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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南睡得很不安穩。
哪怕在安神藥的作用下,他擺了連續幾的無法眠,但真正睡著之後,他卻寧願自己像前幾一樣失眠。
他其實並不記得自己都夢到了些什麽,但他在夢中,似乎走過了很長一段歲月,而且一直追逐著同一個背影不停的奔跑,奔跑。
跑到最後,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他追逐了許久的影漸漸遠去,直至他再也無法及。
他手向前,想要抓住什麽,但最後隻抓住一片虛無,留下一陣錐心的疼痛。
然後,趙南驀地清醒過來。
眼前一片黑暗,他用盡了力氣想要睜開眼,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以往像呼吸一般輕鬆自如的作,如今做來卻仿佛眼皮上了兩座沉重的大山一般。
趙南又掙紮了一番未果,於是隻靜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然後無法抑製的又沉浸回方才那夢帶來的餘韻裏。
夢醒了,但那心痛,卻一直停留在他心裏。
人一清醒,先前發生的事就一幕幕浮現在趙南腦海裏,那心痛,也就跟著越來越讓他無法忍。
他是堂堂子,坐擁江山二十幾年,他一直誌得意滿,唯一憾的就是唯一的兒子並未達到他的期,隻是個開拓不足,甚至連守也讓人有些不放心的平庸之人。
可他再怎麽不滿意,那也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同樣希他能將趙氏子孫的脈傳承下去,讓趙氏子孫世世代代的穩坐皇位。
但如今……
這個並不得他歡心的唯一的兒子,甚至他寵了十幾年的兒,竟然都是寧妃那賤人與旁人私通的產?
隻要一想到這不僅是事實,如今還傳得人盡皆知,趙南就氣得額間青筋畢。
寧妃,這賤人,怎麽敢,怎麽敢!
趙南雙拳握,手背上青的脈胳隨著他的緒時時現。
他要讓那賤人,還有那兩個賤種,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心裏的恨意化作怒滔,趙南張便要喚人。
來人!
他想要這樣。
可是,話到邊,最終出口的,卻隻是含糊不清的囈語。
“啊啊……”
聽到自己的聲音,所有的力氣仿佛都在那一瞬間自趙南裏離。
他就像是一灘泥一般,隻瞬間就徹底倒在龍床上,龍床還是以前的那一張,但躺在上麵的趙南,卻從一個健康之人,變了如今隻能躺在床上,連一下手指都艱難異常的老朽之人。
趙南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病了好幾了。
中風!
從前的趙南又怎麽會想到,站在大武朝之巔的他,有一會變這副模樣。
悉的絞痛再次自口傳來,當那疼痛漸漸到了讓趙南有些難以忍的程度時,許是在疼痛的刺激下,他驀地一個激零,然後睜開眼來。
眼之,是悉的明黃帳子。
因看到悉的東西而微鬆了一口氣,趙南接著就覺得寢殿裏有些不對勁。
他知道自己病得很重,這些每一次醒過來,邊都必定有太醫及宮人不眠不休的照看著,可這一次,這偌大的寢殿裏,居然空的沒有半點聲音。
心中存了疑,然後,趙南那雙略顯渾濁的眼中,便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藍影。
就在床畔不遠,這時正立著一名子,正背對著趙南的方向,那背影明明是趙南從前沒有看到過的,但不知為何,他心裏就是冒出一悉。
靜靜立著,從趙南的角度看過去,的影正好與寢殿大開的大門重合在一起,門外那明的仿佛一幕炫爛的背景,讓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切實的虛幻,也讓趙南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啊啊……”
你是誰?
許是察覺到趙南醒過來了,也有可能是聽到趙南那微弱的聲音,那子緩緩轉,出那張趙南其實隻見過一次,卻早已銘刻在心的容來。
因老邁病痛而顯渾濁的雙眼猛然瞠大,趙南仿佛見鬼了一般,若不是還在病著無法自由控製自己的表,隻怕他這時的表會驚駭一種很誇張的程度。
那道影,自然便是止歌。
回過,看著正“嗬嗬”著氣卻偏偏彈不得的趙南,然後衝著他極盡和的微微一笑。
明明是很友好的一個笑容,但看在趙南的眼裏,卻顯然比惡鬼還要讓人懼怕。
“素素!”
很奇異的,什麽都顯得含糊不清的趙南,這時卻清晰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在知道止歌就是當年的寒素之後,趙南其實不隻一次設想過兩人正式見麵時的場景,可無論他怎麽想也沒有想到,他們真正見麵時,會是在這樣的境之下。
然後,他那狂跳的心猛地一頓。
這裏是他的皇宮,素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是想來報當年的仇?
想趁著自己病重,好殺了他?
是的,當年是他背叛素素在先,哪怕那毒並不是他下的,但以素素的脾氣,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不行,他是大武朝的皇帝,他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才算是把皇位坐穩,他不能死,他還要看著大武朝變得更強盛,他還要趙氏子孫日後在太廟中看到他的畫像就為之驕傲!
他怎麽能死在這裏?
死亡的威脅之下,也不知道哪裏湧出一力氣,借著這力道,趙南猛一翻,卻不防用力過猛,一下子從床上翻倒在地,在地上滾出兩圈之後,這才仰麵倒在了地上。
他想要爬起來,想要在素素對他下手之前趕離開這裏,但無論他怎麽努力,最多也隻是了手指頭,再也不能移分毫。
雖然是盛夏,但地上仍顯得很是涼,過那氣極好的輕薄料,趙南能覺到地上傳來的冰涼。
但,更讓他一顆心如墜冰窖的,卻不是地上的涼意,而是那走到他麵前且蹲下來看著他的子。
“啊,你終於醒了啊。”止歌蹲在趙南跟前,長隨著的作拖在地上,也微微從趙南手指上掃過,讓他指尖也跟著輕輕一,“我已經,等了你好久了。”
簡單的話,這時卻顯得格外的意味深長。
這仿佛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之間的寒暄,卻趙南雙眼為之一抖,“啊,你……”
你想做什麽?
趙南竭盡所能,依然不能出完整的字句。
他的反應顯然取悅了止歌。
手肘撐在膝蓋上,兩掌托著下,像個頑皮的孩兒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般,一眨不眨的欣賞了趙南這副狼狽樣子許久,畔還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纖長的食指在趙南那因病痛而顯得蒼白的臉上了,止歌搖搖頭,“趙南,你看看你,怎麽變這副鬼樣子了,以前,你怕是從來沒有想過,你也會有這樣一吧?”
“你看看,麵慘白,形佝僂,這還是咱們大武朝英明神武氣勢不凡的皇上嗎,嘖嘖,最讓人可歎的是,咱們的陛下如今竟然連翻這樣的作都做不了了,真真是讓人惋惜啊。就是不知道,咱們的皇上,在像個嬰兒一樣要由旁人把屎把尿時,心裏會有怎樣的複雜……”
話的同時,止歌的視線將趙南渾上下一一掃了一遍。
趙南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在他眼中清冷話的素素,也能出這樣讓人聽了恨不得立馬死在麵前的惡毒話語來。
但是,螻蟻都尚且生,更何況是趙南這個皇帝了。
哪怕心裏再怎麽憤死,趙南都仍掙紮著想活,他一邊與自己那半點不聽使喚的爭鬥,唯一能自由活的眼珠,更是不住的左右遊移,仿佛這樣,他就能離眼前的子遠一點,再遠一點。
止歌的眼中染上笑意,明知趙南心裏在想些什麽,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別著急,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這麽快就走,會好好與你敘敘舊的,你就安心吧。”
趙南心裏著急,偏生又不能彈分毫,隻能使勁把眼珠往上翻,隻出那滿是的眼白,明顯是在反駁止歌的話。
止歌見狀便嗬嗬一笑,然後手在趙南有些微向裏凹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發出輕微的“啪啪”聲響。
“嗬嗬,好了,咱們好歹也是這麽多年的老,我就不逗你玩了。”止歌道。
哪怕彈不得,在聽到“逗你玩兒”這樣明顯帶了輕視的字眼,趙南的一雙老眼也仍出些兇狠。
“怎麽,你覺得不甘心?不認同?”止歌著話,眼中便泛了些冷意,手上的作便改拍為掐,“可是你看看,如今的況,你就算再怎麽不滿意,好像也隻能任由我逗著玩兒呢。”
“嗬嗬嗬……”
你住口!
止歌又是一笑,緩緩收回手,然後掏出一張帕輕輕拭著方才與趙南的臉接過的手指,仿佛手上沾染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般。
這個作,自然又讓趙南氣得額間的青筋都似要開一般。
好整以暇的將手拭完,止歌將那潔白無暇的帕隨意往趙南上一丟,“你看看,咱們好歹也是相伴了十幾年,哪怕二十幾年未見,也總存了些默契,你方才,一定是想我閉吧?”
不待趙南有所反應,止歌似是腳蹲麻了一般站起,再看向躺在地上的趙南時,然的便帶了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趙南,你往常不是最會看形勢的嗎,怎麽做了這二十幾年的皇帝,如今反倒是看不了,你以為你如今還有對我不的權利?你信不信,我今就算是在這裏親手把你掐死,明全大武朝的人也隻會知道,大武朝的開國皇帝病重駕崩?”止歌話的同時,穿著巧繡鞋的腳,也踏上了趙南的膛。
從來沒有人,能對大武朝的主宰做這樣無禮的事!
趙南渾輕輕抖著。
他相信,他怎麽能不相信。
早在看到止歌獨自一人出現在自己的寢殿裏時,趙南就已經知道如今是個什麽樣的形勢了。
若不是有了萬全的把握,向來行事周全的素素,又怎麽會深宮出現在他麵前?
他隻是恨啊!
二十幾年前,他親眼看著眼前的子在他懷裏斷絕生氣,雖然他的本意其實並不是要的命,雖然那致命的毒藥並不是他的,可是看著那他又又怕的子最終走向死亡,他心裏悲傷的同時,其實也是鬆了一口氣的。
就仿佛,他終於將在上十幾年的一塊巨石,給挪開了一樣。
也好像,籠罩在他上十幾年的影,突然就在之下盡數退散,然後再不可見。
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再回來!
在心裏憤恨的吼出這句話,趙南才終於看明白自己的心。
這些年來,雖然他不允任何人在他麵前提及寒素這個名字,但他總會時不時的就想起當年還有這樣一個在他心裏烙下深刻印記的人。
甚至,因為當年臨死前留下的那句話,趙南還曾有過期盼,期盼那個從來都隻大步向前,讓他追得有些無力的子,能夠重新再回到他邊。
有了這樣的的期待,他還不隻一次的想過,會不會有某一,他和,在某地再次相逢時,相視一笑,心中歡喜。
他以為,他是留當初那清淡又傲然的子的,他是希再次回到他的生命裏的。
可到這時,他才突然看清,他其實從來沒有真正希回來過,他甚至對於歸來的可能都心存恐懼,他一直以來所追逐的,其實隻是他自己描繪出來的一個影子。
是了,他當初就已經被寒素得幾乎不過氣來,在唯我獨尊了二十幾年之後,他又怎麽能容許,再過回當初那種日子?
他是冷酷的帝王,心中又怎麽會存有他自以為的?
趙南猛然閉上眼,仿佛突然之間蒼老了十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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