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心存僥幸的，想瞞一兩件，”婉寧抖了抖手裏的單子，“一旦被我發現，簽了死契的，直接送到西北做軍奴。”

“簽了長契的嘛，一律送往府，結局也無外乎兩種，一種是流放，另一種就是去礦上。”

軍奴和流放意義基本相同，就是給士兵當奴隸，朝廷罰犯罪的員和家眷，經常用這個方法。

去礦上更慘，基本上就沒有活過兩年的。

“不要心存僥幸，不然搭上的可是你們的後半生。”

婉寧看到了幾個猶自不憤的，一臉冷笑，“墨香，念名字。”

墨香上前一步，拿著一張契，“張大力。”

那個張大力的人哆哆嗦嗦地膝行到婉寧麵前，“小人了，了一個香爐，藏在了後山的一棵樹底下。”

“就這些？”

張大力咽了不存在的口水，“還有一對琉璃花瓶，和香爐藏在了一起。”

婉寧看了眼手裏的單子，看到這兩樣東西都在紙上，心裏滿意。

不過看到張大力還在那裏哆嗦，婉寧冷哼一聲，“既然還想藏私，那就怪不得我了。來人，拿下，先打二十板子，然後送京兆尹府。”

“別，別，我說，我說，還有一塊硯臺，在樹上的一個鳥窩裏。”

“你要想好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還有藏私麽，我可就不是這般好說話的了。”

張大力哭喪著臉，“沒有了，真沒有了。”

婉寧看向院子裏的其他仆役，“你們所有人都聽好了，這種事，隻許出現一次，再有人，不管是誰，隻要被我查出瞞，一律先打四十板子，再送府。”

張大力被兩名家丁押著，去了後山。墨香則開始念下一個名字。

有了張大力的例子，後麵的人都老實了不，吐出的東西有單子上有的，也有單子上沒有的。

聽得多了，婉寧不僅有些疑，這當中有許多東西像是吳采薇自己的件，難道皇帝收莊子裏，連莊子裏的東西也一並收回去了？

那皇帝可夠很的，整個皇子連人帶東西全收了回去，吳采薇得虧好大一筆錢呢。

怪不得那麽氣急敗壞的。

還有，皇帝這招可夠損的。賜了一個空莊子，一旦犯錯收回去，卻是連莊子裏的東西都收回去了。

雖然以後也得小心，但眼下能讓吳采薇多心痛一分，婉寧就多開心一分。

其實婉寧還真就誤會了皇帝，收回所賜莊子原本就是懲罰犯錯之人的手段。既然都是懲罰了，哪裏還會讓人把東西帶走，再收回。

那還什麽懲罰。

第96章仇人之子

婉寧看著仆役們一個接一個的招認自己了什麽件,正覺得滿意，就來了一個不開眼的。

“錢柱，你可想好了,確實沒了？”

這個錢柱的明顯比張大力演技高很多,跪在那裏就差聲淚俱下了,“真沒了，姑娘，我膽小,一共也隻想拿那麽一件而已。”

“哼,我看你可不是膽小,你膽大得很。風八，說說吧，他都拿了什麽。”

風五上前一步,“雪山溪景圖一幅，黑白玉棋子一套,還有一隻玉兔鎮紙。”

錢柱當下哭嚎起來,“冤枉啊,這些東西小人從未見過，又怎麽會盜。”

風五冷哼一聲,一腳踹躺了錢柱,然後把他的靴子了下來,在鞋墊的下方,拿出了兩張紙，一張是當票，一張是銀票。

當麵上寫著的，正是那三樣東西，同時還有典當的金額,一共五百兩，與銀票剛好對得上。

婉寧看向墨香，“錢柱是死契還是長契？”

“死契。”

婉寧歎了一口氣，希錢柱是長契的，這樣就可以直接打他一頓，然後由京兆尹府理。至於後麵如何，與無關。

可是現在錢柱是死契，那麽他的命運，就要由婉寧親自決定了。

雖然婉寧早已決定，不要做那廟裏的菩薩，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但是當真的要親手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時，還是下意識的想避免。

不過片刻之後，婉寧還是下了狠心。前一世，心慈手的後果，就是喝了一碗不止要了的命，也要了腹裏孩子的命的安胎藥。

這一世，這樣的錯誤，不能再犯。

“來人，把錢柱拖下去，先打四十板子。”

“姑娘饒命啊，饒命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娘……”

錢柱被拖了下去，婉寧轉向蕭長敬，外麵風大，帶六姝進屋吧，不要著涼了。

想到即將發生的事，蕭長敬雖然很希六姝多學習，多曆練，但覺得六姝還小，萬一真嚇到了就不好了。

“請檀香姑娘帶六姝進屋吧，我在這裏。”

蕭長敬倒不是不想陪六姝，隻是覺得既然他答應了蕭長恭，要在莊子裏給婉寧撐腰，他就得說到做到。

婉寧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檀香剛把六姝帶走，隔壁院子裏，就傳來了板子打在人上的悶悶聲，以及錢柱的慘嚎聲。

這聲音，聽得婉寧心裏發。

說到底，哪怕經曆了這許多，也還是做不蕭長恭那種冷麵閻王。

好在蕭長敬神如常的坐在那裏，讓婉寧多覺得心安了一些。

婉寧臉肅穆地聽完了四十板子，又命人把下半模糊的錢柱拖回前院，這才命墨香繼續念契。

錢柱的“現說法”比他的慘聲更有說服力，當下院裏子的人臉上全都沒了。

等到墨香再念名字時，待得異常痛快，然後哆哆嗦嗦地跟著護衛們去取髒。

這時最先出去的張大力也回來了，看到院子裏躺著的錢柱，不由一直接跪在婉寧麵前。

取回來的東西由張保看了，看到張保點頭，婉寧才道：“去領二十板子，這事就算翻篇了。”

“多、多謝姑娘，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

風八此時站在婉寧後，指著院子裏為數不多的人道：“姑娘，那人謝運初，是這莊子裏專門負責清理溫泉池子的，這一莊子的人中，隻有他一件東西未。”

婉寧有些意外，把謝運初到跟前，“他們都，你為什麽不？”

謝運初雖然是做活的，但看著卻並不愚笨，“了我也無銷贓，而且錢財對我無用。再者姑娘的名氣，在莊子裏也是有耳聞的。我覺得能有那麽大名氣的人，不會被這些小伎倆騙了。”

“你倒是個明白人。”婉寧扭頭看向墨香，“可有這人的契？”

墨香在手裏翻了翻，點頭道：“有的，簽的是十年的長契，不過還有一年就到期了。”

謝運初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請姑娘看在我未曾犯錯的形下，準允小人不再續簽，讓小人可以籍從良。”

婉寧聽了心裏一陣惋惜，本來覺得這個人既聰明，又能堅守原則，可以為他所用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強留，到時放你離去就是。”

本朝規定，賣的奴仆，若是到時不願續約，主人不得幹涉強留。否則是可以以奴告主的。

當然實際執行起來，籍從良，也還是要看上位者的意思。^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不過，你若願意留下，我許你做這莊子的總管，你覺得如何？”

謝運初給婉寧磕了一個頭，“多謝姑娘願意對小人青眼相待，但請恕小人實難從命。實在小人是有必須離奴籍的理由。”

婉寧倒是有些好奇起來，“既然這樣，你不妨說說，若真有苦衷，剩下的日子我給你免了又有何難。”

謝運初遲疑一下，卻是把目轉向了蕭長敬，“小人鬥膽，請問您可是最近京城傳言中，鎮西侯剛剛尋回的弟弟，蕭二公子？”

蕭長敬有些意外，不明白謝運初問這個做什麽。但此時他的份早已公開，承認也沒什麽，“不錯，是我。”

謝運初忽然激起來，他有一種衝，想把一切都說出來。雖然說出來的結果可能是濺當場，但若能死在蕭長敬手裏，也算死得其所了。

想到這兒，謝運初給蕭長敬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後沉聲說道：“十年前，甘州城破，前遠將軍，即如今的忠國公夫婦戰死殉城。據說當時打開城門的，是小人的父親。”

婉寧心裏一驚，甘州城破，是蕭家之殤，也是甘州百姓之殤，更是天下之殤。婉寧一直以為城破是因為被北狄人強攻而下，沒想到竟然是出了。

蕭長敬更是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雙眼惡狠狠地盯著謝運初。

眼前人，竟然是害死家破人亡的人的兒子，蕭長敬一個箭步衝到一名護衛前，然後嗆啷一聲，把那護衛的腰刀拔了出來。

接著，刀刃就架到了謝運初的脖子之上。

眼前的人，與他有家恨，更有國仇！

蕭長敬在甘州城生活了七年，那裏的漢人是如何被北狄人欺的，他一清二楚。若不是他義父是個教書先生，而北狄人仰慕中原文化，他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是兩說。

他要報仇！

婉寧上前按住蕭長恭的手，“長敬，三思。哪怕聽他把話說完。”

謝運初了刀尖上的凜凜寒意，不敢抬頭，卻也沒有閉口不言，仍舊繼續說道：“父親雖然死在了甘州城，但事後追究，還是定了抄家的大罪。隻是因為沒有實證，才沒有滅族。”

“小人的母親不了這個打擊，於當夜懸了梁，小人無奈之下，隻能賣為奴，安葬了母親。”

“這十年間，我多方打聽，聽說當年小人的父親確有打開城門之意，但隨後就就被守城的士兵殺死了。至於他為什麽那麽做，卻是無人知曉。”

“打聽到這些之後，小人本想一死了之，但又覺得這樣死了並無意義。當年父親的確是做錯了事，害了甘州城一城的百姓，也害了蕭將軍一家。”

“小人之所以茍活到現在，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離奴籍，去西北投軍。”

“隻願能夠戰死沙場，也算替父親向那些被他害了的人贖罪。”

“如今小人遇到了因父親而流落在外的蕭二公子，公子若想報仇，小人毫無怨言。”

謝運初說完，重重地向蕭長敬磕了一個頭。

婉寧看著謝運初，又看向蕭長敬，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同時也不知道，要如何對待謝運初。

若是以罪人之子論，從他父親做下的事來算，就是讓他一輩子為奴也不為過。不，就算當場砍了他的頭也沒人能說什麽。

可是，十年前，他還年，他父親做的事又與他何幹？

蕭長敬也跌坐回椅子，他與婉寧一樣，有些不知如何對待謝運初。他剛聽到時，的確是恨不得砍了他，可是聽完了謝運初的一番陳述，他也迷茫了。

謝運初的父親害了一城的人，可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