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后，黎淺站在了這家網吧門口。

先是抬頭看了看網吧招牌上的幾個字，有些遲疑地擰了擰眉，到底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一走進燈昏黃的室，黎淺立刻被里面濃重的煙味嗆得咳嗽起來。

陸天擎戒煙許久，早已不習慣香煙的味道，更何況這里面的香煙味道簡直是鋪天蓋地。

網吧并不小，幾乎有兩百平，黎淺走過一排一排的電腦，最后才在一個偏后方的位置看見了沈嘉晨。

網吧里大多是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偶爾有孩，也是年紀很小的。而這樣的環境之中，沈嘉晨窩坐在一張沙發椅里，手拿香煙偏了頭看著隔壁的男孩子玩游戲的模樣，竟沒有毫的格格不。

黎淺看見這樣的沈嘉晨，一顆心還是微微頓了頓，隨后才走上前去喊了一聲：“嘉晨。”

沈嘉晨緩緩轉過頭來，看見，忽然挑了挑眉，“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啊。”黎淺輕輕說了一句，目在指間的香煙上停留片刻，又不聲地移開。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啊”沈嘉晨似乎愈發詫異，言語間卻都是笑意，“難道我們有過通話”

“沒有。”黎淺說，“我給你打了電話，但是你關機了。”

“是嗎我都不知道。”沈嘉晨一面說著，一面拿出自己的手機來看了看，隨后才道，“沒電了。那你到底怎麼找到我的”

然而不待黎淺回答，忽然又反應過來什麼一般，點了點頭，自言自語一般地開口：“也是，你想知道我在哪里還不容易啊現今社會這麼發達，你絕對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定位到我。”

“所以，我們要在這里談嗎”黎淺說。

沈嘉晨轉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隨后笑了起來，“我是沒問題啊，不過當然不能委屈你啦。”

說完才站起來，又跟旁邊的年說了句“再見”，這才看向黎淺，“走吧。”

兩個人一起走出網吧，黎淺的車就停在街邊，走到車邊，轉頭看向沈嘉晨，卻見沈嘉晨朝舉了舉手中的香煙，隨后走到旁邊就是垃圾桶的一棵樹下，似乎是打算完煙再說。

黎淺見狀也沒有說什麼，一轉頭看見旁邊有一家超市，便走進去買了東西。

正結賬的時候，沈嘉晨出現在旁邊，問收銀員要了一盒香煙，隨后看向黎淺，“請我”

黎淺盯著那包煙看了兩秒鐘，這才道：“好啊。”

結完賬走出超市，兩個人卻都沒有往車子的方向走，反而就在超市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黎淺買了一些食，打開來遞給沈嘉晨，“宋衍說你沒怎麼吃過東西就走了，累了一天，總會的吧”

沈嘉晨原本正拆著手中的香煙，聽到這句話微微頓了頓，隨后笑著對黎淺說：“我剛剛失哎，再怎麼沒心沒肺也是吃不下東西的吧”

說完出一支香煙來，“你介意的話我不。”

黎淺看了一眼，淡淡道：“隨你。”

雖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沈嘉晨，卻總覺得這樣的，著真實。至比從前認識的那個沈嘉晨要真實。

沈嘉晨便低頭點燃了香煙，深吸了一口之后，緩緩吐出煙圈，隨后看著自己手里的那支煙，說：“好多年不，味道還是這麼悉。”

黎淺聽了，淡笑著問了一句：“多久沒了”

“差不多十年了吧。”沈嘉晨說著，忽然又笑了一聲，說，“忽然有點想不起來這十年是怎麼過的了”

“只是一支煙而已。”黎淺說。

“足夠了。”沈嘉晨說，“至它讓我想起了我本來是個什麼樣的人。”

黎淺轉頭看著，抬起腳來放到坐著的椅子上，以極其放松的姿態坐著，抬頭看著天空，緩緩道：“裝好孩可真累啊”

黎淺微微一垂眸，笑，“十年如一日，你裝得好的。”

沈嘉晨聽了，忽然笑出聲來，隨后道：“那是因為我以為一直裝下去，也許像那些真的好孩一樣，安穩平靜地過一輩子原來是不行的”

“嘉晨。”黎淺喊了一聲，隨后道，“你跟宋衍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你將宋衍當你的救生圈。”

沈嘉晨聽了，沉默片刻才又道：“你說得對，他是個好男人，像我這樣的人，配不起他。”

“不。”黎淺說，“沒有什麼好男人壞人，只不過，你跟他都是在逃避。”

沈嘉晨沒有，也沒有說話。

“是我不好。”黎淺說，“這麼久才察覺出來。你將他當做救生圈，他又何嘗不是只不過他心中那個結再也無法由當事人親手解開，而如果你可以，為什麼不嘗試一下”

沈嘉晨聽了，忽然又一次笑出聲來。

“你們都是以為我是為了慕慎容。可我不是啊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呢”

沈嘉晨輕笑著，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道：“我跟宋衍本就是一樣的，我們本來可以相互拯救的啊，可是現在算了，我放棄了，哪怕裝一輩子，我依然不是什麼好姑娘，我依然不可能像們那樣去生活。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選擇做回自己呢”

說完這句，沈嘉晨抬手按了按眼睛，隨后站起來，對黎淺說：“我想去找找過去的覺，你是陸家的，不適合去那些地方。如果你還愿意跟我做朋友，那我們改天再約時間見面。”

黎淺始終安靜，沒有多說什麼，看著走到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這里。

直到那輛出租車消失在視線之中，黎淺才緩緩站起來，回到自己的車上，吩咐司機去宋衍家。

黎淺敲開宋衍家門的時候，屋子里線很暗，餐桌上依舊擺著沒怎麼過的晚餐，而宋衍卻似乎已經坐到了客廳的飄窗上，又是煙又是酒地擺在飄窗上。

給黎淺打開門之后，宋衍重新坐回了那個位置。

黎淺打開屋子里的大燈，刺眼的亮讓宋衍一下子遮了遮眼睛，黎淺見狀，又關上了燈。

就著昏暗的線，走到沙發里坐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陸景霄的事之后，四哥出事，我又有了萌萌，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萌萌上，以至于竟然忽略了你心里竟然還沒有放下過去的事。”

宋衍沉默著看著窗外，很久之后才又開口：“從前總喜歡坐在這個位置往窗外看，我后來才知道，原來這里可以看見對面樓家家戶戶的餐廳，可以看見他們一家人吃飯的形所以我總是忍不住想，心深，其實是不是也期待著那樣的家庭生活”

“是怎麼想的，我們都不可能知道了。”黎淺說。

宋衍聽了，又沉默很久，才低聲道：“所以我心里才憾。”

黎淺沒有。

宋衍靠著冰涼的墻壁，仍舊轉頭看著窗外，緩緩開口：“我憾，出事之前，如果我去見了，那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也許會把知道的事都告訴我，那后面那些事也都不會發生”

“宋衍。”黎淺看著他，“那你不如怪我，是我不許你去見的。”

宋衍緩緩搖了搖頭，“不是的，淺淺，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懦弱，是我自己膽怯，是我不相信自己可以改變如果當初我沒有退，你說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他語氣很平靜，黎淺卻緩緩轉開了臉，一瞬間，只覺得滿室都是悲涼的氣氛。

“我知道曾經做過很多錯事，可是誰說就不會改變呢也許出事之前就已經開始想要改變了，只是沒有來得及。”宋衍說，“淺淺，所以我才憾，如果還活著，什麼可能沒有呢人只要活著，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可是死了死了，就真的什麼可能都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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