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滿上輩子沒有過懷孕生孩子,加上這年代的醫療條件,總覺著這是個要慎重的大事。
可不敢拿自己和肚裡的孩子冒險。離醫生告訴的預產期還有一個半月,敢放心讓老姚家那些人陪待產?
所以江滿盤算著,先讓江穀雨跟一起回去,在姚家村陪幾天,看看況,等以後怕還要照顧坐月子。
把這想法跟江穀雨也聊了,江穀雨一聽就說:「姐,我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讓你一個人回姚家我也不放心。」
姐妹兩個簡單收拾一下,江滿就江穀雨先回一趟姚家村。住院三天,除了姚二嫂來過,老姚家都沒來個活人過瞧一眼,就這麼自己回去,豈不落了下風。
「穀雨,你趁著中午收工,各家都有人的時候去,也別進去,就在門口大聲說,他們來接我出院。」
江穀雨匆匆走了,沒有自行車,就靠步行,江滿本來以為,一來一回加上姚家再商量好來人,至得等上兩個小時,結果只過了一個小時不到人就來了,來的是兩個妯娌,姚大嫂和姚二嫂,還趕著生產隊的驢車。
「這麼快?他們沒說啥瞎話給你聽吧?」江滿覷個空私下問江穀雨。
「沒。姐,我跟你說,今天巧了。」江穀雨抿著笑,看著姚大嫂在外頭牽著驢車,姚二嫂忙著把東西拿到車上,便笑著小聲說:「我剛走到街上,就遇上劉公安了,他聽說我要去姚家村,說他正好要去趙家村辦事,順路能捎帶我一程。我一琢磨,就故意讓他把我送進村裡,一直送到門口,你公婆一看公安同志跟我去的,屁都沒敢放一個,趕使喚倆來了。」
這鬼丫頭,新版狐假虎威?江滿想起那天來的年輕民警小劉,劉公安,覺得可真是個人民好警察。
江滿跟李醫生說了幾句話,告個別,姚二嫂和江穀雨便把東西拿到驢車上。雖說住了幾天院,其實也沒幾樣東西,姚二嫂和江穀雨拎了一個袋子,便招呼江滿上車回家。
姚大嫂在門口牽著驢車,一見便笑道:「他三嬸,你可算好了,這幾天我跟你大哥都擔心呢。現在還行吧?」
「還行,謝謝大哥大嫂關心。」
「嗐,一家人,咋住個院還學會客氣了。」
江滿肚子大,扶著江穀雨的手笨拙地爬上驢車,姚大嫂坐在車轅上趕車,姚二嫂和江穀雨坐在車邊,一左一右照顧。
江滿看著那頭長耳朵的黑驢擔心了一下,這畜生不會驚車跑不靠譜吧?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看出來了,接下來姚二嫂的話到讓安心不:
「他三嬸我跟你說,隊長叔專門給挑的這頭老母驢,這驢溫順。」
「那我可得謝謝隊長叔。」江滿笑。
「嗐,隊長叔都說了,咱家老三是大學生,全縣考第一的,你這肚子里沒準將來也是個大學生,國家人才。」姚大嫂抖抖驢韁繩,「他三嬸,我看你這肚子這麼大,尖尖的,一準是個小小子。」
「管他丫頭小子呢,我倒是覺得小孩乖巧聽話。」
「那倒也是,頭胎生個丫頭小子都喜歡,三弟妹你好面相,必然是兒雙全的命。其實頭胎生閨好的,二胎再生兒子,姐姐就能照顧弟弟了。你看我,前邊兩個都生的臭蛋子,老三老四倒是閨了,趕明兒兩個妹妹小,也幫不了哥什麼。」
姚大嫂說著就笑起來。江滿卻莫名覺得有些彆扭,潛臺詞兒子一定要有,而且為什麼不是兩個哥哥幫著妹妹呢?
一側頭,便看到姚二嫂臉已經變了,拉著個臉就差沒翻白眼了。
姚志華結婚晚,不像他兩個哥哥,結婚都比較早,姚志華最大的侄子都十四歲了。姚大嫂生了四個孩子,兩男兩,姚二嫂結婚也八.九年了,卻只生了兩個兒。
不過姚二嫂做人明,人緣好,加上娘家也得力,倒也不至於在大嫂跟前吃了虧。
姚家這妯娌仨,大嫂生了老姚家的長孫次孫,二嫂呢,有個得力的娘家,娘家老太太聽說也是個強勢的,這麼一來,原主就了最弱的小可憐。
可現在姚志華考上大學,形勢一下子就變了。老三跟離婚就罷了,也就不再是妯娌,可老三要是不跟離婚,妯娌仨江滿卻了最好命的那個。
所以姚大嫂和姚二嫂只要不是太蠢,形勢未明,就不會輕易得罪。兩人要是不離婚,將來兩家要沾姚志華的,說不定還得看臉,反倒要結了。
也因此這次江滿要了姚老太一百塊錢,兩個妯娌一方面怕跟江滿惡,一方面迫於婆婆威,愣是沒鬧騰起來。
不過們那些小心思江滿也懶得理會,橫豎也沒打算跟這兩位當一輩子妯娌。
驢車進了村,正當下午,村裡但凡能勞的都要上工,也沒遇見幾個人,所以一直到老姚家門口,江滿被江穀雨扶著下了驢車,姚家院子也是靜悄悄的。
「家裡沒人呀。」江滿笑笑,「姚香香呢,也上工了?怎麼也下田幹活了。」
「今天下午自己主要下田幹活呢。」姚二嫂眼,小聲笑道,「呀,我看現在是怕了你了。」
生產隊幹活不比自己家,姚大嫂和姚二嫂這會兒再去幹活,也不算工分了,乾脆就都不去了,妯娌兩個,一個去收拾準備做晚飯,一個就去打水澆菜。江滿扶著肚子,拉著江穀雨回自己屋裡。
這兩間屋,是原主和姚志華結婚的房子,茅草,土坯,很小的木頭窗戶,這樣的房子,江滿上輩子只在博館和民俗風園見過。當地農村都是這種房子,放眼去,整個村莊一片灰突突的。
姚家老宅子一排八間房,老二姚志軍和老三姚志華都住這邊,老大姚志國家裡孩子多,住不下了,前幾年已經搬到到後頭四間房子,不過並沒有分家,幹活吃飯還都在一起,一大家子,數數十五口人。
屋裡線很暗,但收拾得十分整潔,一張床,一個屜桌,兩口木箱和兩把椅子,屜桌上用鐵質書撐立著一排書,主要都是中小學課本,還有些零散件,小圓鏡子,梳子,搪瓷缸,牙刷牙膏,也就沒別的了。
拉開屜,裡面居然有一把老式的木柄金屬框的放大鏡,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還有幾把刻刀,倒是沒看見有印石。
姚志華果然是在城裡讀過幾年書的,就比如,這年代農村很多人家裡都看不到牙刷牙膏。
「糟糕,去供銷社忘了給你買牙刷了。」江滿嘀咕一句。
江穀雨則說,平常在家也沒用牙膏,嫂子進門當家,一分錢都攥得的。「我平常就是用紗布條纏在手指上,用鹽水。」
「那不方便,下回去鎮上,記得給你自己買牙刷。」
江滿拿起那面掌大的小鏡子,看了看,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原主跟,實在長得太像了,五緻,面容耐看,幾乎一模一樣。
要說哪兒不一樣,大概就是原主子向安靜,平日里總是眉眼溫順的,而「低眉順眼」這個詞,就不大可能出現在江滿上。
把鏡子翻過去,後面是經典的紅的工農兵畫像。
大家大口的,江滿開始盤算著,吃飯該怎麼吃。且不說對著姚老太那張臉會反胃,就說江穀雨,要跟姚家一大家子一起吃飯,男老的,肯定也彆扭。
正想著,姚二嫂笑嘻嘻頭進來:「三嬸,大嫂說晚上煮點蕎麥粥,吃玉米餅子,穀雨妹子來了,再炒兩樣茄子、豆角,弄點小鹹菜。我尋思你剛出院呢,用不用專門給你做點啥飯?」
「不用了,我要敢那麼貴,又得找罵。」江滿一笑說,「二嫂,有個事倒要麻煩你,別人我麻煩了也沒用,就是醫生代我,要吃多餐,每頓飯吃,一天吃五頓,我最近不要太走,說我這次太兇險,最好還是臥床。」
「哎,我知道了。」姚二嫂立刻說,「回頭我把飯給你送屋裡來,我跟說,上午下午你得加餐做飯。」
瞧,跟明白人說話就是痛快。江滿忙笑道:「對,就是這個事兒,可謝謝二嫂啦。」
說著拿出一包東西,是用油紙包的兩塊蛋糕,往姚二嫂兜里一塞,小聲說:「二嫂,這是穀雨給我買的,統共就這麼幾塊,人多實在不夠分,你拿兩塊給招娣、領娣吃。」
「哎,這我可不能要。」姚二嫂忙想推拒,「你瞧你大著肚子,倆丫頭怎麼能從你裡搶食呢。」
「二嫂瞧你說的,咱們家,不是數著招娣和領娣最小嗎。」
「那我,就拿著啦?都是三嬸心疼倆丫頭。」姚二嫂兜,喜滋滋出去了。
看著日落西山,姚家人下工的放學的,一個一個陸續回來了。江滿懶得出去,再說是「苦主」,臉都撕破了,憑什麼出去主跟姚老太說話呀,索就和江穀雨繼續呆在屋裡。
姚老太扛著鋤頭進來,姚老太,其實才五十幾歲,農村早婚早育,大孫子姚高產都已經十四了。
「高產,你三嬸回來了嗎?人呢,咋都沒見個人影?」姚老太站在院子里大聲嚷嚷。
「不知道啊。」姚高產也大聲沖廚房裡問,「媽,我三嬸回來了嗎?」
「回來了。」姚二嫂搶著說,「三弟妹下午不就接回來了嗎,醫生代了要臥床靜養,在屋裡呢。」
姚老太氣得用力瞪了姚二嫂一眼。故意大聲喊,無非就是想著江滿先出來跟說話。
江滿跟江穀雨對視一眼,江穀雨一把拉開門,站在門口不冷不熱地問:「姚家嬸子,不是你讓大嫂二嫂去接我姐出院的嗎,我們下午回來,你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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