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省順昌
“就在這里, 接下來的路要你自己去走了。”
“你為何不去?”
泰山娘娘噙著笑:“……這地神靈行。”
群山掩映之中,面前的山猶如張開巨口的巨,漆黑一片, 冒著呼啦啦的冷風。仿佛下一秒, 就會冒出出無數鬼魅來。
很難想象著綠水青山之地還有這般生機斷絕的地方。
安如故點頭:“好的。”
倒不覺得對方會害。如果對方心存歹意, 那早就手了, 不至于等到現在。
向泰山娘娘告別,隨即獨自一人走進里。
山大概有四五層樓那麼高,過日,可以看見上面的鐘石。水滴順著鐘石緩緩流下來,仿佛豎琴奏響。
越往里走,滴水的聲音就越來越重,亮也越來越。
安如故進里, 直到很久之后, 周圍的可見度緩緩提高, 景也清晰可見, 從黑暗走向明。
仿佛武陵人, 走到了桃花源的口,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只見面前是一方全新的天地。
乍一眼看過去,是汪洋的竹海。可以想象,在天氣晴朗的時候, 該是怎樣的一幅景。
只是天公不作,豆大的雨滴滾滾而下, 砸在人頭上和冰雹似的疼。
竹子的海洋被暴風雨所摧殘,東倒西歪。
安如故沒帶雨傘,只好掐了一個避水決, 周圍仿佛形了空氣盾牌。
風雨在距離方寸之地停下腳步,化為蒸騰的煙霧。
安如故頗覺新奇,莫非這就是五柳先生筆下的桃花源?
泰山娘娘所說的神格怎麼會在這里?
順著路徑繼續朝前走,很快,來到了一農家小院。
小院中央有棵高大的樟樹,郁郁蔥蔥,此刻也難逃風雨的摧殘,樹葉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
地上不知何時,落下來了一個鳥巢,鳥巢的本摔得四散開來。
干草和干樹枝被浸了,里面裝了一肚子水,羽被浸得答答,眼看著要淹沒。
其中的雛鳥年紀尚小,還不會飛,此刻窩在鳥巢里面,哀聲喚,好像在問,媽媽怎麼還不回來?
再不回來,它們要淹死了!
高大的樟樹擋不住狂風暴雨。面對劈頭蓋臉的風雨,雛鳥們聲嘶力竭地喚,想把這聲音過風雨,傳達給遠方的父母。
他們還算好的,有些雛鳥則是在掉下來的過程中,不走運地跌出了鳥巢,此刻趴在地上茍延殘,連喚聲都發不出來,整只鳥奄奄一息。
安如故默默撿起干草和干樹枝筑建起的巢,抱在懷里。
雛鳥們察覺到靜,仿佛覺自己得救了,不再撕扯著嗓子喚,嘶吼聲漸漸停了下來。
它們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有孺慕、好奇、激……
安如故又彎下腰,在地上撿那些零散的雛鳥。
一只,兩只,三只……
一邊撿,一邊輕聲念叨:“還能生的。”
這時,背后突兀地響起了一道清亮的男子聲音。
“春夏秋冬,四季回,萬生老病死,命運轉,是亙古不變的規律。”
“在這場大雨中,災的生靈千千萬,你救得下這些鳥有什麼用,救得了所有嗎?”
安如故將最后一只雛鳥撿起來,放回鳥巢里面,抱著鳥巢扭回過頭去。
映眼睛的是個白黑發的年輕男子。
他頭發不扎不束,微微漂浮,渾上下著一出塵的氣質,仿佛神明降臨人間,此刻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安如故手上的作微頓,雖然沒有跟誰斗過法,但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很有人能悄無聲息地來到背后。除了那些修為遠超的神靈。
這人的份也呼之出了,恐怕也是尊大神。
心里想了很多,時間卻只過去一剎那。
收回思緒,緩緩說道:“我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只能勉強救下它們。”
年輕男子目落向懷里的鳥巢中乖乖順順的雛鳥們,神無悲無喜:“它們如此渺小。存活與否,誰在乎呢?”
安如故陷了沉默,久久沒有答。
年輕男子見狀,索說道:“既然救不了所有,那就不要救了。”
他揮了下袖子,轉走向農家小屋的大門,抬手推開大門。
然而這時,背后卻傳來安如故清冷的聲音。
“你說誰在乎?”
“至這只小鳥在乎,旁邊這只小鳥也在乎……這一窩的雛鳥都在乎。”*
年輕男子聞言手上的作停滯住,回首看向。
背后是狂風暴雨,安如故卻沒有再讓懷里的雛鳥沾上一點雨滴,為它們遮風擋雨。
神平靜:“只要我看見了,說明它與我有緣。窮則獨善其,達則兼濟天下,我能救,為何不救?”
“不僅它們在乎,我也在乎。”
的聲音比暴雨要低得多,卻字字鏗鏘,擁有比大自然更磅礴的力量。
話音落下,空氣陷寂靜,久久無人說話。
良久之后,剛才有人打斷沉默。
“……進來吧。”
只聽“吱呀”一聲,年輕男子推開了大門。
像是想到什麼,他又回過頭來,不咸不淡地說:“把鳥也帶進來。”
安如故看了眼樟樹,按照現在這況,這鳥是放不回去了,于是沒有拒絕,跟著他走進了農家小院。
這農家小院外表看著樸素,里面……也很樸素。
石桌、石椅、青銅劍、古琴……
安如故覺自己仿佛穿越了時,回到了古代。
石桌旁正有兩位男子在對弈。
一位男子手上皆是老繭,皮黝黑,穿著短袖短,像田埂旁的老農。
另一位看樣子是位中年人,留著長須,穿著氣派的袍子,有穩重的文人氣質。
這三位男子,看樣子分別是老中青三代。
老農模樣的人聽到靜之后,連忙說道:“你回來啦,快陪他下棋吧,雨下這麼大,我得趕去看看谷子,要是災嚴重可就不好了!”
隨后站起來,讓出了位置。
跟安如故進來的年輕男子坐在空余的位置上。
老農模樣的人正準備走,便看見安如故,腳步頓住了,仿佛晴天霹靂一樣瞪大眼睛,大驚失:“……你是從哪里來的,你是誰?”
安如故禮貌地說:“有人讓我到這里來。”
中年男子見狀也不下棋了,就笑著說道:“你別怪他唐突,實在是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人了。”
老農模樣的人頗覺稀罕,繞著安如故走了兩三圈,還逗了逗懷里的小鳥,把鳥巢接了過來。
安如故覺自己就像園的猴子一樣,心下納悶。
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有什麼可驚訝的?
這神仙未免也太沒見過世面。
面上非常平靜,直切主題,問出最關心的問題:“是泰山娘娘讓我到這里來的,說我要找的東西在這。”
中年男子了把胡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面逐漸變得凝重:“……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你想要的東西在我這里。”
他心念微,面前的石桌上就出現了一個模樣古樸的盒子。
他站起來,把盒子遞給了安如故:“打開它,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東西。”
安如故見目的達,放松下來,這趟旅行還輕松的,沒有神仙難為。
“多謝。”
因為事急,外面的人還在等自己。
安如故抬手作揖,行了個禮,以表謝意,轉離開。
目送著離去,屋子里一片寂靜,一直沒有人說話。
直到很久之后,突然,中年文士微微嘆息:“玄,滄海桑田,故人相逢,見面卻不識,真是令人慨。”
年輕男子看著桌上的殘局,執著棋子,聲音悠遠:“那你怎麼不和相認?”
“那是的轉世,沒有記憶,又不認得我,有何可相認的?等融合神格,才會認出我。”中年文士頗為慨:“的人形年歲真小,和我兒差不多大,我一直以為化形的話,看起來也會和我一樣大呢。”
畢竟玄是天界實力的代名詞,年輕往往意味著實力不夠,沒想到人形非常年輕,風華正茂。
年輕男子若有所思:“你的兒也在那呢,你怎麼不問問兒的消息?”
中年男子面僵住:“伏羲,還能不能好好下棋了?你要是不想下的話,我就去陪他研究那小麥了,聽說畝產可高了。”
他的兒化為僵尸,為部落征戰,打贏了蚩尤,卻因為自能力而導致部落干旱。為了大義,最后被他派人殺了。
他也很愧疚,收斂兒的先天靈,將給了司命星君,托他給兒找個對好的人家,再也不要投到他家了。
合適的轉世機會難尋,千年之后,兒方才投胎轉世。
這些年,一直抱著一種復雜的心態關注著兒的轉世。這一世的父母對兒倒是不差,可惜不靠譜,間接害死了兒。
中年男子非常無奈,兒兩輩子都沒過什麼親,還皆因父母而死,何其悲慘。
沒想到玄轉世卻對他兒很好,又像母親又像姐姐,給了他遮風避雨的家庭。
可惜每當伏羲轉述外界的況,他就有點酸。那是他的兒,和玄關系那麼好,他卻不能認……
伏羲拿出一本充滿玄妙氣息的書籍:“千年前,你念玄恩澤,費了大力氣留下了對方的神格,讓的神格不至于被其他人吞噬。今生,護你兒一世,也算是圓滿了。”
“可惜接下來就不一定了……”
中年男子有些困:“可惜什麼?你在那破書上算出來了什麼東西,倒是說啊,別遮遮掩掩的。”
老農模樣的人也察覺到有些不對,捧著鳥巢,態度有些著急:“是啊伏羲,我們這也出不去,全靠你來了解外界,你可不能瞞著我們。”
他自己出問題倒沒事,他可不想自己種的那些糧食出了事。
伏羲:“你也不想想,九天玄為何要來討回的神格。”
中年男子愣住了,突然間,像是想到什麼,冒出一個恐怖的猜測:“不是吧?難道……”
“沒錯。”
“那域外天魔不是被七星劍重傷了嗎,怎麼還會卷土重來?還沒長記嗎?”
“掠奪是天魔的本,怎麼會長記?”
“糟了,天魔一出世,人界必將天靈涂炭。”中年男子握住拳頭,拔準備走。
伏羲卻猜到他的目的,住了他:“你要是走出這里,別等天魔了,人族的氣運就先要了。”
中年男子待在此地已經千年,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討厭這種錮。
他重重坐在凳子上,面頹唐,不知該如何是好。
伏羲掐算半天,河圖書上也沒有呈現出新的指示,微微皺眉。
厲害如他,這世上已經很久沒有他算不出來的天機了,可現在卻了壁,真是一種新鮮的驗。
他心念流轉,也對。這河圖書印證天道。域外天魔威脅的正是此方天道,是和天道同等的敵人。
天道如何能測算出來天魔的靜?
他收起自己的法寶河圖書,重新執棋,卻久久沒有落子。
天道不仁,以江山為棋,眾生為子。
棋子也分重要程度,他們算是一等的棋子,而戰力最強的玄則是最強的棋子。
在那個靈氣強盛的上古年代,以玄為首的三界都沒有戰勝域外天魔。在如今這個靈氣匱乏的蠻荒時期,誰又能做到呢?
可以救得了那些鳥,但救得了天下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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