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穀雨回來后,姚志華就又恢復了睡院子的待遇,晚上當然也不敢一條四角滿家裡晃悠了,晚上重新去水庫洗澡。所以江滿一天到晚也沒時間跟姚志華聊這些。
第二天早晨,江穀雨去鎮上買豆腐。
「上次的鯽魚燉豆腐我吃著好,今早我看他弄那個魚籠子捉到幾條鋼針魚,大的那個得有三四兩沉,那魚燉豆腐好吃。」
江穀雨說:「姐夫去買吧,我把尿布洗了。」
「你去吧,尿布讓他洗,你也出去散散。」江滿笑道,「你去鎮上,小劉一準樂意看見你。」
江穀雨出了門,姚志華自然就留在家裡照看著,把尿布、裳都拿去井臺,蹲在井臺洗。江滿就抱著孩子,坐在門裡旁給曬太。
「我問你,你昨天說不能穀雨一直在這兒幫忙照顧,有意的還是無心的?」
「嗯?」姚志華抬頭看看,慢條斯理把尿布擰乾,一塊一塊抻開拉平晾在繩子上,然後走過來,手指虛虛地點著,「你呀你,我發現你這人越來越心眼多了,我就隨口一句話,哪來什麼有意無心的。」
「我這不是問問你嗎。」江滿說,「我琢磨,我現在也二十來天了,一直把穀雨拘在這兒也不好,可是我這不是還沒滿月嗎,孩子小,讓穀雨走了你一個人能行?我是怕你掉鏈子。」
「穀雨上次走了三天,我掉鏈子了嗎?」姚志華拉過小板凳坐下來,頭看看小嬰兒,「太小了,都沒滿月,你別給曬時間長了。」
「我每次頂多給曬一小會兒。」江滿說,無風的天氣,早晨八.九點才敢給孩子照照太,還不敢直曬,都是坐在屋子門裡旁斜著曬一小會兒。「我也知道,不能這麼一直穀雨在這兒,其實也不指你,滿了月我就自己帶孩子。」
「你要這麼說,上次我去你娘家報喜,送蛋茶,大嫂剛開始一看見我還叨咕來著,說家裡怎麼怎麼忙,他們生產隊幹部問穀雨怎麼一直沒去幹活。接著我說穀雨給我們幫忙我們記著,又跟說了小劉託人說的事,就沒再嘀咕了。」
「抱進去吧,別給曬了。」姚志華推了下江滿,江滿琢磨也曬了有十來分鐘了,就抱進去放好,拍著小東西睡實了,才輕手輕腳走回來。
「嗯,這我明白。」江滿點點頭。
姚志華聽這麼說,就笑道:「上次我跟小劉聊天,就問他將來的打算,他說他養父母說了,啥時候瞅著機會,就給穀雨找個工作,哪怕先幹個臨時工,慢慢來,他每天上班,肯定不能讓一個人在家種地務農。」
他停了停,看著江滿,「所以我琢磨,你要是讓穀雨先回去,小劉一準不會一直留在家裡干農活,肯定儘早給找個事乾乾。現在百廢待興,工廠廠礦單位,也都正常起來了,人家也好早作安排是不是?」
「嗯行,你不說我也不能一直把穀雨留在這兒。」江滿點點頭,「不過咱先說好了,穀雨一走可就沒別人幫我們了,孩子小,你趁著暑假多干點兒,累了也不能撂臉子、掉鏈子。橫豎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得管,你要是啥時候說離婚孩子歸我,那我保證自己帶,不麻煩你。」
「我說你這人……」姚志華聽得好好的,聽到最後一句頓時一臉黑線,手指點點,又點了點,嘆氣,「我說江滿小同志哎,我發現你這人真沒意思,好好的說著話呢,我,我就不該理你。」
站起來走了幾步,一回頭指指,半是玩笑半無奈地:「唯子與小人難養也。」走回去洗他泡著的服去了。
「你說什麼文縐縐的我聽不懂。」
江滿一笑,心說你那個同學都找到家裡來了,同窗人白月,舊重逢淚汪汪,蛋沒還真能來叮?就算他自己表明沒關係,能不能相信是一說,誰知道不是孩子小他的權宜之計?
再說又不是原主,目前為止,除了孩子的牽扯,對這個男人也沒啥。眼下只能說,這人還可以,還不是太差,可是「不太差」跟願意和他做夫妻,跟他過日子,那還是兩碼事。畢竟這樣突然穿來,目前和他更像是因為孩子的合作關係,要立刻在婚姻上接他,還真不行。
這是個好的時代,馬上就要迎來改革開放了,這又不是古代,倒霉催穿到誰家後院,也只能認命接人家老婆的份。
不過他是孩子的父親,親爹,現在看來對自己的小孩也上心,所以不論從哪個角度,江滿都不會拒絕他當好這個爹,畢竟這個年代,好歹是個大學生,他對孩子好總沒壞。
江穀雨買了一塊豆腐回來,還買到了一小塊豬肝,大熱天豆腐變質快,不能放,於是中午鋼針魚燉豆腐,豬肝切片洗去水,熱水焯過之後放在白瓷碗里,用洋鐵桶吊進井裡,留著晚上給江滿燒個豬肝湯。
吃晚飯的時候,江滿就跟江穀雨說了,說自己現在已經二十多天了,姚志華也在家。
「穀雨,要不你就先回去,老你在這邊也不是長久之計,我這邊克服一下,以後小孩總得我自己帶,已經你在這兒一個多月了。」江滿想了想說,「你回去以後,這季節農活也不多,秋收還早,你也別知道幹活,現在你跟小劉訂了婚,就多想想將來有啥打算。」
「嗯,姐我知道的。」江穀雨吃著飯說,「姐,我尋思姐夫總是個大男人,要不,我等到你滿了月再走吧。」
「沒事兒,就這麼幾天了,他真要做飯難吃,我也能自己做了,洗洗刷刷的活兒我就都給他。」
「那你忙不開或者有啥事了,就再我一聲,我趕過來。」江穀雨想了想,抿笑道,「我過幾天就回來看看,我就算沒來,反正小劉經常下村來轉悠,你需要了就使喚他去我一聲。」
江穀雨第二天早晨,趁著天不熱就離開了,家裡又剩下一家三口。
姚志華把江穀雨送走,先去鎮上跑了一趟,家裡江滿吃的紅糖沒有了,煤油沒有了,皂也不多了,把這些東西買來,太就熱起來了,回來路上熱得一汗。
所以他一進家門,東西放下,大門一關,就開始了服沖涼。
江滿聽見靜一出門,正好看見他得差不多了,大白天,他站在水缸前,一個溜溜的側,舀水往上澆。江滿臉一僵,呸了一口,轉回屋帶孩子。
「熱死了,今天又得熱死人。」姚志華沖完澡進來,依舊只穿著四角,大約圖涼快也沒乾,沾了水,半的著,長窄腰,瘦削幹,巾搭在肩上。
「這還是上午呢,咋就把你熱這樣了。」江滿眼皮都不想抬了。
「別提了,我不是騎堂叔家的車送穀雨嗎,回來就繞到鎮上買東西,結果回來路上見二嫂了,帶著領娣步行,我又把娘兒倆帶回來。」
「二嫂回娘家的?」
「去醫院。」姚志華眨眨眼,笑嘻嘻的,「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江滿看他那個樣子,就問,「啥好事?」
「二嫂有喜了。領娣這都五歲多了,不是一直沒靜嗎,這次自己不太敢確定,就跑去醫院,檢查說是懷孕了。」
江滿愣了楞,想想這年代生三胎也很正常,尤其姚二嫂,大約一直懷著一顆生兒子的心。便轉而問道:「去醫院檢查懷孕,自己走著去還領著個孩子?這大熱天十幾里路呢,你二哥是死的呀。」
「嗐,可能一開始自己也不是太確定,昨天晚上先回的娘家,在娘家住一宿,娘家不是離醫院近嗎,今早才去醫院。回來的時候知道了,高興的。」姚志華停了一下說,「我二哥恐怕早就盼著呢,要是知道了,不能那麼不走心。」
江滿想想平日里姚二嫂的言談,心說但願這次是個兒子吧。
「我說,你在家也不能這樣。」江滿瞟了他一眼,「穀雨就算走了,說不定家裡誰來串個門子,別人不說,秀玲姐隨時會來。你這讓人撞見了,不罵你耍流氓呀!」
「我這不是剛從外頭來,熱嗎,你可不知道太多曬。再說這眼看到中午了,誰大熱天往人家家裡跑啊,肖秀玲就算來,每次也是下午下了涼來。」
江滿忍了忍:「你是文化人。」
「跟文化人有啥關係?」姚志華奇怪地看看,「文化人在家裡不許涼快?我當了二十幾年農民了,哪個農民不會膀子幹活。」
「……」說不通,江滿索懶得理他了。
要這麼說他這個農民還算顧及形象的,農村男人夏天裡著膀子溜大街的多的是,路邊渠就敢裳洗澡,路過的婦也只管目不斜視走路。姚志華畢竟讀書上學,又幹了幾年鄉村教師,起碼出了門就穿戴整齊,洗澡也是大老遠跑去西邊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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