的眼睛卻立刻睜開，警覺的厲一閃而過，看清是后，眼中頃刻間裝滿了欣喜。

　他愣了愣，忽然跪上床，雙手捧住了的臉。

　慢慢的，他將自己向前送，最終，他閉上眼，額頭相。

　他的溫度，要比還要高。

　唐惟妙被燙了下，擔憂道：“你還……好嗎？”

　“你在擔心我？”像是得到了更大的獎勵，他欣喜若狂，眼底翻滾著激烈的緒，有一種快樂幾乎要翻涌而出。

　知道自己失態，他很快收斂了緒，輕道：“太好了，燒退了。”

　無事。

　他起，迅速又嫻地收拾殘留的醫療垃圾，很快就整理好，抱著一束帶著雨的花，放在了收音機旁。

　收音機里還在播放著今日新聞，他調了頻，時髦的旋律娓娓飄出，與著昏沉下雨的午后萬分相配。

　他搬來獨椅，坐下來，給削了個蘋果，一點點切好，仔仔細細喂給。

　“要好好吃飯，補充營養。”他是真的高興，連疲憊都淡了許多。

　看著吃過東西，有了些神，他才道：“妙小姐，你安心養病。我們已聯系外事部尋找你哥哥的下落，無論生死，我都會給你個確切的待。”

　唐惟妙的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眼淚凝的淚珠，從睫掉落，稍縱即逝的晶瑩。

　漣好似要去接的淚，手指已經到了的臉龐，最終，他輕輕幫拭了淚痕。

　“爺……為何待我如此好？”唐惟妙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依然清正，蘊著期盼的，有一簇明了的熱烈，如同火一樣，抑在他的眼眸深，看久了，就知道，這樣的火，一定會燎燒的心。

　抵擋不住這樣熱烈的，總有一天，會愿將手送出，被他牽去，魂付。

　這很危險，但本能的懼怕中，竟也有相同的期盼。

　“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問。

　漣垂頭，微微笑了笑。

　他輕握住的指尖，低聲呢喃：“想要你看向我的目，想要你的一個吻……”

　“想要你留在這里，想要你，一生的。”

　唐惟妙微微張大了眼。

　“爺又能給我什麼？”說。

　“凰一生忠貞不渝的，我的魂命，和你想得到的一切。”他說。

　兩人凝彼此，震撼驚訝，坦誠與深，攪拌著此刻的時間，圍繞在他們之間。

　方管家敲了兩下門，走來。

　“唐小姐醒了！”他的揚著手中的信件，“太好了！有則好消息，唐小姐的兄長，唐惟笑醫生，找到他了，他沒死，傷勢已得到控制，已經啟程回國了！”

　唐惟妙踉蹌著從床上撲去，在漣的攙扶下，抖著手接過那封信件。

　“這是外事部送來的，是唐醫生啟程前給您寫的信。”

　唐惟妙抖著拆開信，激垂淚：“沒錯，是哥哥的字跡……”

　唐惟笑被刺傷后，路人將他送醫，只是那個城市陷戰火，在師生的幫助下，他們輾轉去了陌生國度的鄉下。

　戰事一起，通訊也斷了，又因傷勢不穩定，無法長途跋涉回國，唐惟笑只能心急如焚在異國他鄉養傷。

　信件寄出的日期是七日前。

　“這是由外事部的員先行帶回的，唐醫生比他們晚兩日啟程。”方管家道，“大約后日就能歸國，抵達首都。我們會安排人在碼頭等候唐醫生，很快就能讓唐小姐見到他。”

　唐惟妙泣不聲，掩著，一遍又一遍地看信。

　漣擺了擺手，方管家收到信號，離開房間，并合上了門。

　唐惟妙仍然在哭，漣拿出手帕，為了淚，順勢將摟進懷里，安著。

　大病初愈，百集而啜泣的，慢慢放下戒備，在他的懷里放聲大哭了一通。

　“謝謝你……謝謝。”在痛哭中，反復謝著邊的妖族主。

　他去為奪藥時，在病夢中，聽到過主與管家的對話。

　莊力量強大，財力雄厚，一直被各方勢力覬覦拉攏。為避免麻煩，莊避世一隅不問政事，漣卻為了，深軍營，燒了把大火。

　“所以我說，人類麻煩。”主語氣中盡是無奈，“竟會對一個人類人心……還是個短命鬼，若他不瘋一把，只怕就要變第一個為病死的殉葬的岐山了。丟臉！死了也沒得到垂青，我這寶貝兒子，命為何如此苦？”

　凰心，忠貞一生。若去世，他們絕不會獨活。

　唐惟妙哭得更痛，著漣的袖邊，語無倫次地道歉和道謝。

　只是個袖邊，可漣卻揚起角，欣道：“妙妙，我為你高興。”

　夜幕降臨，黃昏館燃起了燈。

　漣解開閃爍著幽的碧璽袖口，挽起襯袖擺，坐在鋼琴前，彈奏著舒緩的旋律。

　這段旋律優雅寧靜，像一段的綢，輕輕過耳朵，拂過發，旋轉飄高，流淌如溪。

　唐惟妙坐在窗前，玻璃映著朦朧的臉龐。

　靜靜凝許久，站起，從箱匣中取出一條緞面的珠旗袍。

　換上旗袍，坐在梳妝臺前，一點點將長拉高束。

　挽好頭發，戴上珍珠墜，撲描眉，暈開胭脂，染涂朱。

　打開門，融進旋律中，輕扶著欄桿，慢慢走下臺階。

　鋼琴前的莊爺嗅到氣息，手指懸在琴鍵前，停下了。

　他愕然抬頭，震驚的目隨著唐惟妙走近，看停在了琴邊，垂下眼。

　他在瞬間，就知道了的意圖。

　漣霍然站起，禮貌出手：“能請你跳支舞嗎？”

　唐惟妙盯著他漂亮的手指微微愣神，又看向鋼琴。

　“誰……彈琴呢？”說。

　如此可。

　漣輕聲笑了起來，他走到唱片機前，放下了唱針。

　唱片機吱吱悠悠旋轉起來，如夜般的溫旋律再次盈滿了房間。

　漣系好袖扣，走來，微微彎下腰，將手遞了過去：“妙妙，與我跳支舞，可以嗎？”

　唐惟妙半垂著眼，點了點頭，出了手。

　舞步輕慢，漣握著的手指，相。料發出的細小聲音，淡淡未燃的煙草氣息，還有那每次靠近他，都會聞到的，能順著的骨夢的香氣。

　越來越濃郁。

　他的手輕搭著的腰，閉上眼，如沉醉在旋律中，帶著旋轉。

　漸漸地，屋的燈也全都熄滅了，琉璃穹頂緩緩開啟，雨后云散的銀月灑下來，籠罩著一切。

　一曲終了。

　漣慢慢睜開眼，對上的目。

　唐惟妙恍神片刻，又習慣地低垂避開，而這次，下被溫抬起。

　“不要躲。”他似命令，卻更像央求。

　唐惟妙抬起眼眸，將他瞳孔深藏著的那些期盼和意一到底。

　“就是這樣。”他擁著，在耳邊輕聲語，他的呼吸，噴吐的氣息，都在月夜的朦朧下，更加清晰。

　他的額頭抵在的臉側，就在的鼻尖下游弋。

　“是為了謝我嗎？”他這句話，寂寞又幽怨。

　“不是。”唐惟妙回答，“我只是想……”

　“只是想，確認自己的心。”說。

　漣伏在的肩頭輕聲笑，眼神妖嬈，屈起手指，沿著頸線下。

　“下午，我醒來……”唐惟妙低聲說道，“你睜開眼睛，看到我時……你哭了。”

　他哭了，沒有淚水，但知道。

　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知道他的擔憂，他愿殉的心，以及他看到自己活下來時，純粹的欣喜。

　“漣，為什麼是我？”問。

　“凰的心，從未有確切的理由。”

　“一見鐘是我們的本能。”

　“是命中注定的緣。”

　漣：“我們食而生，食最純粹的，也只會給飼養我們的人，最純粹的。妙妙，只因是你，所以是你。”

　“我與你相遇，是我出生時，天地就定下的姻緣。”

　輕一吻，彼此青又熱烈，一往而深，那霸道糾纏多日的香氣，不再藏起利爪，蠻橫熱切的涌進的骨，魂夢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