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暢在一幅潑墨山水前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姚志華只看著人家這山水畫氣勢磅礴,其實本說不出到底好在哪兒。
不過閨喜歡,他就在旁邊陪著唄,一邊為了維護他姚教授的輝形象,還要裝出欣賞的樣子來。
「爸,你是不是很無聊啊?」暢暢終於從這幅畫移開腳步,慢慢悠悠換到下一幅,像小時候那樣拉著姚志華的胳膊,小聲笑道,「爸,你想什麼呢?」
「嗯,想咱們中午吃什麼。」姚志華臉上一本正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兒在討論作品呢。
給旁人聽見怕是有些幻滅,氣質沉穩風度佳的姚主任,才華橫溢的姚教授,私底下其實是個地地道道的吃貨,家庭地位還特別低。
暢暢對自家老爸卻再知道不過了,便笑道:「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是畫展第一天,我想在這兒陪陪呂教授。」
「等會兒再說吧,我才剛來了沒一會兒。」姚志華道,「不然下午我就回去了,我琢磨路上買點兒新鮮的羊,人給切好了,回去做火鍋,用咱家那銅鍋木炭做涮羊,你今天晚上回去就能吃了。」
「爸爸,你最近好像悠閑啊。」暢暢挽著爸爸的胳膊,走到下一幅工筆花鳥前。
「大過年,不然幹什麼?」姚志華理直氣壯。
別說他最近沒有著急的工作,就算有稿子要趕,約稿的編輯火燒屁了,也不能耽誤他過年吃吃喝喝清閑。過去老百姓的一個習俗,大過年不許干別的。
這一點倒是跟江滿十分合拍,工作干不完,錢也掙不完,該清閑該,都不能耽誤。
「暢暢。」
暢暢一抬頭,是呂教授,忙笑道:「呂教授。」
「暢暢,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呂教授在帶著秦掬月走過來,笑道,「這是我一位老友的兒,姓秦,秦掬月,也是繪畫界的,在首都開了一家畫廊。」然後轉向秦掬月笑道,「這就是姚暢,我那個小徒,這位是的父親姚志華教授,我們學校中文系主任,還有一個份你剛才知道了的,著名作家遠征。」
「姚主任,您好,久仰大名了。」秦掬月笑道。
「不敢當不敢當。」姚志華忙謙虛地點頭致意。
「剛才呂教授帶我過來之前,我一直在想象著大作家遠征該是個怎樣的人。現在一見,我只想說,遠征老師風采氣度不凡果然,但是……」秦掬月頓了頓,捂笑道,「但是您兒真漂亮,太漂亮太吸引人了,跟您站在一起,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就放到上了。」
「秦士真會說話。」姚志華笑,裡謙虛其實心裡卻頗為得意。沒辦法,閨隨他,誰見了誰誇好看,咋地,不服?
暢暢卻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抿笑笑,心裡卻已經知道,原來眼前這位目測四十歲上的人,就是首都秦築畫廊的主人了,提攜李邱蓓的那位。
真想不到會在恩師的畫展上見到,而且看起來跟呂教授還有些淵源。
不過暢暢心裡也沒什麼波,現在還是個學生,一不考慮賣畫,二將來也不打算留在首都,並不會想要刻意去結。
初次見面,雙方客套寒暄幾句,姚志華上的手機響了,便點頭致歉,快步走出去接電話。
「教授,您又有老朋友來了。」負責畫展的助手笑著來請。
「哦,那我過去看一下。」呂教授移步去接待,臨走笑道,「暢暢,替我招呼一下你秦姐姐。」
暢暢答應著,其實心裡稍有點窘。呂教授介紹秦掬月是他老友的兒,可是以秦掬月的年齡,分明跟姚志華是同齡人,估計比江滿只大不小,在看來應該是阿姨更合適吧。
再想想,跟著呂教授學畫之前,還「呂爺爺」呢,後來一直跟他學畫畫,便習慣一聲老師了。
輩分略有些。
「哎真高興,看來在呂教授心裡,我還是個年輕小姑娘呢。」秦掬月大概也在琢磨姐姐的問題,便笑道,「要不你我師姐吧,這樣顯得我多年輕。姐姐好像有點太裝了。」
「秦師姐,您本來就很年輕啊。」暢暢笑。
「那得看跟誰比,跟你一比老太婆啦。」秦掬月笑道,「咱們兩個還真有些緣分的,我跟你一樣,不是滬大系的學生,但也曾經跟呂教授學過畫。68年我父親和呂教授一起下放農村,在同一個農場,我那時也只有十二三歲,沒法上學,便跟著呂教授讀書學畫,一學好幾年,所以呂教授與我有恩的。」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來,這個「師姐」倒也得。
所以等姚志華打完電話回來,便發現他多了個跟自己同齡人的侄。
姚教授略有些凌。閨有個四十好幾歲的師姐,那他這是顯得有多老了。
「姚主任,今天認識你們父倆真是太高興了。」秦掬月道,「你知道嗎,當年你發表《心墳》,我可是你最忠實的讀者,大約是那個年代經歷過的吧,當時跟幾個生讀到這篇作品,真的是眼淚汪汪。」秦掬月頓了頓,笑道,「我們一個宿舍,還合夥給你寫過信呢,沒有你的個人信息,就寫到出版社去了,不過署名不是我現在的名字,文|革中他們批判我的名字太資產階級,所以我那時是秦衛紅,你還有印象嗎?」
「真沒印象了。」姚志華抱歉笑道,「我那時正在滬大讀書,平時學習也忙,讀者來信確實也不,暢暢那時才幾個月大,我一心又掛記妻兒,大約都沒怎麼給讀者回過信。」
「可不是。」秦掬月笑,「我們宿舍幾個人一起,等了一兩個月,也沒等到作者的回信,現在總算當面見到真人了,以後老同學聚會我得跟們得瑟一下。」
中午呂教授設宴,款待特意遠道而來參加畫展和給他賀壽的故人、學生,暢暢因為打算下午留下來陪呂教授接待,便留了下來,姚志華則找個借口溜了。
姚志華臨走悄悄跟閨說,反正他也不懂畫,禮節地跑來捧場,下午回去準備年貨去了。
「晚上就別在外面吃了,晚上回去吃火鍋。」姚志華囑咐道,「我今天下午再把你媽弄那牛頭收拾好了,明天架上大鍋燉。」
「嗯嗯,支持。」暢暢笑嘻嘻道,「這個我堅決支持。」
呂教授七十高齡,也就是畫展第一天人在現場,之後八天時間,其實都是幾名助手和學生在現場接待管理。暢暢當天下午畫展結束后,送呂教授離開,打算回家,臨走看到秦掬月,便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秦師姐,您回首都還是在這邊住幾天?我住得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暢暢客氣問道。
「不用麻煩。我專為教授畫展而來,今晚已經定了賓館,明天飛機回首都過年。」秦掬月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笑道,「你既然在央,等寒假開學回去,不妨來找我玩,到我畫廊坐坐,讓我這個師姐也能關心招待一下。」
「有空一定去。」暢暢接過名片道謝,各自道別。
小烏笑瞇瞇回到家,吃銅火鍋涮羊。
第二天年三十,上午四口人都行起來了,暢暢負責布置房間和客廳,買了一大束鮮花好,還小心機地給爸媽房裡了一束紅玫瑰。
睿睿負責跟姚志華打下手,爺兒倆在院里架起大鐵鍋燉牛頭,可比豬頭或者大鵝更需要火候,兩人除了木炭,居然神通廣大地弄來了些乾的花木樹枝,也不知從哪兒弄的,一口氣燉到鄰居老遠就能聞到他們家的香味兒,饞死個人了。
江滿剁好了餃子餡,就專心準備年夜飯。過年嘛,魚和素菜水果照例要有的,既然燉了牛頭,就乾脆準備了些蔥、青蒜、香菜和豆腐之類的,喝半自助的牛湯。各樣材料放到碗里,滾燙的牛湯盛進去一衝就行了。
「這鍋今晚蓋上,就留在外面,反正這天氣天然保鮮,明天想吃加熱一下,再撈出來。」江滿道。
「明白。」姚志華笑著指指睿睿,「你明白嗎?」
「明白什麼?」
「笨。」姚志華笑道,「咱這牛頭從年三十燉到初一,你媽是要寓意來年大牛市。」
「什麼是大牛市?」睿睿問,「就是票很掙錢?」
姚志華:「嗯,對,差不多就這意思。」
「嗐,你們這些人,居然還迷信。」睿睿說,像沒看見姚志華告誡的眼一樣,自顧自道,「媽媽炒,靠的是技和眼,當然賺錢,又不靠迷信。」
「……」姚志華指指睿睿,回頭跟江滿說道,「聽見沒?這小子現在拍馬屁的功夫比我強多了,將來長大了也不知道該幹啥玩意兒」
「對了,睿睿。」江滿囑咐道,「在外面不要隨便跟人說我炒啊。」
整天在家對著電腦看行,倒也沒必要瞞著孩子,只是姚志華和倆孩子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玩多大。
睿睿,包括暢暢,都以為媽媽可能是拿了些錢玩票,數目應該不會太大。只是姚志華心裡略微有數,小數目,就不會去開大戶室了。
睿睿聽了便問:「為什麼?」
「悶聲發大財,聽說過嗎?」江滿說,「做人要低調,瞎吵吵不好。」
「噢明白了。」睿睿說,「媽媽那你好好發財,什麼時候我們家也能買個小轎車,有小樓,有小轎車,咱們家就算有錢人啦。」
姚志華瞥了兒子一眼,想說傻小子,你想要的那小轎車,你媽江老闆不是買不起,是人懶出門用不著。
事實上,在剛剛過去的1999,市剛經歷過一個大牛市,指五個月漲了百分之七十。
不過江滿因為堅持炒長線,選擇的都是所知道的,能夠良好生存下來且業績保持好勢頭的票,其實就算熊市,也陪不了,小心作照樣賺錢,還可以不急不躁地等待。短期行不可能記住,但是市的長期大趨勢卻知道的。
四口人忙忙碌碌,年夜飯和熱騰騰的餃子上桌,外面大鐵鍋底下木炭的余火還紅旺旺的,姚志華仔細在周圍灑了一圈水,作為防火,然後一起開飯。姚志華喝白酒,江滿喝紅酒,暢暢和睿睿喝果。
儘管江滿允許,可姚教授一直覺得他家兒還是個寶寶,還是個孩子呢,喝什麼酒呀。而且暢暢也不喜歡酒。
孩子大一點,他們家就沒有嚴格的「守歲」習慣,吃飽喝足看春晚,睿睿出去玩一會兒煙花,姚志華臨睡覺前把院子里大鐵鍋的熱灰理好,便各自回去睡覺。
農曆2000,千禧年第一天,初一一早,就連最磨嘰的暢暢都沒有睡懶覺,早早起來了,看著睿睿在院子里放鞭炮。
「媽媽,咱們家的歲錢是不是該漲點兒了。」睿睿拿著爸媽一人給的一百塊說。
「為什麼?」
「電視里說價漲了,別人家歲錢也都漲了,開學比歲錢,我同學基本都三五百了。」
「那你去別人家要啊。」孩子的媽淡定以對。
「那還是算了吧。咱家就好,就好。」睿睿笑嘻嘻道,「其實咱家雖然不算最多,但是可以自己支配。別的同學家親戚多唄,七姑八姨給的多,最後差不多都收歸國有了。」
只要合理支出,都可以自己決定,吃的用的還是玩的,都可以拿去花掉,這是姚志華和江滿對孩子歲錢的理方式。
江滿覺得孩子零花錢管太嚴也不好,要培養經濟意識,所以暢暢和睿睿小學三年級以後,都有固定的零用錢。
其實最後差不多還是用來買了紙筆玩。家裡開著麵包店,家裡零食水果也不缺,兩個孩子也就沒有在外面花錢買東西的壞習慣。
暢暢對睿睿的「歲錢言」表示無,反正在首都上大學,爸媽會另外給足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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