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不是你找上門來的?”
狗剩娘趕賠不是,“姜知青真對不起,之前俺不知道。回去以后我婆婆罵了一頓,我覺得不大好,一直沒得空來和你說一聲呢。”
那天找閆潤芝以后,回去就被鄰居商家老婆子給點乎了,讓別去姜琳跟前掐尖要強的,小心挨揍。后來又看文生那樣,也覺得不好意思。
姜琳看道歉就不和一般見識,讓了錢記下回頭給發瓦。
等錢的婦們走了,姜琳請程玉蓮屋里坐。
程玉蓮道:“大隊委托我來問問平反大會的事兒。”
程福軍問程蘊之,程蘊之只說拿主意的事兒找冬生媳婦兒。程福軍一個老爺們,不可能找人家媳婦兒說話,就委托程玉蓮問。
姜琳正等著這個事兒呢,先問問大隊的意思。
程玉蓮道:“縣委派干部來主持工作。”開大會對大隊來說不困難,反正總開,不過就是開個大會給程蘊之家正名,關鍵是財,尤其院子。
姜琳會意,“主任,我們不是得理不饒人的,過去的就過去,揪著不放沒意思。只是你看我爹娘年紀大了,兩人一病,我大哥又那個景沒法養活自己。大隊是不是得有個章程,以后怎麼補接濟他們?”
程玉蓮:“行,這個事,我給申請。”
姜琳又把其他要求說一下,“如今大隊部、各生產隊部還可以用那院子,就是要按季度給我們家生活品補償。”說完停頓一下,看著程玉蓮。
程玉蓮:“我覺得應該。”
姜琳繼續道:“能不能在學校里給我們單獨一個小院,幾間屋子就好,讓我們把祖上這些年的事跡陳列展覽正名,也好讓人知道我們是明正大地平反,免得有人說閑話鉆什麼的。”
姜琳強調的是抗戰期間做了什麼,以及平反以后怕人家挑刺說名不正言不順,一點都不提運期間到的傷害,免得刺激某些干部的神經。
程玉蓮嘆了口氣,“我說,也是應該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一些老家,當初沒收的牲口、糧食等等,現在肯定沒得還。還請折算糧食、工分按季度還給我們,另外希能給我們幾畝自留地。”姜琳:“要是能答應,咱們就這樣。”
有了土地、工分、糧食等生活資補償算是最好的結果,畢竟這個返還財彈也很大。
程玉蓮都記下來,然后跟姜琳告辭去了大隊,程福軍和程福聯等人等在那里。
程玉蓮說了一下,程福軍倒是覺得沒問題。
程福萬不同意,“用他家房子還得給錢?這是什麼作風?這不還是地主習氣?”
“你就別張閉地主了,人家是革命鄉紳!”程玉蓮不客氣地懟回去。人家都平反了,你還在這里找刺,怎麼那麼壞。
經過商量,程福軍和程福聯同意繼續用大院子,但是要給程如山家補償。先把程如山贖屋子二百塊還他,再撥給他們五畝自留地,另外按季度給錢,糧食、豬、油、棉花等資,保證程蘊之、閆潤芝、程如州的生活。同時在小學開三間展覽室,把程家和閆家的事跡整理造冊,人家沒要求說明在運期間到的傷害,他們也不必覺得不舒服。
程福萬不同意,“公社不批準,憑什麼給他們自留地和錢糧食?這是搞特殊!”
程福軍道:“這點事兒無關政策,我們還是能做主的。大隊革委會投票決定。”公社給蓋大隊部生產隊部?這麼多好屋子,沒有上萬塊錢哪里蓋得起來?為了不讓某個生產隊有意見,就算在大隊的范圍里,由大隊從提留糧里出就好。
投票的話基本就過了,程福萬只得干瞪眼。
商量好了,程福軍讓程玉蓮跟姜琳說。等姜琳答應,會計王綱起草說明文件,一式三份給縣革委會、公社革委會各一份,請縣里來人主持平反工作。
過了幾日,上午,姜琳帶著文生給人鋪屋頂呢,就聽見大喇叭嗤啦嗤啦地喊:“全社員注意啦,全社員注意啦,縣革委會趙書記、公社書記程福貴下鄉主持關于程毅、程榮之、程蘊之一家的平反工作。今晚上吃了晚飯,都到大隊部的場里來開全社員大會!全社員大會!”
大喇叭一遍遍地喊,從前開批d大會也這樣大喇叭喊,一個調調。
商宗慧開心地拍手,“姜知青,太好了,恭喜你們。”
姜琳也由衷地開心,看文生,卻見他歪著頭一臉茫然,慢慢地眼神開始變化,直勾勾地瞪著某,臉也沉起來,牙關咬手都開始發抖。
姜琳嚇了一跳,忙聲喚他:“文生,你想什麼呢?娘了,咱們下去喝水吧。”
他卻沒有反應。
姜琳慢慢地靠過去,輕輕拍拍他的手臂,“咱們下去吧。”
程如州突然把撲倒在屋頂上,提起拳頭朝著面門砸過來。
“住手!”商宗慧嚇得大喊一聲。
“文生!”姜琳立刻喚他。
程如州的拳頭著的發驟然改變方向,狠狠地砸在旁邊的瓦片上。
姜琳瞪大眼睛,只見他眼里一片漆黑如古井,輕聲安他,“文生,我是娘啊。”
他冷冷地看著,眼睛里涌著暴戾的緒,已經不是那個悉的文生。他大手在纖細的脖子上握了握,隨后猛得發力把推開,他力氣太大,一下子把姜琳推得滾了一圈。
商宗慧撲過來拉住,兩人驚起一冷汗。
商宗慧:“姜知青,你快下去。”
姜琳:“文生怎麼辦?”
商宗慧:“我盯著他。”
程如州突然揮拳砸向那些瓦片,他覺不到疼痛一樣接連搗了幾十拳,砸破好幾片水泥瓦,雙手鮮淋漓。
姜琳忍不住撲過去抓住他的手,“文生,文生,別砸了!”
他扭頭看,眼神陌生又冰冷,下一刻昏了過去。
姜琳扶著他,卻不敢立刻弄醒他,商宗慧便喊了人來,一起把他抬下去。
等他平安落地,姜琳松了口氣。商宗慧幫忙把程如州背回去。
閆潤芝在家繡花,程蘊之紡線,看到他們送文生回來,嚇了一跳。
“怎麼啦?”
姜琳道:“估計了刺激,突然變了個人。”簡單說一下方才的事兒。
程蘊之趕幫忙扶著送上炕,面沉重道:“這麼些年沒這樣,我還以為再也不會了呢。”
“老頭子,咋回事?”
程蘊之道:“大哥沒的那年冬天,文生突然變了個人,六親不認的。把農場兩個總找茬禍害大哥的干部給打了,一個打斷,一個砸斷鼻梁,后來那倆人都轉業去了另外單位。他被農場關了一個月閉,出來就更糊涂了。”
姜琳:“看來有些事會刺激他。”
程蘊之道:“從這會兒開始我陪著他,除非他清醒,你們都別到跟前來。”
曾經有干部懷疑他是不是裝傻,把從來不發脾氣的程蘊之氣得大發雷霆。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懂得什麼裝傻?一裝還二十來年?他把自己變一個爹疼娘沒有煩惱的孩子,了刺激就變復仇者,六親不認沒有任何理智。他也不是勾踐那等大人,哪里來的那種忍和智慧?
他是真的瘋了。
程蘊之雖然覺得他不打人,可他還是怕有意外,所以自己守著更好。
姜琳:“宗慧,你不要告訴別人。”村里人如果知道會更歧視排他,也會變相刺激他。
商宗慧:“你放心,我知道呢。”他繼續去鋪瓦片。
等大寶小寶回來,姜琳又叮囑他倆一下,讓他倆暫時離文生哥哥遠點,等他正常了再一起玩。
大寶:“文生好可憐啊,他什麼好起來啊?”
小寶:“我愿意分他一半糖。”
下午領導們到村里,大隊派人來請程蘊之和姜琳,說縣領導來了,要見他們。
閆潤芝道:“你們去,我守著文生,沒事的。”
程蘊之:“不,你們去,我在家里,就說我病犯了走不了路。”
閆潤芝留下陪他,姜琳就領著大寶小寶一起去。
趙書記坐著吉普車來的,由程福貴等人陪著,前呼后擁的,再加上揚紅大隊的干部們,呼呼啦啦一大群,熱鬧得很。
姜琳帶著大寶小寶過來,立刻就有人喊:“來了來了!”
那一大群人立刻讓開一線,讓他們過去。
趙書記面相很和氣,看到姜琳笑起來,“這位就是小姜知青啊?”
姜琳上前跟趙書記問好。
趙書記主和握手,“小姜是個有眼有追求的知青,很好。”
姜琳:“多謝書記,我爹這些天病犯了,不好意思瘸著出來,不好看。就讓我帶著孩子過來跟趙書記道謝。”
程福貴和程福萬臉不好看,覺得程蘊之是故意的,給他們臉瞧,豈有此理!
程福萬剛要開口,程福貴瞪了他一眼。
趙書記笑道:“沒事,我們一起去看看。”
程福貴道:“書記,要不還是晚上開會的時候再見。到時候我讓人把他給抬過來也是一樣的。”
進門去看程蘊之,他咋那麼大臉!
趙書記卻堅持,他在縣里負責統戰工作,這一次下來主持平反大會。既然已經給平反,那自然是平反大會要開,財要歸還,人也要問,展覽室也批準,做得漂亮徹底一些,否則不如不做。
程福貴見他堅持,也只得同意。
趙書記很親熱地拉起大寶小寶的手,看這倆孩子長得這樣漂亮,一模一樣的,任誰都會稀罕。有跟著來的文化部的工作人員立刻拍照,到時候要刊登在報紙上的。
一群人簇擁著趙書記去姜琳家,還有程福萬組織的鑼鼓隊吹吹打打的,要多喜慶有多喜慶,不知道的以為結婚呢。全村沒去上工的老人孩子都跑出來看熱鬧。
到了門口,程福貴立刻上前和程福萬一起推開門請趙書記進去,姜琳這個正兒八經的主人反而被到后面去。
一個人拍了拍,笑道:“姜知青?”
姜琳扭頭看,眼前是個時髦漂亮的青年,穿著藍的工作服,脖子里系著一條繡花的手帕,竟然是曾泓潔,驚喜道:“曾干事,好巧啊。”
曾泓潔笑道:“我是文化館的嘛,這事兒就歸我們管。”
姜琳忙邀請家去,“我們又做了好多,打算有空拿去城里請供銷社的人幫忙賣呢。”
曾泓潔雙眼晶亮:“那我先睹為快,挑幾條合意的。”
姜琳領著進去,曾泓潔看到滿園的時令花卉,驚喜加:“好漂亮的小院子啊。”
姜琳:“都是我娘爹侍弄的。”
曾泓潔驚訝地看著,還沒見過有下鄉知青嫁給農民滿口歡喜地爹娘呢,更何況還是分不好的,一般會被笑話墮落,沒想到姜琳竟然能坦然自若,也是個與眾不同的。
趙書記已經被一群人簇擁著進屋里去。
西間的程蘊之和閆潤芝聽見,趕下地迎出來,不想讓他們看到文生那樣。
兩人一下地,先看到的是程福貴和程福萬兄弟倆,對上程福貴冷的眼神,程蘊之當下就邁不步子,不想過去與他們為伍!
趙書記笑容滿面,“程蘊之同志,你好啊。”
一聲同志,得程蘊之如遭雷擊。
沒想到有生之年,他也可以被為同志,而不再是地主壞分子、地主黑幫分子等等。
趙書記立刻把大寶小寶給閆潤芝,上前握住程蘊之的雙手,“上有病,找時間去縣醫院檢查看看,早治療早利索。”
程蘊之嚨被什麼塞住,眼眶通紅,一個勁地點頭卻說不出話來,他用盡全力克制才沒有像在農場那樣失態。
閆潤芝道:“趙書記別介意,老頭子到領導的輝照耀,高興壞了。”
程福萬:“程如州呢,書記來關心,他怎麼不過來?”
閆潤芝忙道:“他和個孩子似的,貪吃貪睡,這會兒在炕上睡了。”
趙書記來之前就了解過,程如州智商和六七歲孩子差不多。他不去說那些人傷疤或者不愉快的事,只說開心的,平反等等。
屋子不是很大,人又多,顯得擁。趙書記說幾句熱絡的話,表示晚上開大會,到時候讓他們都去,就想告辭。
程蘊之點點頭:“多謝黨的關懷,去,保證去。”
趙書記就告辭,程蘊之忙送出去,閆潤芝領著大寶小寶也跟上去,姜琳和曾泓潔在院子里說話,見狀忙告辭。
程福貴和程福萬落在后面。
炕上的程如州突然一躍而起沖出去,路過灶臺的時候抄起案板上的菜刀,三兩步躍出堂屋門口,揮刀朝著程福貴的脖子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