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遇襲,連人帶證一同翻下山崖,無一生存。
第83章
徹查私鹽一案,令錦衛折損了七名銳,雖說並無十足的證據證明殺人滅口的兇手是誰,但所有人心中早已有了定論。
薛長慶千不該萬不該惹上錦衛,第二日,南北鎮司有七品及以上的錦衛員三十三人皆是穿袍,列隊整齊,威風凜凜地前往翰林院簽字畫押。有了國子監和錦衛員的表率,朝中風向大變,許多中立觀的吏亦是前往簽字,試圖在薛家一案中分上一杯羹。
朝中風氣一向如此,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也算是薛長慶的報應。
八月十三,離聯名上書的截止日期還有最後六天,長長的絹紙卷軸上已落款一百四十二人,占朝中文武吏四有餘,隻需要再簽署九人,律法便可修訂生效,即便不能徹底擊垮薛長慶,至薛睿不會再逍遙法外。
三天,遊說九人,薑有信心。
夏雨滂沱,應天府已經連著數日浸潤在雨水中,空氣中滿是的水汽。錦衛衛所前,被停職了半個月的苻離解赴任。他披墨絹油、騎著一匹油亮的駿馬飛奔而來,馬蹄踏過水窪,濺起一地的雨水。
衛所前的拐角,一位穿青袍年輕男子緩緩走出。雨水劈劈啪啪落下,他撐著紙傘,傘簷下隻出一截幹淨的下,服`前繡著的鷺鷥引吭高歌,飄然若仙。
程溫?
苻離下意識勒馬,馬兒急急剎住蹄子,不安地在原地踏。程溫將傘簷得很低,腳步不停,隻在路過馬旁時低聲道:“明夜子時,狀元府,我與你做個易。”話音剛落,他已錯而過。
雨聲嘈雜,視野朦朧,苻離依舊聽清楚了。他並未做出回應,隻是將兜帽拉低,蓋住眼中的晦,揚鞭策馬而去。
空狹長的宮道上,一文一武兩位年輕人背道而馳,仿佛從未有過集。
一道驚雷劈過,平津侯府的室中,薛長慶負手而立,高大如山的形沒在暗中,極迫,道:“原想殺了薑,奪走手裏的聯名書,誰知上苻離那小子……既是已打草驚蛇,近來便不要有什麽作了,回遏雲山莊待命罷。”
“是!”量魁梧的黑刺客拉下麵巾,出一張兇煞剛毅的醬紫臉龐,想了想方垂首道,“主子,您將賬簿那般重要的東西給程溫那小子,合適麽?”
“嗬。”薛長慶轉過來,麵鷙如蛇,言辭字字帶毒,滲著森森的寒意,“你以為,我真會蠢到將賬簿給他?”
聽到薛長慶的反問,黑刺客糊塗了,抬首道:“那您給他的是……”
“自然是假的。”薛長慶重重哼了聲,“為的是聲東擊西,助我金蟬殼。”
“屬下明白了!”黑男子恍然,“怪不得您讓張晉河暗中聯絡允王,想必若是錦衛查到程溫頭上,卻隻能查出一本假賬簿,您就可以攜手允王反參錦衛構陷朝臣。”
“朱文煜無腦,他邊那個王妃倒是個狠角兒,竟然在這這種況下提出和本侯合作。”薛長慶扯了扯角,“和允王聯手實屬無奈之舉,誰咱們一手扶植起來的太子和皇後娘娘不聽話了呢!想鳥盡弓藏,休想!”
“那真正的賬本您藏在了何?”黑男子問,“可要屬下加派人手看護?”
“不必。”薛長慶旋坐在室案幾後,用金蛟剪減去燭芯,冷笑道,“本侯會將它藏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正說著,機括聲哢噠響起,室門被人從外打開。接著,薛晚晴的挽著綾羅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問道:“爹,你找我什麽事啊?”
“晚晴,過來。”薛長慶將眼底淬了毒一般的冷意收斂,換上慈父般的笑,朝薛晚晴招招手。待過來坐下,薛長慶便從案幾下的暗格中出一隻妝奩盒來,輕輕放至薛晚晴麵前。
“這是何?給我的嗎?”薛晚晴問。
見手想開盒子,薛長慶忙按住的手,輕輕搖頭道:“這是為父為你準備的嫁妝,須得你出嫁那日方能打開。”
……
八月十五夜,天氣放晴,月明星稀。
為第一年,薑也領到了宮中發放的蟹黃月團。回到長安街後,第立即敲了對街的門,打算與苻離一同分,直到這一刻,才會到兩年前的苻離小心翼翼懷揣著月團贈與的那份與悸……
可誰知敲了半天的門,裏頭一點反應也無,千戶府門前也未曾點燈,想必苻離並不在家中。
今天團圓佳節,朝中放假一日,此時外出必定是什麽要的事。明知如此,薑仍是有些失落,畢竟自與苻離相識以來許多年,這還是第一次過沒有對方相伴的中秋。
舉杯邀明月,對影三人。或許是久等苻離不至,亦或是想到明日風起雲湧的朝堂爭鬥,薑破天荒失眠了,輾轉許久未曾睡去。
這樁遲了一年零兩個月的懸案,終於要在明天落下帷幕……
子時,月影扶疏,狀元府邸,卻是一派刀劍影。
一個形勁瘦、胡子拉碴的男子呸出一口,惡狠狠地盯著程溫道:“連你也投靠了錦衛?虧得侯爺這般信任你,你竟然背信棄主!”
程溫緩緩從苻離後走出,月傾瀉,影一點一點從他臉上褪去,出一張俊秀而略帶蒼白的臉來。他著張晉河——這個薛長慶手下最得力的心腹,眼中沒有一的幸災樂禍或是不安,淡然道:“我從未真正投靠過平津侯,何來背叛一說?至於信任,那更是可笑,我很清楚自己自始至終都隻是平津侯的一顆棋子,隻是他未曾料到,我這顆不起眼的棋子也有反咬他的一天罷?”
張晉河倏地瞪大眼,“你一直都是錦衛的臥底?為什麽?!”說罷,張晉河一聲暴喝,提刀朝程溫猛地劈去。
刀鋒麵前,程溫站立不,仿佛早已看淡了生死。
一旁的苻離提刀格擋,替他避開了這一擊,隨即一揮手,立即又數名錦衛圍攏上來,將暴躁嘶吼的張晉河按在地上。
張晉河猶做困之鬥,掙紮著嘶聲質問道:“你負了縣主,你這個小人!你以為你有多高尚!”
“我是泥濘中掙紮出來的人,早一骯髒,不配談什麽高尚。我承認我所造的孽,也坦然接等待我的懲罰,不過在那之前,傷我至親至的真兇必須繩之以法。”程溫依舊淡然地看著兀自掙紮的張晉河,緩緩道,“平津侯多疑謹慎,他定不會輕率到將如此重要的賬簿給我……”
說罷,他從懷中出一本簿子,眸子在火中忽明忽暗,“上麵的墨漬很新,不像是經年累月後的陳舊。所以,你們給我的這本,是假的。”
張晉河掙紮的作倏地一頓,程溫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向前一步,將假賬簿丟在地上,問道:“說罷,真的賬本在何?”
“呸!”張晉河狠狠啐出一口沫。
“帶回詔獄,即刻審問!”苻離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錦衛們便稔地卸了張晉河的下,以防他服毒或咬舌。
狀元府中很快空下來,如墨的夜中,唯有程溫和苻離並肩而立,一文一武,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冷冽似刀。
“大公子,我知道以你的聰慧,定能猜出真賬本藏在哪兒。四麵楚歌之下,能讓薛長慶全心信任的人,隻有一個。”頓了頓,程溫垂下眼道,“去追捕罷,此事隻有給你才有一線轉機。”
苻離沒有,隻著如鳥翼般翹起的屋簷上承載的一方星空,清冷道:“張晉河是薛長慶安在你旁的眼線,他一出事,薛長慶必定會想方設法除去你,以絕後患。而明日的早朝,你須得平安順遂地參與。”
“我不要。”程溫道,“若不能追回賬本,即便我明日出現在早朝之上,也無甚意義。去罷,大公子,這次……我不想再躲在你們的後。”■■
沒有什麽起伏的話語,卻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一夜無眠,聽風吹竹葉,薑睜眼到天微明。
卯時,天還未完全亮,那是介於黑夜與破曉之間的昏暗,薑下榻梳洗,以冷水潑麵喚醒混沌的頭腦,這才對著銅鏡一件一件穿好中和袍,係好腰帶,掛上環佩,再將烏紗帽鄭重地戴在束了發髻的頭上。
了宮,天邊晨乍現,驅散黑暗,薑肩上落著一縷纖薄的暖,腳踏皂靴走過長長的宮道,青的袍和朱紅的宮牆映襯,像是一個行走於大漠落日下的俠客。
而與此同時,同樣在薛府中換朝服的薛長慶麵一沉,問:“你說什麽?”
魁梧的黑男子忙抱拳下跪,聲道:“侯爺,張晉河那邊出事了。”
朝服寬大的袖袍中,薛長慶的五指握拳,腮幫子幾番咀嚼,方狠地下達最後一道命令:“即刻護送縣主出城!另外,不惜一切代價,殺了程溫!決不能讓他活著趕上今日朝會!”
“是!”黑人領命,迅速消失在房中。
……
八月十六,聯名上書的最後一日,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
除去部分品階不夠的小,幾乎所有七品以上員都到齊了——包括前來聽候判決的薛長慶和薛睿父子。
太子和皇後已經到來,朱文禮坐在龍椅旁的次席,而皇後垂簾在後。朝中文武員自覺分列兩旁,神肅穆,靜得可聞落針,俱是等待一場最後的裁決。薑雙手呈上聯名書,由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代為宣讀聯名上書名單:
朝□□大小員三百零二人,聯名書上簽字畫押者共一百五十三人,按例,隻需超過再朝員半數——也就是一百五十一人以上,此條例便算通過。
聽司禮監太監宣布完人數的那一瞬,太子朱文禮和薑俱是鬆了一口氣,而薛長慶和允王朱文煜則是麵沉,不知在想些什麽。倒是薛睿見自己大勢已去,雙一便險些跌倒在地,嚇出滿額頭的冷汗……
朱文禮深吸一口氣,宣告道:“方才的公證,諸君皆有聽見,既是如此,那我宣布……”
“殿下。”掌印太監捧著展開的帛紙轉,笑著打斷朱文禮的話,“聯名書上雖有一百五十三人的命,卻有兩人是不合格的,自當除去。”
聞言,朝中響起紛雜的議論聲。竊竊私語中,朱文禮示意肅靜,竭力穩住朝堂局勢,問道:“李提督,哪兩人不合格?”
“一是禮部侍郎之子,謝進。謝公子隻是舉人出,並無銜,故而他的簽名不作數;還有這第二個嘛……”掌印太監笑出一臉褶子,朝著朱文禮躬歉意道,“第二便是您,殿下。”
“我?”朱文禮擰眉。
掌印太監解釋道:“你是草案的提議之人,為公平起見,自是不能參與表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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