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司姓席,五十有八,里邊躺的這個病怏怏的是他家小幺兒,今年應該是十九吧。這小四兒跟他大哥差開將近二十歲,不是正房夫人生的,卻取名‘天鈺’,天上賜珍寶;表字‘世琛’,世上最珍貴——嗐,笑死個人。”
“我也是悄咪咪跟你說,漕司這人吧,迷風水,我家的解字先生說他是水命,甲寅年大溪水。這命格不好,出卑賤,攢不住錢,還容易犯小人,要娶個海中金的媳婦才能化解,他夫人就是這個命。”
“大溪水財位在‘東’,所以他一隴右人跑天津來做,早年仗著岳家關系當了個小漕——他娶的那正房夫人小他十歲,以前在海神娘娘廟里當了多年神侍,二十了才還俗,一般這種當過神侍的人都不好嫁人,因為面有神相,吃喝拉撒規矩還多,尋常人家怕犯了忌諱。”
“漕司不怕,兩頭一合計,大溪水、海中金,八字正配。‘海中金’什麼意思?就是蚌殼里邊的珍珠,生來富貴,寶藏龍宮,珠孕蛟室,多子而多福。”
“漕司夫人一連生了仨,但甲子天藏,那是旺夫旺子唯獨衰耗自己的命格,所以他家大兒考上進士的那一年,漕司夫人就撒手沒了。”
“這就是破了命格。漕司服喪一年,可漕道上的事不能耽擱啊,等他除了服以后,兒早讓別人占了。一扭頭娶了房繼室,嘿,還是個海中金命,當月漕司就升當了河工道臺。”
“隔年生下的這個小四兒剛滿月,黃河發了大洪,大運河北段了一片爛沼,南邊什麼貨都進不了京。老計相被擄了帽,漕司臨危任,疏通了從天津到通州的河泥,躍升兩品,變了度支使。”
“反正只要他這兒子一有什麼好事,總能把福氣過給他老子,邪乎得很——老來子,怕養不住嘛,打小要星星不給月亮,名兒都取了個天鈺、世琛,意思是‘你是上天賜給爹的寶貝蛋’,結果養出來這麼個風流胚。”
唐荼荼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人家的八字,你是怎麼知道的?”
和坐在船舷上,翹著笑起來。
“因為皇帝老兒的龍脈就在薊縣呀,薊縣九龍山,天津做的都算是護龍將,既要鎮得住海,又要拱得住龍脈,八字不能克沖了,在咱天津當的都是要看命格的。”
唐荼荼一臉震驚。
既震驚當個竟要看八字,更震驚和一個將門,竟敢喊‘皇帝老兒’?
爹偶爾提到皇上時,還要朝京城的方向拱拱手呢。
甲板上這麼多家子,和也沒避諱,笑瞇瞇說:“怕什麼?當年太|祖皇帝進京的兵,還是從我家借的呢。”
“那時我家五個大軍屯,七八萬兵,前朝那蠢皇帝怕我家祖宗爺爺跟著叛將一塊兒造反,讓按兵不,不許進皇都。”
“晏家當時就一個小軍屯,最早還是在遼東那邊當山賊的,招安了才了的兵。賊嘛,猾得很,當時那位晏老頭兒跑到我家祖宗爺面前,說北方大,天津會斷糧的,他得去通州買米囤糧,從我家借了八千兵。”
“結果走到京門口一看,巧嘞!皇帝大臣全收拾包袱往南逃了,城中守備稀爛,晏老頭兒就呼啦一下躥上了龍椅,當天就披上了龍袍——為了平叛,還把各省的道給封了,天津一個月沒等著糧,死好幾千人呢。”
和這姑娘,頗有天津人一禿嚕什麼都說的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晏老頭兒”的重重重重孫這會兒就擱船上坐著。
唐荼荼重重咳一聲,示意和慎言,一邊忍不住往二哥那邊瞄。
晏昰坐得遠,卻聽得著,微一點頭,表示確是如此。
唐荼荼默默收回視線。
波瀾壯闊的王朝史,用俗語講出來活像半場笑話,天子變逃兵,草寇穿龍袍。想起昨晚上看的武戲,戲里的皇上昏庸無道,忠義將門忍無可忍,為天下黎民蒼生而造了反,殺到皇上面前“清君側”去了。
堂堂公孫氏,三百年老將門,當年離那張龍椅只差一腳。不知做人臣的這麼些年,有沒有盼過一個“皇帝昏庸、百姓苦難”的時機。
唐荼荼喝著魚糜粥,聽和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八卦,也分神觀察船上的人。
說是相顧船,年輕小男專門相看的地方,實則姑娘小伙都不住一個艙區里。
海滄船每一層都是封了隔艙板的,將船巨大的部空間一層層、一塊塊地分格,做嚴的防水理,這樣就算底板或哪個艙區的船殼水了,也不會很快沉沒。
艙里見不著面,大家可著勁兒往甲板上跑。
別說是單男了,連早早定了親的姑娘爺想說點悄悄話,都有專門賊心眼的拉群結伴過去起哄,一片哄然笑聲。
玩玩鬧鬧的,青春就一頭扎進大海里去了。
有席爺這麼一耽擱,船在海中飄了一個來時辰,天黑前是沒法趕到蓬萊了,黑燈瞎火的,靠岸不安全,蓬萊北面多礁石。
公孫景逸索吩咐航得慢些,在船上過一宿,明早再靠岸。
晌午平,船行得慢了是要隨風向變的,幾個船圍著羅盤打轉,唐荼荼站在旁邊連看帶猜。
這巨大的羅盤得像鄉下磨面的大石磨,不知活了多年的黃花梨木祖宗才長了這麼,盤面上不止畫了東南西北,還有地平方位、風水、星角,十幾個圈環環相套,每個圈外側的標記又麻麻,紅字黃字黑字藍字,圖案、標記、刻度、尺碼,不是行人,看一眼就得暈這兒。
“姑娘又來啦?”
船瞧都面了,唐姑娘自打昨天上船,往艉樓跑了六趟,活像要從他這兒師學掌舵。
此時見唐荼荼轉著圈、歪著腦袋看盤文,不由失笑,揀了倆淺白的故事給講。
又問:“姑娘知道這羅盤一針雙頭、既指南又指北,為何‘指南針’而不‘指北針’麼?”
唐荼荼:“先生請講。”
“因為北為,南為,指就是奔著朝氣走,總不能指針吧?”
“南邊好哇,太在南邊,房子要坐北朝南,智者是擇南而居,南邊水活、人、財來。土話不是說‘山管人丁水管財’嘛,靠山住人丁興旺,靠水住生意興隆。”
“咱北方水,站高山上往地上看,那是一塊一塊的土旮旯啊,除了丁口多,再沒什麼好的。綢啊,茶葉啊,值錢東西都要從南方人手里頭買,咱北邊的財全奔著南方去了——你就說這同為船,南邊的船頭一年掙一千四百兩,嘿!我剛夠人家零頭!”
什麼南北東西,不滿全落在最后一句了。唐荼荼忍著笑。
水路通達即是財,這話沒錯。這一路上總是能遠遠地見船,都是從南邊來的,比海滄巨要矮小,吃水卻很深,甲板上也堆滿了貨,不知是運什麼的。
唐荼荼想了想,南方海貿發達,大約是因為船都是夏天出海的。
夏季盛行東南季風,東海、黃海沿岸的季風環流是朝向北的,南方的商人北上,一路是順順當當行船,坐海船半個月就能進京。
大運河貫通南北,這條河說好吧,也有不好之,因為商船北上南下是過一座省一回錢,像后世的火車票,坐得遠要多錢。每一省都設了鈔關,過路的船不僅要船稅,運的是什麼就得什麼稅,米麥稅、豆稅、茶稅、綢稅、竹木稅……通通是錢。
就算國家的稅制再規范,不征采,就算各地漕執行得好,全是依法依律征稅,那也是一刀刀地從商人上片。
海運就好得多啦,只出碼頭與上岸時兩道錢,一路順風順水,所用的船工就,路上打不了尖、投不了宿,吃用花銷低,載貨量卻大,確實是南方豪商往北方運貨最好的選擇。
一條河,一片海,撐起了盛朝的半壁江山。
坐得偏,公孫景逸左找右找才找著,吆喝了聲:“茶花兒,你在這兒坐佛呢,火倉開門啦,來領火銃啦。”
唐荼荼:“哎,來啦!”
十幾個水兵抬著鐵箱上了甲板,箱子上一道鎖接一道鎖,足足要開三把鎖才能打開。殼上著領用單,何人何日何時、因為什麼原因取用了火,都要寫明,每一桿火銃都有編號,按天干地支作序。
公孫景逸:“就二十來把,不夠你們一人一桿的,玩一會兒就換給別人啊。”
軍屯子大多玩過火銃,不算太稀罕,城里來的都是大家姑娘,還有點忸怩,站在木箱前你謙我讓的。
唐荼荼不謙讓,噌一下就竄過去了,挑了把看著不新不舊的手銃。
不新,說明有水兵用過,安全有保障;不舊,不會有年久失修的問題。
舉在手上細瞧。這東西是圓卜隆冬的一個青銅管,底下手持是個半圓形的把手,形制有點后世槍桿子的意思了,卻沒有扳機,沒有瞄準鏡,只有一彈道,一個藥室。
“茶花兒不對,你得先清膛,把膛肚里頭的火灰倒干凈。”
“好嘞!”唐荼荼跟著別人有樣學樣,把銃頭對著地咔噠咔噠磕幾下,磕出里邊那點余末。
城里來的姑娘們還在挑火銃,笑嘻嘻喊公孫家的公子過去幫忙,一聲一個“景逸哥、景逸哥”地著。公孫景逸左邊跑了右邊跑,忙不迭,礙著那點小心思,還不敢落下茶花兒這邊,時不時招呼一聲。
“茶花兒,牛角罐要掛在左邊腰上,右手端槍,左手填藥。炸個魚填上半肚藥就行,舀三匙的量。”
船上水兵朝著海里一把一把地灑餌,出一大片魚腦袋,粼粼閃著。
“好家伙,天寶魚!今年我還沒嘗過這魚!”
甲板上頓時沸騰起來,軍屯子弟們全舉起火銃朝著海魚集轟。
這東西長得像槍,聲音卻更像個大竹,“嗵——嗵——嗵”的,短促而后聲足,不能連發,打出去一次就得重新填彈填藥,威力卻不小,海面砰砰砰地炸開一朵朵噴泉,被炸死的、被水流擊懵的魚大片大片浮上水面。
唐荼荼學著他們的姿勢,雙腳一前一后開立,把銃管架上肩,等著誰忙完了過來手把手教。
“茶花兒,你瞄魚啊,你瞄天干什麼?”
唐荼荼:“啊?就這麼直接打?”
“那還怎麼?先給魚擺個供?”
唐荼荼頭回這東西,不大敢放,把手絹的兩角攥團塞進耳朵,左邊看看,右邊看看,看大家端著火銃的姿勢都尋常,個兒高的架在脖子上,從船舷上方往外,個兒矮的就扎個馬步,把銃頭穿進舷里。
沒見著統一的擊姿勢,也沒見有什麼講究。
晏昰午覺沒歇完,被甲板上的靜吵醒了,他來得遲,遠遠看見這邊的架勢就鎖了眉。
一群軍屯子弟,大約覺得人人都跟他們一樣會玩火銃,填點藥、點個火、炸出去噼啪聽個響就完事——正兒八經的新兵練火銃都是端木桿子練架勢的,再拆解部件一個一個學,最后才練填藥填彈,哪有一上來就真家伙的?
這管子沒有扳機,像小型的炮,用火藥一瞬間的沖力把鐵彈送出去。唐荼荼想明白原理,往藥室里填了一半火藥,用木杵搗了幾下搗實,了一顆鐵蛋丸塞進去,小心地點上火,瞄準海面。
等待的時間有點長,不知是火信子太長了,還是藥填了,唐荼荼端著銃管如臨大敵,卻半天沒聽見響。
“嗵——!”
突地,一聲比別人都壯實的砰響炸在槍頭,鐵彈出去的一瞬間,火銃就了手,后坐力推得唐荼荼往后趔趄了三步,一屁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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