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華把尿布和服抱進屋裏,見江滿摟著孩子側往裏睡著,順手就把放臟尿布的盆端了出來。大夏天尿布放那兒會有味道,舀水泡著等會兒洗,他得先做飯了。
姚老頭看著他進了菜地摘菜,站了站,忍了又忍,忍不住說道:「老三,這些活兒都是你干?這都是人的活兒,你一個大學生……」
「爹。」姚志華打斷他,看了一眼屋裏,「我媳婦還在月子裏,小孩小姨有事回去幾天,你說誰干?我這人最懶,男人人的活我都不想干呢,倒是得有人幫我干呀,這不是大人小孩都沒人管嗎。二哥二嫂生孩子還有丈母娘幫忙照顧,江滿呢,從小沒了娘。」
姚老頭哪能聽不齣兒子那一肚子氣,訕訕走了,回去忍不住就埋怨姚老太,怪把老三氣得惱了。
然而姚老太關注點也實在奇特,一聽簡直要捶頓足了,考大學的兒子伺候個人,妥妥的恨鐵不鋼啊。
最有出息的兒子居然自甘墮落,這麼伺候個人,姚老太真覺得沒天理了。
於是出去逢人就說,老三媳婦那個人,簡直是太不像話了,生了個丫頭片子,還跟皇娘娘似的坐足了月子,這都半個月了還不出來幹活。這就罷了,為個人,居然使喚男人洗做飯洗尿布。
在姚老太看來,奇恥大辱啊,這個兒子越發窩囊了,在村裏到講給人聽。村裏人反應倒也有趣,褒貶不一,派系分明。
誇他的年輕婦居多,持否定意見的卻主要是些老太太,真是的,這怎麼讓男人洗尿布啊,這人可真不個人了,生個孩子氣這樣,咱們年輕那會子如何如何,咱們這把年紀還如何如何,咱們家老頭子,這輩子也沒做過這些活兒……
收工後站在大門口納涼,肖四叔聽見人說,就來了一句:「志華他還真干呀?嘖嘖,一個大老爺們,洗啥尿布啊,男人哪有燒火做飯洗尿布的,他也不怕讓人笑話沒臉……」
沒等別人懟,肖四嬸立刻接道:「你可有臉,你瞅瞅你,老泥子一個,自己名字你都不會寫,人家姚志華當然比不上你,哪能跟你比呀,人家是大學生,人家不懂道理,人家份比不上你!」
妯娌肖三嬸接著說:「對呀,姚志華是大學生,國家的人,都能幫媳婦洗尿布、洗裳,就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到底哪來的臉說這個話?沒看出來,你們可真是有份了。」
「對對對,三嫂,回去別給他們洗裳,看他自己長沒長手,有本事他別穿,有本事他屁出去。」
姚志華把尿布洗好晾上,走進屋裏,見人家娘倆躺在床上安靜睡覺呢,日落時候也涼快了,睡得姿勢舒坦。
他走近了一看,忒地笑出聲來,小嬰兒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睜著眼睛居然沒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眨的。
「嗬,暢暢,你醒啦?哎喲真乖,這次醒了都沒哭。」
他一喊,小嬰兒轉著眼睛,居然知道往他這邊看了,也不知能不能看清楚,反正聽見聲音能有反應。
「小東西,醒了居然沒哭?」江滿一骨碌爬起來,先手尿布,剛想說沒,人家正好尿了,簡直就像專門等著似的。
「人家哭了你嫌哭,人家沒哭你又說人家不哭了。」姚志華笑。
江滿嫌他貧,想想說:「有時候餵飽了也會這樣,不睡覺,睜著眼睛看人。」
兩個大人圍著孩子研究了半天,直到小嬰兒被研究得煩了,張張,哇~~
江滿趕把小孩抱起來,準備餵,一邊隨口找個理由攆姚志華:「你出去,看看晚上吃點啥。」
姚志華不疑有他,站了起來:「我剛才收魚籠子,捉了幾條小鯽魚和鋼針魚,還捉了十幾隻蝦子,要不給你做個魚湯麵?可能放的地方巧了,這次捉到了這麼多蝦,還大的,也給你放麵條里。」
「你會燉魚湯?」江滿想想吃的魚湯,又不能放太多調料,就代道,「那你就燉吧,魚腥線一定要弄掉,魚肚子裏有黑也要弄乾凈,不然這兩樣最腥。記得用開水,魚湯才能燉得白,倒一點黃酒,去大場邊隊長叔家的菜園,揪幾香菜放進去,不要多。」
「我知道,看穀雨燉過。」
「那你會搟麵條?」江滿挑眉。
「唔……那不是還有掛面嗎。」姚志華笑起來。
☆☆☆☆☆☆☆☆
江穀雨一走三天,前兩天收拾準備,第三天劉江東陪著他養母上門,還有人隊長嬸,正經給他們訂了婚。
訂婚在農村也算大事,作為姐姐江滿本來該去的,可坐月子呢,姚志華一個人照顧娘兒倆,就都去不了。
第三天下午,天傍晚,江穀雨就拎個小布袋跑回來了。推門放下東西,瞥見姚志華正在廚房裏燒火做飯,便抿笑笑,了聲姐夫,洗把臉先進了屋。
「回來了?」江滿問,「今天的事辦得好吧?」
「好,沒出啥子。」江穀雨笑著跑過去,爬上床跪在床邊,趴過去看小嬰兒,「我瞧瞧,我沒在家,你們把我大外甥養胖了沒。」
「你要是眼睛能看出來養胖了,那可真見功夫了。」
江穀雨看了小孩,嘻嘻笑著問:「這兩天咋樣?我看見姐夫在廚房燒火做飯呢,還像那麼回事兒。」
「能吃,能煮。」江滿說。
「我這兩天,還真擔心你吃不好呢。」江穀雨憋不住笑起來。
「你回來可真快,我還以為你最得明天早上來呢。」
「我那還不是擔心你們嗎,怕姐夫那個笨傢伙照顧不好你,連累我大外甥委屈。」
「合著不是擔心你姐,現在眼裏只有你大外甥呀。」江滿被逗笑了,「你都不知道,這小東西這兩天學會訛人了,連著兩天趕在夜裏拉臭,半夜三更折騰人。我正想法子怎麼給改過來呢。」
想起和姚志華,半夜三更被兒一泡便便搞得手忙腳,昨天夜裏孩子一哇哇,姚志華自醒了,一看拉了,輕車路先跑去拿小盆、倒溫水,給打手電筒照亮,江滿換尿布、餵,姚志華就前後服務捉蚊子,一套程序下來,一回生二回了都。
以至於現在看到姚志華只穿、近乎半的出來進去的樣子,居然都能視無睹了。江滿心累。
現在還好,反正是夏天,也不怕凍著,這要是大冬天可怎麼弄。所以得想個什麼法子,盡量小東西白天便便。
一說,江穀雨就呵呵了:「你能耐,你厲害。那你好好跟講講道理,那麼點小孩,啥時候拉臭你要能管上,那你可歷害了。」
江滿拉著江穀雨坐下,仔細問起訂婚的事,小劉的養母會說話,訂婚禮都是小劉養母幫著準備的,服鞋,訂婚禮金,略高於時下的標準又不會高太多,面子足了又不會太冒尖,小劉養母看來是個很明能幹的人。
「訂婚禮金我自己收著了,反正家裏也沒有弟弟妹妹要養了,爹不管錢,大嫂進門當家,我總不能給大嫂,給一準就的了。」江穀雨跟江滿一一道來,反正姐妹倆心裏都有數,將來江穀雨結婚出嫁,也不指家裏給什麼嫁妝。
「你想的對,你自己收著。」江滿問,「大嫂沒說啥不該說的吧?」
「沒,摳門是摳門,買菜買都是我自己掏的錢,我自己張羅,大嫂倒是幫我收拾準備了,遇到要花錢的事人家也不吱聲,就等著我。不過那個人你知道的,不傻,著呢。」
不傻,就是說沒說啥不好的話,沒出子。江滿心裏有數,江穀雨來照顧坐月子,自然耽誤了上工幹活,還不是一天兩天,這一半個月不上工掙不到工分,擱在往常,大嫂早該撂臉發難了。
可是現在,還沒離婚,姚志華對小孩上心,對娘家態度也有禮,穀雨又找了個好婆家,大嫂可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得罪們姐妹倆。人吶,就是這麼現實。
「就是對我有意見。背地裏先跟我提了,說想小劉的養母幫忙買東西,這個那個數了好幾樣,都是表弟訂婚用的。我就跟說,那是小劉養母,心小劉的事本就是恩,人家第一次上門,要真好意思自己去說,反正我不會幫說,後來自己就沒好再提。」
「怕以後有機會,逮著小劉跟他提。你們剛訂婚,小劉又抹不開面子,你找機會暗示一下小劉,就說大嫂那個人喜歡攬事兒,自家人也就罷了,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的事都想管。你這麼一說,小劉肯定就心裏有數了。」
「嗯行,我知道了。」
「咋樣,對自己這終大事還滿意吧,要不怎麼如意郎君呢。」姐妹倆聊完這些,江滿盤坐在床上,笑瞇瞇看著江穀雨調侃。
這姑娘一來一去沒什麼變化,還是那裳那個打扮,可眉梢眼角,分明藏不住的笑意。
這麼一問,江穀雨就害了,不依地推了一下:「姐!」
「我還琢磨,明天穀雨才能回來呢。」姚志華端著個水瓢走進來。
他給江穀雨展示了一下裏面的小米,笑道:「快看看,我正打算晚上做個小米飯呢,換換口,把你姐瘦了怕你回來找我。」
江穀雨:「把我姐瘦了我才不找你,只要你不怕著你閨。」
怎麼不怕呀,姚志華趕轉去做飯。
江穀雨跟著他進了廚房,又被趕出來了,姚志華說:「今晚我做飯,你放心,保證煮能吃。你去跟你姐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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