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跟二房剛回來的前幾日，這個坐一坐的時間還稍微長一點，主要是二房等人重新搬回來要重新安頓，吃穿用度，下人安排之間總是有些雜事的。而那時候包括荀老太太在，眾人言談之間都還是有些謹慎甚至客氣，也不知道是真的因為翠峰山莊的失火到驚嚇，還是怕子強的明華月隨時翻臉，再次生出變故。

而隨著齊珮過來探了荀老太太一回，帶來許多宮裏和王府的禮賞賜，又送了這個幾乎是頭頂昭殿金字招牌的李嬤嬤之後，荀老太太和二房眾人的態度又稍微強了一點點，倒也沒有立刻找麻煩，就是看著底氣好像足一點。

明華月看的明白，卻懶得理會，索每日帶著孩子過來坐一坐就跟點卯一樣，有時連茶都不沾，問問老太太安好，二房無事，就直接告辭。

但今日卻又有些不同，荀澈雖然是晚間回府，也不是什麽要瞞著的事，荀老太太自然也是知道了，便直接問了俞菱心：“聽說澈哥兒回來了？”

“是。”俞菱心微微欠應了。

荀老太太幹咳了一聲，好像很不習慣這樣措辭，但還是隨後問了幾句行程安好，安好之類的場麵話。俞菱心聽著倒是覺得沒什麽，這樣的問候很是家常，就一一隨口答了。

但明華月和荀瀅的目卻都有點閃爍——這很不像平常的荀老太太啊？以前哪裏關心過荀澈？

果然，下一刻荀老太太的話，便讓長房眾人了然了：“說起來，我以前也是問澈哥兒的，也是看著老大媳婦照管的好，孩子樣樣都妥當。如今看看，澈哥兒如今親也半年了，房裏竟都隻有澈哥兒媳婦你這孤零零的一個，也沒人幫襯著。”

說到這裏，荀老太太又幹咳了一聲，看了俞菱心一眼：“當然，澈哥兒媳婦你很好，就是不行。請太醫那麽多次，還是因為沒有臂膀的緣故。剛好我這邊有個不錯的丫頭，你既然是個大度的孩子，想來也是能容人的。”

明華月眉頭一揚，剛要說話，便聽李嬤嬤借口道：“老太太這話說的極是，皇後娘娘也時常這樣說。做正妻的，最要就是要有容人之量，要為夫家開枝散葉，姐妹和睦，闔家順達。”

俞菱心聞言便笑了：“老太太說得極是，嬤嬤說的更有道理。隻不過我是個眼高的，尋常的丫頭可不能隨便給我們家世子爺。既然是李嬤嬤是昭殿裏出來的，煩請幫忙，就將這個極好的丫頭按著皇後娘娘的規矩教導幾天再給我，也不枉您這個貴人來我們家一場，如何？”

第165章郴州

這話可說是讓眾人都十分意外了，荀老太太和李嬤嬤原本預備好的其他說辭完全就沒用上,幾乎是互相看了看便隻好也應下來。

人家新媳婦都一口答應了要收下給自己丈夫的丫頭,難不荀老太太或李嬤嬤還能說不給好好教導一番嗎。

李嬤嬤隻好躬道：“既然夫人有吩咐,老奴自當盡力。隻是老太太給夫人選的這位含香姑娘十分懂事乖巧,老奴能教導的也有限。”

俞菱心笑道：“李嬤嬤客氣了，您是宮裏積年的老人，怎麽會沒的教導。這幾日世子爺剛回來也是忙,等到過年時送來罷，若是世子爺真的喜歡，出了正月就擺酒，正式提個姨娘可好？”

這答應的已經痛快到連明華月和荀瀅都瞪大了眼睛側目過來,俞菱心卻滿臉都是輕鬆含笑，仿佛這事比吃飯喝茶還簡單。

隻不過垂目侍立在後的白果還是約抓住了俞菱心話音裏的一點殺氣——“若是世子爺喜歡”……

世子爺敢喜歡嗎？

當然，荀老太太等其他人是完全想不到這一層的。而且很是難得的,這次的慈德堂吃茶居然十分和諧。

隻是離了慈德堂之後，明華月便忍不住了：“孩子,其實你不用答應老太太的。咱們家就沒有什麽孕期一定要安排人的規矩,更何況老太太還不知道你子的事，這樣塞人就更不用要。”

俞菱心挽著明華月的手隻是笑：“不過就是口頭答應老太太,先拖一拖就是了。回頭慎之會料理的,如今又何必跟老太太多說什麽。母親放心吧，您疼我,我知道的。”

明華月瞧著確實是有主意的樣子,便也沒多說什麽。而荀瀅也輕輕歎了一口氣,微微垂目同行。

晚膳時分，荀澈終於離宮回府，雖然一長史袍簇新而鮮，但連日的奔波與疲憊還是掛了相。尤其是進門的時刻，臉越發不好看。

俞菱心趕迎上去：“慎之，是不是特別累？”

荀澈隨手將披風解了便丟在一旁，也沒接這話，卻雙手扶了的肩，仔細看臉：“慧君，沒生氣吧？”

俞菱心居然微微怔了怔，隨即才明白，手眼通天的荀某人大概在回府的路上已經知道了今日家裏的“和諧對話”，便抿笑了：“生氣什麽？為了你即將到手的佳人麽？”

荀澈也失笑，但看著麵前的俞菱心麵容紅潤，神態狡黠，笑意深深，顯然完全沒將荀老太太的作放在心上，這也放了心，便雙手下移，改為去摟此刻猶窈窕纖細的腰：“傾城佳人已然在懷，何來什麽即將到手。”

俞菱心不由白他一眼：“真是的，如今越發油舌。”

或者是因著有孕在，又或者是婚已有一段日子，此刻俞菱心的雖然還是十分年輕，然而那眉眼流轉之間嫵風卻又了好幾分，這一個輕輕的眼神，看的荀澈竟有些口幹舌燥，舌尖不由自主地在口中轉了轉，頭也了。

但想想小郗太醫的叮囑，最終還是不得不強行忍耐，悻悻歎道：“哎，小家夥來的還是太早了。”

俞菱心側頭看他，也是忍著笑：“先沐浴罷，你這些日子累壞了。最多……我幫你洗。”

“真的？”荀澈微微揚眉，“一起？”

“不是！”俞菱心啐了一聲，隨即便丫鬟們預備熱水巾子等。

荀澈不由有些憾，不過以俞菱心的子，便是沒有孕的時候也不肯與他同浴，如今自然更加不肯了。當下隻好先進了浴房，更沐浴。

俞菱心也換了一件短些的寢，進去親自手給荀澈洗了頭發，又為他洗肩背。

如今的荀澈很是忌諱著前生的“手無縛之力”，以及隨後的病弱種種，所以重生之後很是在弓馬上惡補了些，平日穿著長衫公服倒是沒有多麽明顯，此刻赤沐浴，便看出肩背和手臂上的實而清晰，滿了健康的澤。

俞菱心給他洗之間的作其實練非常，畢竟前世的荀澈那樣病弱，俞菱心為他清洗幾乎是每日都要做的功夫。所以如今看著他這樣健康的，心裏也是滿了歡喜與踏實。

隻是夫妻二人剛剛多說了幾句話，俞菱心一眼就看見了荀澈的手臂上居然有一條新愈合的淺淺傷痕，足有五寸長，登時心裏就是一跳：“慎之，這是怎麽了？”\思\兔\網\

荀澈微微轉了轉手臂，語氣十分輕描淡寫：“一點小傷而已，沒事了。”

“小傷？”俞菱心轉到正麵，向荀澈，“你不是到郴州軍中奉旨查訪嗎？為什麽會傷？”

荀澈看著俞菱心的神，猶豫了一下，才簡單道：“郴州的局麵真的非常複雜，等一下我們慢慢說。別擔心罵，你看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麽？真的沒有別的傷了，你若是真的擔心，要不要也進來一起洗，好好查驗一下？”

俞菱心當然知道他是故作輕鬆，直接瞪了他一眼，當然沒有進浴桶一同沐浴，但還是仔仔細細地又給荀澈檢查了一番，果然是除了上消瘦幾分之外，確實沒有其他傷痕，才放了心。

荀澈知道妻子惦記，也就隨查看。而沐浴完了回到房裏，吃了幾口熱茶便打發了丫鬟出去，才將郴州的事一一道來。

最簡單的概括，也是最驚人的重點，就是這些年來應該是一直有人在暗暗地跟北戎勾結，出賣報和資。隻不過這報和資流失的量應該都不太大，也沒有造太過嚴重的後果，所以一直到天旭十三年、程雁翎從郴州回京之前都沒有出來。

而前世裏，程雁翎是天旭十四年底才回京，之後也在京中停留時間不長，所以這件通敵之事應該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釀什麽嚴重的後果，也沒有上達天聽，以荀澈曾經對政局的掌控力而言，都沒有知道，可見此事被掩蓋得何其嚴。所以荀澈這次在去到郴州之前，也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況。

而這次所謂的兵變源頭，並不是軍中缺糧草資，或者將領練過於嚴苛以致軍心不穩等等，而是在十月的一次查驗之中，兵與報流失的同時死了數十人，應該是有人暗中盜轉移的時候被發現，所以殺人滅口。隻是不知道在這數十死者之中誰是，誰是被滅口之人。所以軍中分了幾派互相指責互相懷疑。通敵是滅門的大罪，誰也不能承認，但是出事是確然無疑的，所以才鬧了起來。

俞菱心聽得眼睛都瞪大了：“你的意思是，縣主是知道這件通敵之事，但是將此事了下來？”

荀澈歎了一口氣：“縣主一定是知道的，至知道一部分。但到底是怎樣牽涉在當中，我也不是特別確定。因為郴州兵變剛一發生，縣主就已經連夜趕回了郴州。”

頓一頓，他又斟酌了一下措辭，“而等我到了之後，縣主的態度也不算特別配合。現在郴州軍中的爭議很大，京城中和郴州部都在爭，也有說法是縣主本就有通敵的嫌疑。但是縣主卻不肯為自己解釋，所以現在就更加複雜。”

“縣主怎麽會通敵？”俞菱心雖然跟程雁翎算不上特別悉親近，但是前世裏程雁翎鎮守郴州的英武名聲天下皆聞，尤其是秦王登基之後，程雁翎的父親已經年邁，又有早年戰場上的舊傷，英武不比當年。而程家的年輕一代之中，諸子弟皆不及程雁翎。到後頭天景年間每一次北戎或大或小的進犯，幾乎都有程雁翎領兵退敵的功勳。

當然盛名之下，亦有其他的傳聞，比如程雁翎練兵嚴厲，作風狠辣等等。但程家的鐵忠心人所共見，俞菱心真的是完全無法想象程雁翎會通敵。而且還是倒賣兵和報，難道會缺錢，還是缺什麽？

荀澈頷首道：“我也是不信縣主會如此。但縣主的態度，實在微妙。前幾日我跟縣主提了，還是先回京麵聖，畢竟郴州軍是大盛防北戎最重要的駐軍，一定要讓皇上心裏安穩，郴州軍才能安穩。但是縣主卻不肯，現在親自領著人去北戎了。”

“去北戎？”俞菱心更驚，“難道是有什麽嫌疑之人逃過了玉龍關？但是，但是真的要抓人，縣主也不應該親犯險啊！”

荀澈無奈道：“如此力勸的人自然不隻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