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哥和旁邊一伙人圍坐圈,都沉默地看著,這麼些年,他們就沒見過頭兒低過頭。有那麼一瞬間,社哥甚至覺得衙役打斷的不是他的,連他的脊梁也一起打折了。
他小心翼翼問:“嫂子……好些了麼?”
“你嫂子熬不過去了。”閻羅大口大口嚼著包子,仿佛啃著誰的:“掉海里嗆了水、又連咳三日不止的,便沒救了,撐不過這兩天了。”
社哥干的角,指指山上,眼睛里蹦出點:“山上有大夫,都穿著白大褂。漁丫們說那里頭有神醫,只要跪一跪,抱住神醫的像回事地哭兩聲,神醫就會給他們看病,不要一個銅板。”
“不準跪他們!”閻羅冷不丁喝了聲,狼一樣的目死死鎖住他的眼:“那都是府的人!當的害我們什麼樣你忘了嗎!給磕頭討飯,一輩子都是當雜碎的命!你嫂子能熬過去是的造化,熬不過去,我一天三頓給墳頭擺飯!”
“我、我……閻哥別發火,我就是隨口一說。”社哥嚇得不敢說話了。
叢有志在他腦袋上呼嚕了一把,把年推到一邊去了。
他們一群人,各個賤名,但又與天跪這跪那、遍地討飯的疍民不一樣,他們是站著的,打小父祖輩就教‘跪天跪地跪鬼神,不跪畜牲王八孫兒’,這些年腦袋別在腰上,錢沒攢著,一骨頭卻比什麼都。
“且養好傷,看看那些狗打算干什麼——不怕死的都備好家伙事兒,咱們逮住空子殺出去。”
叢有志挑起三角眼一掃,周圍的青年有幾個被他嚇得了脖子,囁嚅著才要開口,便被叢有志堵死了話。
“怕死的站出來,老子一刀攮了你。”
他腰上拴著截爛麻繩,懷里藏著鐵片刀,脖子上掛著一條糊滿油泥的骨頭串,可邊的人都知道叢有志拿這三樣不起眼的件殺過多人。那串三角骨頭,每一顆都是鉆深海里拔下來的鮫鯊魚牙,比剪子可鋒利得多,捆上能當匕首用。
一群青年不敢說話了,漸漸地,眼里都涌起殺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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