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謝桃忘不掉那些難的歲月一樣，蘇玲華又何嘗忘得掉。

謝桃是蘇玲華的憾，同時，也是那段混沌歲月以及渾噩的自己的見證。

有多無法面對那個歇斯底里，失去所有理智的自己，就有多無法面對因為曾經的那個而備折磨的兒。

曾經對謝桃的是真的，傷害也是真的，而現在這滿心的愧疚，也是真的。

可那已經是時間永遠都無法抹平的傷痕，是無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從自己里驅除的沉疴。

“謝桃，你是我的兒，你說不需要我照顧？你看看你自己一個人什麼樣子了？”

或許是急了，的緒開始激起來，那樣的眉眼到有點像是曾經謝桃還在鄭家的時候，還未察覺對謝桃虧欠了多的時候，的模樣。

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卻被推門的聲音打斷。

穿著黑衛的年一手在兜里，靠在門框那兒，“阿姨，你還是走吧。”

蘇玲華頓住了。

謝桃抬眼看向謝瀾，隔著一層朦朧的水霧，看見他稍顯模糊的形。

“您心里也應該清楚，謝桃是不會原諒你的。”

謝瀾看著蘇玲華，又道：“以前該您付出的你不舍得付出，現在卻上趕著來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這說起來，怕是您自己都覺得不大可能吧？”

“您這會兒想著彌補，也不想想謝桃還用得著嗎？錯了就是錯了，就算肯原諒你您，您又真的原諒得了自己嗎？”

謝瀾的每一句話都說得尤其直白，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地扎進了蘇玲華的心口，令那張面龐在一瞬煞白。

站在那兒，了一下。

“您放心，謝桃沒您想的那麼慘，離開了您，照樣過得很好，或許正是因為離開了您，才能過得這麼好，您也不用那心了，反正啊，有我這不是親哥勝似親哥的哥哥，還有外面一老頭關心，您啊，還是回去吧！”

謝瀾忽然站直了，指了指門口，定定地看著蘇玲華，神很淡，竟是難得的正經。

彼時，另外的病床上睡著的兩個人也被這一陣的說話聲給吵醒了，或許是聽了謝瀾的話，他們帶著猜測的目落在了蘇玲華的上。

那終歸是不太令人舒服的目。

蘇玲華被他們注視著，一時間臉變了幾變，忽然有了幾分難堪，回頭看了一眼謝桃，見仍然坐在床上，一副形單薄的模樣，垂著眼睛也沒有看，蘇玲華捂著，又淌了兩行眼淚下來，走到床頭柜邊，拿了自己的包包。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蘇玲華停頓了一下，然后轉，對謝桃說，“桃桃，我還是希你回來，我……”

話沒有說完，但是像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看了站在那兒的謝瀾一眼，臉有些不太好，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忍了忍，還是離開了。

而謝桃在離開之后，原本僵的脊背終于放松了下來，手里的那碗粥，沒有了熱氣氤氳，已經有些涼了。

老奚走進來，想要取走手里的粥，卻被謝桃捧得的。

“桃桃，有些涼了，你生著病，不能吃涼的。”老奚了的腦袋，看起來是那麼慈和，聲音也滿懷關切。

那一瞬，看著老奚的臉，謝桃的眼淚一瞬間就下來了。

在這個世界上，誰又是真正不幸的呢？

謝桃曾經以為自己很不幸，以為自己大概這半生，都要自己孤零零地過了。

但還是選擇認真地生活。

或許，也是生活看到了的努力，所以讓在最難捱的那兩年里，遇見了周辛月，又讓在這一年，遇見了衛韞，甚至遇見了謝瀾和老奚。

有人離開，就好像兒時因為選擇了媽媽而沉著一張臉，從此一去不復返的父親，就好像曾盼著得到重視得到一如從前的，卻終究有了新家媽媽。

但也有人走近。

一如隔著時空的衛韞，即便是那麼遙遠的距離，和他也終究還是遇見了。

亦如謝瀾和老奚，他們守著一間小酒館，懲惡揚善，也救了。

這或許就是，有舍，亦有得。

不必再記著失去了什麼，應該記得得到的一切。

“桃桃妹不哭啊，我剛剛已經跟老奚說好了，你以后啊就別去打那些七八糟的工了，來小酒館，本暫代老板特聘你為，為……”

謝瀾坐到床邊，把紙巾塞到手里，又抓了自己的頭發一把，想了想，然后說，“大堂經理！工資高待遇好！絕對不虧！”

謝桃正哭著，聽見他的這句話，就愣住了。

吸了吸鼻子，“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了？老奚都同意了！”謝瀾說著看向老奚，“你說是吧老奚？”

謝桃看向站在床邊的老奚，見他眉眼含笑的，也對點了點頭。

謝桃抓著被子，“可是，我能做什麼？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著老奚。

“我還是一個凡人呢，還不是當了老板？”謝瀾了一下的胳膊肘。

老奚適時道：“桃桃，我們小酒館啊，兩個人也忙不太過來，你就來我們這兒吧，就當是幫幫我們了。”

“還有你是欠著你那繼父錢呢吧？”謝瀾拍了拍自己的膛，說，“瀾哥什麼都不多，就是錢多，我借你，你先還了吧！”

“這樣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再跟他們有什麼過多的牽扯了。”

謝桃愣了一下，然后吶吶地問：“你怎麼知道……”

謝瀾攤手，然后指著老奚。

面對著謝桃的注視，老奚笑得仍舊和藹無害。

“對哦……奚叔你是神仙。”

謝桃恍然。

老奚想知道什麼，又不是什麼難事，畢竟，他是一位活了一千多歲的神仙啊。

忽然一頓，猛地看向老奚，張口想問他是不是也知道衛韞的事，但猶豫著還沒開口，老奚就仿佛悉了心的想法似的。

聽見他說，“桃桃，有些事，以后再說吧。”

謝桃有些發怔。

最終，只能輕輕地說，“謝謝你們……”

一句謝，似乎并不足以表達此刻心里的激，但，此刻，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句話。

被老奚和謝瀾送回家之后，謝桃躺在床上，從枕頭底下出了沒了電，自關機的手機。

充上電，開了機。

謝桃迫不及待地就點開了微信，看見了衛韞發給的好多條消息：

“可好些了？”

“還睡著嗎？”

“若是無礙，便回我一句。”

“桃桃？”

……

有十幾二十條消息，足以看得出他的擔憂。

衛韞什麼時候一口氣給發這麼多消息過？謝桃匆忙點開了視頻通話。

應是刻意地等待著，幾乎是發了視頻過去的時候，那邊就已經接通了。

手機屏幕里的年輕公子緩帶輕裘，正坐在院子的涼亭里，似乎是在打量著的面龐，眉頭始終輕蹙著，那雙眼睛里流出幾分不悅：

“我的信件你為何不回？”

謝桃連忙說，“對不起嘛，我今天早上頭特別痛，然后就被送到醫院去了……沒有帶手機。”

“那你現在如何？”衛韞聽聞，握著茶盞的手一頓，他終究還是關心著的。

“現在好多了，我已經退燒了，就是頭還有一點點痛……”看著屏幕里的他，乖乖地回答。

“吃過藥了？”衛韞問。

謝桃嗯了一聲，然后就定定地著他。

“怎麼了？”衛韞見那樣看著自己，便彎了彎角，聲音更加和了幾分。

謝桃裹被子，忽然彎起眼睛，笑起來。

的笑聲聽起來有點傻。

“我覺認識你之后，我的生活就好像變得越來越好了……”

忽然說。

“我今天有點不開心，但是又好開心……”皺著眉頭，抿著好一會兒，又說，“我覺得好幸運呀，遇見你，還有謝瀾和老奚。”

衛韞在聽見其他的兩個名字時，角的笑意稍稍有些收斂。

“謝瀾？”

他挑了挑眉。

老奚他知道，是口中的那位所謂的老神仙，卻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今天就是他把我送到醫院的……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就在他背上了，他真的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經過今天的種種事，讓對謝瀾又有了新的認識。

那看起來似乎是一個神經大條的年，但實際上，他也有著極為細心的一面，也是一個赤誠善良的人。

衛韞了眉心，在聽見的這句話時，他一頓，忽而冷笑了一聲，“他敢背你？”

聲音里著徹骨的冷意。

謝桃見他變了臉，說話都有點結了，“那，那不是我生病了嘛……”

的聲音聽起來細弱溫，像是一個小可憐。

衛韞一時間心里所有的緒都被這樣一句話給徹底平復了下來。

如同在寒涼的夜里，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下來，冷了四肢百骸。

他著銅佩的幕里的那個孩兒仍有些蒼白的面龐，半晌才輕輕地嘆，“終歸，不是我在你旁。”

帶著幾分莫名的悵惘，幾分憾。

便是連生著病，他也只能如今日這般坐立不安，卻始終毫無辦法，只能等著的回復，只能等著來告訴他，已無礙。

“衛韞，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說過，”

謝桃看著手機屏幕里的年輕公子垂眸，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麼，抿了一下，又彎起，對他笑，“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可以找到辦法的……”

片刻，的笑容像是有點勉強起來，的睫了，“要是，要是找不到……你不是也說過，會以這樣的方式，陪著我嗎？”

即便話是這麼說的。

但是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這樣看得見，卻始終不到彼此的聯系，終歸只會令他們兩個人走向越來越痛苦的局面。

但是這個時候，無論是，還是他，誰都沒有要退卻的意思。

漫漫前路等待著他們的，到底是荒原還是綠洲？

那要試了才知道。

衛韞從不是輕易退卻的人，他也從不是那種會選擇逃避的人，這多年來，無論是對待什麼事，他皆是這般一往無前。

而謝桃，亦如是。

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兩個人是相似的。

“我知道了。”

最終，衛韞說了一句。

他的嗓音莫名的有些啞，看著時，目和如涓涓春水般波人，“你還生著病，要早些睡，裹好被子，不要再涼了。”

和風細雨般的叮囑，停在謝桃耳畔，令又開始傻傻地笑起來。

“嗯……”

抓著被子的一角，著手機屏幕里的在昏黃燈影下側臉仍舊清雋得猶如一幅畫般的年輕公子，仍是那樣令人心的模樣，有點舍不得掛斷。

他怎麼……這麼好看啊？

世上怎麼會有像他這樣的人存在？

“睡罷，桃桃。”衛韞對彎了彎角，又一次耐心地說。

謝桃抓了被子，“我還有一句話要說，”

“嗯？”

“你今天……也還是好好看啊。”

說完就直接掛斷，然后捂了被子，手里地攥著手機，又不爭氣地紅了臉。

“……”

毫無預兆的，衛韞又一次被謝桃這樣一句忽然的話給弄得耳廓發燙。

半晌，他垂下眼簾，輕輕地笑了一聲。

但就在此刻，忽來的一陣風拂過他的臉頰，他畔的笑意驟然收斂，眉目一凜，迅速后仰，躲過了一把泛著含的長劍的突襲。

閃之際，他快速地一躍而起，在忽然出現的那人劍鋒再次襲來的時候，寬袖微揚，手腕翻轉，掌風迅速落在了那人的肩胛骨。

那人后退了兩步，了自己的肩膀，然后便扔了自己手里的長劍。

長劍應聲落地。

衛敬此刻匆忙趕來，站在廊下時，忙喚：“大人！您沒事吧？”

那人看了一眼自廊下匆忙跑來的衛敬，而后便又看向站在不遠的衛韞，忽然出一抹笑容，嘆了一聲，“大人的武功，果然未曾退步。”

“我不是每次都會對你留有余地。”

衛韞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墨綠長袍，神輕松的男子，那雙眼睛里影明滅，晦暗不清。

“盛月岐。”

作者有話要說：修奔現通道的關鍵人來了，奔現還會遠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