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月芙悄悄咽了口唾沫,怯怯看向對面。

林若秋見已有了六七分火候,索再使把勁，「聖旨已下,斷無更改的餘地，你以為謝貴妃還能將你留下來？」接著便冷笑，「若真如此，怎會這般乾脆的應承收你為,論起揣聖意,貴妃自是爐火純青，你進宮的日子雖淺，想必也對貴妃的為人有所了解,難道還沒看出的打算嗎？」

月芙只覺腦中一陣天旋地轉，之前自己心裡雖也暗暗想過，可真切的從別人口中聽到還是不一樣的，倘若說謝貴妃的鎮定曾給帶來一希，可林皇后這番話卻將打絕的深淵，甚至等同直接判了死刑。

可究竟不傻，謝貴妃雖已將視為棄子,皇后也未必是善茬。就算指認了謝貴妃,自己卻也不了干係,只怕連北狄都去不,反倒落一場牢獄之災。月芙強咬著牙關的,佯作無辜道：「娘娘的意奴婢心領了,可奴婢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勞累娘娘走這一遭，您還是請回吧。」

語氣里究竟化了些，可知底氣已有所鬆。不過對於皇后仍抱持審慎的態度：恰如林若秋方才所說，聖旨一下，貴妃救不了，皇后同樣改變不了皇帝的旨意，認了也是白認。

林若秋端詳著這張絕面孔，輕輕說道：「本宮雖不能勸陛下收回命，但日子怎麼過，還是得看自己。塔木兒王子對你一見傾心，日後定不會虧待於你，你若留在北狄，雖不比宮中穿金戴銀，卻照樣呼奴喚婢，或許更加自在。就算你不願留在異邦，可也不必急於灰心，待時機的那日，或許你依舊有機會返回京城，也未可知呀！」

優哉游哉的踱著步子，雖是臨時起意，卻越想越覺得可行：皇帝早就有收服北狄之心，而林月芙貌又有城府，若裡外應，或許效頗著——當然，前提是林月芙始終與大周一條心。那麼事之後，便是大周朝的功臣，皇帝自然不會虧待與。

月芙果然流出心之，是個天生的冒險家，打從進齊王府那日起，便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的終打算，北狄一行看似兇險，對而言也是一場豪賭，若能功，將來皇帝定會以真正的公主之尊將接回，到那時，這個公主的份就不再是擺設了，像永安大長公主那樣，有自己的府邸，甚至可養面首無數，無須懼怕流言蜚語，對任何出卑下的子而言，這都是極大的。

倒不怕林若秋的承諾不作數——就算陛下到時候不在了，可林皇后便是太后，謝貴妃充其量也就是個貴太妃，孰輕孰重，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再無遲疑，深深埋下頭去，「娘娘想知道什麼，奴婢必定知無不言。」

林若秋出滿意的笑。

*

甘殿這段時日著實忙得不可開，謝貴妃所收的「義」雖只是宮婢出，可陛下念著兩邦，務必要以公主儀仗送嫁，不肯怠慢，故而謝貴妃只得打起十二分神，還著實出了點——那林月芙無長，每一塊布每一都得這位義母傾出私囊，當著外人的面還得打落牙齒和吞，不能讓人看出有半點不願。

饒是謝貴妃這樣心理素質極佳的人，背地裡亦難免嘆息，什麼為人作嫁裳，如今才算會到了。

好在，熬過這一陣就算完了，等北狄的人馬離開京城，自然不會有人記得林月芙這個冒名頂替的公主，更不會有人記得先前那場意外。

謝貴妃雖和沒事人般，明芳卻著實提心弔膽，先前林月芙住在偏殿的時候，沒給使絆子，那林月芙當面不聲不響，背地裡不定怎麼記恨呢。俗話說得好，會咬人的狗不，如今貴妃娘娘的計劃都泡湯了，若說趁機撕破臉，恐怕是很有可能的。

一旦那賤婢將扯出來，只怕貴妃娘娘亦不了干係。

未免謝貴妃將推出去頂缸，明芳決定先表明立場，給貴妃娘娘提個醒兒，趁便朝謝貴妃道：「娘娘，月芙這段時日都住在皇後宮里，您說會不會供出咱們來？」

謝貴妃漠然道：「你怕了？」

明芳連忙賠笑，「婢子並非害怕，只是娘娘一世清名，總不好斷送在小人手裡，還請娘娘防備一二才是。」

「有什麼可防的，」謝貴妃嗤笑道，「本宮就沒指那賤婢守口如瓶，可就算皇後知道了又如何，終究不過是些垢誶謠諑罷了，誰會相信？」

皇后若想憑一個賤婢的誣告就將定罪，簡直癡人說夢，再不濟，亦能推到北狄那幫人頭上，說是那賤婢同他們串通好的。否則塔木兒怎會地求娶一個宮人，可見兩人早已暗通款曲，說不定還想趁機害了陛下命，虧得陛下聖明才躲過一劫。

明芳經這麼一開解，方才放鬆下來，又著實佩服貴妃娘娘心思敏捷，才智過人——論起頭腦來，那林皇后完全不是對手，無非運氣好些罷了，可時日尚淺，誰笑到最後還說不定呢，走著瞧吧！

心一好，明芳便湊趣笑道：「依奴婢看，皇后未必敢來找您的麻煩，污衊不反其害，皇后怎會做這沒本的生意？更別說您背後還站著丞相府，皇后總會忌憚一二。」

又道：「何況皇后一向最會躲懶的，連封公主的事都由你全權辦理，如今忙著整頓宮務尚且自顧不暇，怎麼有空來尋您的不是？何況，皇后這回懷的是雙胎，想必提著一百個心，生怕咱們把給害了呢！」

聽說到皇後孕，謝貴妃不想起一事，「本宮恍惚聽見，皇后回宮那幾日，黃松年為開的葯都被給倒了，後來換了另一種葯，可知是何緣故？」

明芳倒是沒怎麼留意這些，還是貴妃娘娘囑咐的，關心皇後孕之事，免得被人暗中下絆子，當下便訕訕道：「奴婢也不清楚，許是先頭開的葯於皇后質不相宜，後來斟酌著又加減了些罷。」

謝貴妃便不再言語。

明芳覷著的面，雖不知是否嫉恨皇後孕，卻還是添油加醋說了幾句，「要說這皇后的命可真夠大，先前在圍場上跟那蠻子公主賽馬，百般顛簸，竟也沒把的孩子摔下來，難怪皇后如今心地養著，半步也不肯多走呢！」

「自然是命好的，不像本宮。」謝貴妃淡淡說道，「回頭抓幾補藥，送到瓊華殿去吧。」

明芳便為喊起冤來來，「娘娘何必對這般恭敬？也太委屈了些。」

「是皇后，我是貴妃，在一日，我便只能對俯首稱臣。」謝貴妃向側睨了眼，「在本宮邊待了這些年，還沒長進嗎？」

明芳乖覺的閉上，正要聽命下去，誰知剛走到門口，的腳步便停滯不見，半晌才反應下來，吃吃說道：「皇、皇後娘娘……」

不知林皇后在門外站了多久，該不會方才背後說的那些壞話都被聽去了吧？明芳心中惴惴，臉更是一陣紅一陣白。

林若秋不是來找的，自然懶得與一個下人計較，只揮揮手命退下，便直奔正主兒而去。

謝貴妃反應靈敏，老早就擺出了恭候的姿態，「不知皇后駕到，臣妾有失遠迎，還恕罪。」

聲音平靜且流利，一如往昔。

若非知曉林月芙沒必要說謊，林若秋恐怕會以為苑那出不是的手筆，自己冤枉了。

但既然已問清楚事的經過，林若秋懶得與假客套，直截了當的道：「這甘殿本宮瞧著貴妃似乎住不大慣，既如此，本宮已為你找到一更好的所在，不知貴妃可願遷居？」

聽到這樣無禮的吩咐，謝貴妃不怒反笑，「難為娘娘一腔盛，臣妾怎麼有點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林若秋靜靜盯著，如同毒蛇的眼瞳里映出獵的影子，但見輕描淡寫道：「貴妃的意思是不願意？」

謝貴妃莫名到有些張，太了解林若秋的為人，知道不做沒把握的事——然則，哪來的把握？

深吸了一口氣，謝貴妃輕聲問道：「以什麼名目呢？」

林若秋肯跟單獨會晤，心中自然思之周詳，「白雲觀景幽雅，遠離塵囂，正合貴妃所居，順便又能侍奉太后，貴妃以為如何？」

謝貴妃懂得了，皇后已知曉的所作所為，奈何那些證據又不足以將治罪，所以才打算用侍奉太后的名義趕出宮。

憑什麼以為會甘憑差遣？就憑是皇后，自己不過是妃子？不，勝負還未到揭曉的時候。謝貴妃冷笑道：「娘娘若有本事，不妨將臣妾送去暴室，看看陛下會如何評判。」

皇帝再寵幸林氏又如何？篤定楚鎮不會偏聽一人之言就將自己打冷宮，謝家世代清流，皇帝若敢如此，老早就為昏君了。

更何況，皇后連證據都沒有，憑何將收押？謝貴妃直脊樑道：「僅憑一個賤婢的閑言碎語，娘娘就來問罪臣妾，若娘娘不能給臣妾一個說法，那臣妾只好到陛下面前討回公道了。」

林若秋驚奇的發現謝婉玉扮起弱居然也很有一套，果然演技好的人，演什麼都能得心應手，不拿奧斯卡真是可惜了。

不過林若秋已料定會倒打一耙，倒也不怎麼擔心。本就沒打算借題發揮——單憑林月芙的證詞，的確太薄弱了些，何況林月芙自己就心不正，證詞的可靠更得打個折扣，若真揪著這個不放，興許倒會被謝婉玉反咬一口，說誹謗，那反而得不償失。

所以今日不是來說理的，而是來趕人的，不管用什麼辦法。若放任謝婉玉繼續留在宮裡，那隻會讓對方的野心日益滋長，甚至危害到和的孩子——在那之前，務必得將這顆毒瘤剷除，曉之以理不行，那就來的好了。

林若秋一手虛按在肚子上，閑閑說道：「你兒的證詞不足信，那本宮的呢？意圖犯上，再加上謀害龍胎，兩罪齊發，貴妃你就算有一百張也說不清楚罷？」

謝婉玉看著這副無賴行徑，臉活像吞了一千隻蒼蠅，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人？

頭一次覺得力不從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