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縣城外的山并不高,樹林也不茂盛,沒有大型的,倒是偶爾會有附近村落的村民上山打些野兔子之類的回家打牙祭,久而久之,林間也被踩出了不小路。
溫暮離了傷,加上舊疾發作,腳步不穩,要追蹤還是有痕跡的。除了偶爾會留下的零星跡,還有剛剛被踩踏過的草木。
“在山林里還好,若是他上了道,搶匹馬什麼的,就不好追了。”慕容流雪說道。
“那就下通緝令。”秦綰毫不猶豫道。
“理由呢?”慕容流雪詫異地問了一句。通緝令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若是要對溫暮離那樣的高手造麻煩,必須得是全國通緝,可一般的殺人越貨都夠不上格呢。要說近幾年被一個國家全力通緝的事,也就蘇青崖和歐慧滅了留城候滿門,唐陵毒死了嘉平關的軍糧牲畜兩樁,而且現在都已經撤銷了。
“行刺攝政王妃。”秦綰答道。
“……”慕容流雪無語,這真是個好理由啊!
“痕跡斷了。”顧寧首先停了下來。
“散開找找吧。”秦綰道。
雖說他們要殺溫暮離不容易,但反過來,溫暮離想殺他們更不容易,就算散開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秦綰慢慢轉過幾棵大樹,一面在心里暗自思索。
李鈺手里究竟還有什麼是夏澤蒼想要的?當初李鈺的那個狀況明顯是清醒的,如果連這些東西都肯給了,沒理由還藏什麼,只能說,或許李鈺自己都不知道那東西重要?
正想著,猛然間,腦后傳來一縷細細的勁風。
秦綰沒有回頭——這個時候傻乎乎地轉才是找死,直接往前一撲,出了袖中扇的同時,人已經轉到一棵樹后。
“叮!”一聲輕響,一截造型奇特的劍穿了樹干,幾乎是著的臉刺過去的,劍風還引起了上的一陣刺痛。
然而,最詭異的是,明明是連一人環抱的樹干都穿了,可大樹本卻完全沒有搖晃,也沒有震,甚至連樹葉都沒落。
秦綰從大樹另一邊轉出來,扇扇面張開,朝著人臉就拍過去,同時,也看清了襲的人的模樣。
一黑,卻不是夜行的那種黑,反而像是世家貴族的公子,只是那張算得上英俊的臉太蒼白了些,配上面無表的鷙,再讓那黑的錦一襯,怎麼看怎麼死氣沉沉,跟個索命無常似的。
然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秦綰卻有一種很不舒服的違和。
“溫暮離?”秦綰淡淡地問了一句。
“呵。”黑男子并不否認,手腕一,同樣沒有毫震地將弦月劍了回來。
“很好。”秦綰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你是真的行刺了。”
溫暮離一聲冷哼,直接撲了上來。
“不用幫忙,看好后路。”秦綰道。
慕容流雪和顧寧出現在兩個方向,果然沒有直接上前,而是守住了兩個最方便逃的方向。
“你膽子倒是夠大的,不但沒準備跑,反而埋伏著想殺我——”秦綰一邊打,一邊說道,“殺了我對西秦沒什麼好,我說,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王妃不是沒見過溫暮離嗎?”顧寧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呢。”秦綰卻笑了,“反正我看他第一眼就覺得討厭,他大概也一樣吧。”
顧寧愣了一下,第一眼就覺得討厭?如果是顧星霜這麼說倒是沒什麼問題,可秦綰是那種只憑外表來斷定好惡的稚孩嗎?
“王妃覺得他討厭也是難免的。”慕容流雪看了溫暮離一會兒,眼中閃過一恍然。
“他有什麼問題嗎?”顧寧好奇地問道。
溫暮離或許不那麼溫和,但好歹也算個男子,也沒特殊的病,穿著打扮都正常的。
“你不覺得他有點像一個人嗎?”慕容流雪提醒道。
“像一個人?”顧寧一怔,再次仔細打量著溫暮離,臉上有一抹深思。
溫暮離聽得分明,手里的弦月劍更快了幾分,幾乎能看見一片殘影。
秦綰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更認真了些。
溫暮離的弦月劍帶著特殊的弧度,可又不是彎刀,宛如一彎新月,奐,可事實上,這把劍不算弧度的彎曲,也比普通長劍長出一大截,而秦綰的扇又是短兵,打起來就是一個想要拉開距離,一個想要短打。
兩年下來,回蠱轉化的毒藥足以讓秦綰的功力回復到全盛狀態,甚至猶有過之,而這也調養得健健康康,可以說,現在的秦綰,在武功上或許已經勝過了兩年前的歐慧。
“啊,對了!”顧寧突然口而出,“他看起來好像唐兄啊!”
慕容流雪一攤手。
當然,溫暮離的相貌和唐陵沒有半點相似之,最多只能說,容貌不錯。他們覺得相似,更多的是在著打扮風格上的一種神似。
“可是,你不是說他非常討厭唐兄嗎?”顧寧好奇道。
“作為溫家的嫡長子,份并不比鳴劍山莊主差,當然,他肯定也不覺得自己的武功比不上唐陵。”開口回答的卻是戰斗中的秦綰,的聲音不疾不徐,和手里扇狠辣的招式完全不同,“他覺得自己沒什麼比不上唐陵的,可現實是,他爹不親娘不,有家回不得,排個高手榜被制,就算他為夏澤蒼干了那麼多事,可唐陵依舊是風霽月的太子座上客,哪怕那個二貨坑了夏澤蒼不止一
回兩回了。而他呢……永遠只是暗地里見不得的老鼠。所以,他不甘心嘛,任何人之間,憑什麼那麼不一樣呢。”
“你閉!”溫暮離眼底閃過一恨意,蒼白的臉頰泛起一抹病態的紅暈,手下的劍勢更快了三分。
“王妃,要幫忙嗎?”慕容流雪沉聲道。
這個溫暮離的劍法,似乎比江湖上傳說的更可怕,更快!
“不必,我師父排的榜是不會錯的。”秦綰一聲冷笑。
力,有,但遠沒到承不住的地步。至肯定,如果對手是唐陵或者沈醉疏,現在應該已經要出敗象了,可溫暮離還沒到那程度。若非現在回蠱在休眠中,不敢用毒,早就一把毒藥撒過去了。
慕容流雪對著顧寧比了個手勢,顧寧會意,隨著戰斗的兩人慢慢挪著方向,保證始終堵在溫暮離逃竄的方向上。
“說起來,夏澤蒼讓你來取東西,你既然已經拿到了,原本也沒有行刺我的必要。”秦綰又道,“想必這是你的私人行?若是因此壞了大事,不知道太子殿下會不會不高興呢。”
“東西還是你的命,我都會拿走!”溫暮離狠狠地道。
“王妃,你到底怎麼他了?聽起來像是有生死大仇似的。”顧寧忍不住道。
“是嫉妒。”慕容流雪有竹地開口。
“他嫉妒王妃?”顧寧口而出,“這能怎麼比較,難道嫉妒王妃是個子嗎!”
“咳咳……”慕容流雪被自己憋紅了臉,連連咳嗽。
“還不是因為唐陵護著我,所以他才想殺了我看看那個二貨會不會變臉。”秦綰不以為然道。
溫暮離得手了卻不盡快離開,反而留下來行刺的原因,就在看見這個人的第一眼就明白了。
“說真的,要不是他是個男人,我還以為他這麼恨我,是想當我嫂子呢。”秦綰又接了一句。
“你!”溫暮離才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猛地臉一變,一張,吐出一黑的箭。
“這就氣吐了?”秦綰一挑眉,側閃過污。當然,這句話也是隨口說說的,就看這的也知道是毒,多半還是百木香的后癥。
“你要這個?送給你!”溫暮離一邊吐,左手從懷里出一個木匣子,毫不猶豫地扔了出去,然后一劍直劈空中的木匣。
秦綰見狀,也不呆了一下。
形狀大小和箱子里空缺的部分吻合,如果溫暮離不知道他們也會來挖東西,應該不至于帶著個備用的假貨,他這一劍簡直連自的防都沒有了,秦綰完全可以直接殺了他。當然,那木匣子也是碎定了。
“攔住他。”電石火之間,秦綰就做出了決定。
溫暮離扔出盒子的目的多半是想跑,可慕容流雪和顧寧也不是庸手,哪有這麼容易!
“當~”扇合攏,沉重的扇骨撥開了弦月劍。隨后長袖一卷,將空中掉落的木盒拋飛到一邊。
“我沒說要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溫暮離一聲獰笑,不退反進,左手也多了一把僅有三寸長的小刀,形狀倒像是小后的弦月劍。
“王妃!”慕容流雪臉大變。
秦綰一聲冷笑,很淡定地把扇平平舉起在口高度,一按機括——
“嗤——”一扇骨直接穿了溫暮離的左肩,帶起一蓬花。
幸虧做了兩手準備,慕容流雪和顧寧準備攔截,自己也做好了繼續打的準備。只要讓溫暮離遠離那個盒子,完全可以過后再去撿,剛才若是傻乎乎地去接了才是找死。
扇的機關是啞奴和司碧涵共同設計了,融合了兩宗的長,如此近的距離出的扇骨造的不止是穿傷,勁風甚至將傷口周圍的都絞碎了,看上去一個森森的。了這麼重的傷,就算是溫暮離心志堅定,生理上的反應也讓他的左臂無力地下垂,那奪命的一劍也瞬間失去了威力。
“嘶”的一聲輕響,秦綰的半幅袖被割了一道口子,卻已經傷不到了。
溫暮離腳下一個踉蹌,臉上閃過一決絕,整個人向著秦綰撞了過去。
“壞了!”秦綰臉一變,沒想到溫暮離選的居然是他們追來的方向,那條路通往京城,所以也是警惕心最低的,可溫暮離一瞬間就做了決定,甚至于秦綰而過的瞬間,手上猛地冒起一團火花。
秦綰深恐被燒到服,只能選擇先后退,隨后,幾人都聞到了一烤的焦味。
“那個瘋子!”顧寧震驚道,“他用火折子燒自己的傷口?”
“臨時止是個好辦法。”秦綰面無表地從樹干上拔下扇骨裝回去。
火熄滅后,林間也看不見了溫暮離的影,很明顯,這回路上肯定找不到跡之類的痕跡了。
慕容流雪舉著那個被拍飛的木匣子過來:“要看看嗎?”
“隨便。”秦綰嘆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
慕容流雪一挑眉,打開盒蓋:“空的。”
秦綰臉上毫無意外之,沉聲道:“走吧,去扶云縣,通緝溫暮離,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行刺攝政王妃?”慕容流雪道。
“不。”秦綰邊勾起一抹笑容,冷聲道,“秦人溫暮離,盜竊圣山武宗籍,給我傳集賢令,圣山所屬,人人得而誅之!”
“……”慕容流雪怔怔地看著,半晌才道,“最狠的果然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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