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滿同志你什麼意思啊,你說誰老了,嗯?」
江滿:「我說錯了,我老了,我老了行了吧?你一點都沒老,年輕著呢。」說著笑嘻嘻指了指廚房,「小夥子,去看看鍋里牛腩燉好了沒。」
「……」姚志華手指點點,氣哼哼地,「哼!」
一臉傲進廚房去了。
「怎麼說他不老,爸爸還不高興啊。」睿睿眨眨眼問。
「你傻呀,媽媽比爸爸小五歲。」暢暢笑嘻嘻道,「媽媽說自己老了,那爸爸怎麼辦?」
睿睿很沒良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姚志華從廚房出來,裡還吃著一塊燉得香爛的牛腩,指指睿睿:「你爸四年前是滬大最年輕的教授職稱,現在是滬大最年輕的系主任,怎麼地,不服?」
「對對對,人家都說咱爸年輕有為。」睿睿笑得一臉諂,「再說了,爸爸看著就年輕,又年輕又帥,跟校園裡那些大學生一樣。」
姚志華:「去你娘的!你幾歲了就敢逗你爸玩兒呢。」
「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吧,拍馬屁你也得講究技,不能拍過火。」江滿指了下姚志華,「姚大主任,去洗點兒香菜和蔥花,準備煮餛飩。」然後問暢暢和睿睿,「你們倆,還加不加菜了?不加今晚就吃牛腩餛飩了,家裡還有鹵鴨舌和鴨頭。」
「要要要。」睿睿喊,「帝王蟹來幾隻,大龍蝦也不嫌多,超市裡好像還有那個三文魚,也弄點兒。」被姚志華眼睛輕飄飄地一瞟,笑嘻嘻道,「媽媽不是說你春風得意,要揀貴的點嗎。」
「笨,這就該吃晚飯了,你點了一下子也買不來呀。」暢暢歪著腦袋想了想,「爸爸,咱家不是還有鯧魚嗎,做個火燉鯧魚吧,我想吃。」
「再炒個什麼素菜,過年老吃葷的不行。」江滿補上一句。
「那就先別煮餛飩,牛腩再燉一會兒。」姚志華說,「我負責準備材料,讓你媽掌勺。」
保姆過年放假,姚志華轉就去廚房理鯧魚,蔥姜切段,火切片,素菜做了個涼拌洋蔥木耳,洗了一笊籬生菜,做姐弟倆吃的蒜蓉生菜。
隔天暢暢就要返校了,升發財有點膨脹的姚教授,還真跑去買了三文魚和帝王蟹,說要吃怎麼也得讓閨回學校前吃上。
一家子吃貨,吃貨的境界卻各有不同。江滿閑下來,大約就會做一些比較費工夫的菜,小火慢燉,滋潤的家常味道。而姚志華這個沒見識的傢伙,總是對各種新鮮玩意兒有獨鍾,喜歡嘗嘗他沒吃過和不常吃到的東西。
所以有時他就會買回來一些名氣大但是本不好吃的東西,比如他偶爾逛個超市吧,就被推銷員忽悠買了一種死貴的進口酪芝士,結果回家一拆包裝,一家子都說聞著味道就怪怪的,像大夏天放久變質了的油麵包,一家子愣是沒人敢吃。
大冬天,怕倆孩子生吃三文魚胃不舒服,江滿乾脆把三文魚切塊,抹了椒鹽上鍋煎,味道還很不錯。
結果姚志華這邊剛當了個系主任,開學后不久,肖秀玲那邊就打來電話,陸安平調任西北某省了,副省。
「你家陸安平都在南方都快二十年了吧,幹了幾個職位都在那邊省份,也該挪一挪了。」江滿道。
「挪這一下是好,他自己也滿意,就是離家遠了。」肖秀玲說。
「哪裡是你家?」江滿嘁了一聲,「你告訴我,哪裡是你肖秀玲的家?姚家村?首都?瀛縣?還是江城?」
「這倒也是。」肖秀玲噗嗤笑出來,「老家那邊,我爹娘這個年紀了,我弟說村裡好歸好,醫療條件差,我們做兒的都不在邊也沒法放心,已經決定把他們接過去了,我爹娘本來還說不去,說不習慣城裡,怕跟兒媳婦沒在一起住過不來,被我們番說,現在也答應了。」
江滿:「要說你家叔嬸的子,跟誰都沒有不來過。擔心的就是生活習慣不同。」
「安平也這麼說。」肖秀玲笑道,「我們兩家商量過了,我們兩家各出一半錢,就給我爹娘在我弟家的小區買個養老房子,買個小點兒的,兩室一廳,一樓,照顧方便,也不用一個屋檐下,擔心跟兒媳婦生活上合不來。」
「這樣好。」江滿贊同道。
想說現在房子你只管買,有錢就買吧,吃不了虧的,可轉念一想,肖餘糧是軍,陸安平副省,份都比較敏,他們家還是別加囤房團了吧,有那麼一兩套夠住就行了。
「錢夠不夠啊?」江滿問道,「你們這一下子,要搬家去西北,要給叔嬸買房,錢不夠的話,別忘了你當初還有兩萬多塊錢在我這兒呢,也生了不小錢了,反正能補你們一下。」
至於到底生了多「小錢」,江滿還真不敢一口告訴肖秀玲。
這兩萬多,是肖秀玲當初老家公司的分紅,陸安平是完全當做肖秀玲的私房錢,肖秀玲又一直給江滿了的。
到93年陸楊上大學,江滿也嫌費事,就公司那邊把每年分紅直接轉給肖秀玲了。
然而90年開始,把差不多兩萬塊投了市,91.92年的收到后也投了進去,到現在小十年下來……咳咳,反正眼下西北的房價,足夠他們買幾套了。
既然當初是給肖秀玲做的一份儲備,眼下也不打算全說出來,江滿始終覺得,世界上最信得過的人大概就是自己。當然肖秀玲那邊如果需要,肯定還是要支持的。
「我們搬家去西北,大概也是住公家的房子,楊楊又不去,我們自己買個房子也不合適,給我爹娘出一半錢買個小房子還沒啥問題。」肖秀玲笑道,「這個錢你倒是記得牢靠,我們就楊楊一個孩子,這幾年他讀大學,老爺子還非得搶著給他花錢,沒結婚沒家,他都還沒畢業,畢業還不知道去哪兒呢,我也不急著給他買房子,你說我們這些年也沒什麼大的花銷,還能拮據了?」
「你們楊楊畢業,大概率不是留在首都?」江滿道,「老爺子能放人才怪呢,你要是手裡有錢,不如現在就給楊楊在首都把房子買了算了,我跟你說,我覺得房子還得漲價,早買早好,肯定不會吃虧的。」
「那也不一定,楊楊那孩子主意大,說給你都好笑,現在很多時候是老爺子聽他的。再說就算他畢業留在首都,首都那麼大,我現在買個房子也不一定合適啊,還是等他畢業,工作定下來了,也好就近了買。」肖秀玲笑道,「楊楊結婚買房子,應該也用不著我那點私房錢,放你那兒吧,給我指不定就花了,給別人我還不放心呢。」
「你倒是說私房錢了,你們家的錢到底誰管啊。」江滿笑著調侃。
當然知道,肖秀玲家況跟他們家差不多,肖秀玲管錢,陸安平本來工作也忙,經常都不知道自己工資多。
但這不影響肖秀玲的「私房」。江滿的主張是,人一定要有經濟地位,有底氣。
當然,現在看來,肖秀玲應該是底氣比較足的那種就是了。
這麼一想,一個多月後,姚志華的那筆電視劇版權費到賬,頭一天到姚志華銀行賬戶,第二天就被江滿轉出來,進了市。
去易所的大戶室,服務大客戶的專職經理老遠笑臉迎上來:「江姐姐,您今天得空過來啦?」
「對,今天過來看看。」江滿一笑。
周圍人眼裡,尤其滬大姚志華那些同事眼裡,就是個懶散閑人,主要收來源就是開了個麵包店,還整天翹班,如今這個老闆三天兩頭都不到店裡去了。
所以當聽見有人說,姚志華家好像買了個別墅,多人還很驚訝,姚志華家這麼有錢了?姚志華的收雖然比較高,買別墅覺還有點難度,他家開個麵包店這麼賺錢?
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江滿還有老家的公司份,分紅還一年比一年多。從81年一路發展到現在,當初那個小村裡的進出口公司,已經發展到當地龍頭企業了,帶了周圍好幾個鄉鎮,大半個的縣,業務從最初的玉米皮和高粱稈的編織用品,到現在建起了加工廠,增加了好幾個產品,出口野菜、水蔬菜和家用品。
不過江滿現在,也就是個只拿分紅不管事的原始東罷了。倒是聽說姚二嫂家的婿姚洪波在公司里表現不俗,進去管理層了。
公司壯大了,村裡人富起來了,很多人家翻建了八十年代的瓦房,村裡開始規劃新的小洋樓別墅住宅,老一輩卻老了。
99年秋,老家打來電話,隊長嬸過世了,八十二歲,晚年安康。
江滿立刻準備回老家,同時給暢暢打了個電話,跟說了這事。
「暢暢,你自己看一下,好不好請假回來一趟,送送老人家。」江滿說,「老是這世界上第一個抱你的人。」
「媽媽,我回去。」暢暢想了下說,「我現在去買機票,坐飛機到潤城,明天應該就能到了。火車肯定趕不上。」
「那行,咱娘倆可以到潤城會和,然後一起回村還方便些。」
「爸爸不回去嗎?」
「你爸就不用了,家裡還有睿睿,我們娘兒倆回去吧。」江滿道。
掛上電話,暢暢先去找導員請假,因為是周二,就請了接下來三天假,請到周五。然後打電話查了下航班,去潤城的飛機是明天上午,一天往返一班,怕不牢靠,便提前過去買票。
在地鐵上的時候,接到陸楊電話,問:「暢暢,你去哪兒了?」
暢暢說,去機場了,便問:「你怎麼知道我出來了?」
「我媽從西北給你寄了點土特產,核桃紅棗什麼的,一起寄給我了,我下午沒課就給你送過來,你們宿舍那個賀彤說你出去了,還說你請了三天假。」
「老隊長去世了。」暢暢說,「我要回去一趟,我媽說,老隊長是世界上第一個抱我的人,我生下來就是和大姨陪產,還幫忙照顧我媽坐月子。」
陸楊停了一下說:「那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也回去?」暢暢想了想,「陸楊哥,你跟我不一樣,我自己回去完全沒問題,不用你陪的。」
他姥姥姥爺已經被肖餘糧接走了,他回去幹嗎呀。
「我回去看看。」陸楊說,「我記得小的時候,每次看到我們,老隊長就拿零食給我們吃呢,再說我也很長時間沒回村裡去了。」
暢暢就沒攔著,陸楊放下電話,拿了證件就往機場趕,兩人在機場會和,買好機票,第二天上午乘飛機趕到潤城。
江滿的飛機中午過後才到,走出機場倆孩子在等。
昨晚暢暢已經電話跟說過了,說陸楊也一起回去。三人也沒再通知村裡,便直接在潤城打了個計程車,一路回到姚家村。
陸楊還好,之前每年基本還會回來看他姥姥姥爺,所以去年暑假還回來過,暢暢就不一樣了,幾次大的事,江老爹去世,因為姚志華和江滿都提前回來,日期不定,就沒帶,姚老太去世,正準備高考,其他堂哥堂姐結婚出嫁之類的事,也就沒特意回來過。
認真算一算,還是在九零年春節后,姚招娣結婚的時候,趕上寒假回來過一趟。小十年沒回來了。
江滿帶著倆孩子,進村便先去老隊長家弔孝,暢暢和陸楊也不懂這些禮儀,江滿就先教了他倆,江滿祭拜的時候他們倆就按孫輩的禮儀站在後一排的位置,其他跟著學就行了。
祭拜完了,去靈堂隔壁的屋裡,安了一下老隊長。老隊長看起來還健朗,人到了這個歲數,對生死大約就看的很淡,老隊長並沒有多傷心的樣子,反而對老伴兒的後事更關心些,很多事都親自過問,要把老伴面面地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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