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從來不認為自己老了,可2011年,姚志華六十歲,還是毫不猶豫地打了退休報告。
學校自然是要儘力挽留的,別說他這樣的了,大學級別高的教授,一般來說的都可以到六十五歲退休,學大佬越老越值錢啊,尤其他這樣有名有社會影響力的,放在學校里還是個招牌呢,怎麼著也再發揮幾年餘熱吧。
而姚志華的態度是,發揮餘熱,可以,你們有需要我參加的活,或者偶爾讓我來給學生們上個課、做個講座,都可以,我樂意跟學生們在一起,喜歡高校的環境氛圍,甚至你們想讓我再帶幾個博士生也行。
但是,餘熱歸餘熱,退休歸退休,時間是我的,我要先保證有我時間自由的權利。
一般退休后返聘的教授,你還可以之以,曉之以利,返聘的教授可以有雙份工資,並且呢還有學項目基金跟著,同樣有寒暑假,而且上課工作也相對隨。
可是你跟姚教授曉之以利?
誰不知道他佬有的是錢啊,滬大中文系私下流傳的一個段子,說姚教授大概是大富翁裏頭學問最高的,大教授裏頭錢最多的。
當然姚教授平日裏為人謙遜低調,也沒讓人覺得他多麼有錢,江滿炒和投資房市都是相對比較的事,也沒人知道姚教授家所謂「有錢」究竟到什麼程度,然而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傳說,比如傳說中姚師母買房子可以一棟一棟地買。
還比如姚教授的退休報告剛批下來,就主提出把他居住的小紅樓退回來了,理由是他都退休了,就要有個退休的樣子,搬去自家別墅清閑去了。
十一月份退的休,元旦節肖秀玲和陸安平來滬城看孫子,一問暢暢你爸媽呢,暢暢說嫌滬城冬天太冷,又冷度又大,十二月初人家倆就飛去海南了,還打算環遊西沙南沙,住到春節前再回來過年。
肖秀玲半天無語,忍不住吐槽道:「合著他倆在滬城住了這麼多年,到今年冬天不了了,以前怎麼就沒凍死他們呢。」
再到過完年正月里,肖秀玲打電話給江滿,沒人接,肖秀玲不放心,打給暢暢問,你爸媽怎麼啦,暢暢說人家倆去長白山雪去了,肯定玩高興了手機沒在上。
肖秀玲默默放下電話,指著陸安平說:「瞧見沒,這也不嫌冷了。你說這一把年紀萬一再摔著了。」
陸安平說沒事兒,姚志華六十,江滿五十五,倆人質好看上去還更年輕,尤其江滿說四十都有人信,退休了還不盡玩幹嘛呀。
陸安平:「等咱們老了,也好好玩好好放鬆一下。」
肖秀玲:「誰能跟他倆那麼折騰啊,花樣比年輕人還多。」
陸安平其實比姚志華還大了幾歲,可是他那個級別,退休年齡要六十五,延遲到七十也有可能,他只能看著人家兩口子整天瀟灑。
2014年9月,陸安平退休,國慶節假,后工作也安排完了,東西也收拾好了,在警衛員的陪同下,老夫妻倆抵達滬城,好歹姚志華和江滿都在家沒出去玩,等著他們。
陸安平退休養老,肯定安排在干休所,給他準備的是一座兩層小樓,但是干休所為了環境安靜清幽,相對就偏僻,位置就算是城郊了。
老夫妻倆一商量,不行,離孫子太遠了,就想在兒子兒媳的小區買個房子。因為陸安平這個級別退下來,有四個警衛員,還可以有生活保健書,再加上保姆,便說最好買個小樓或者大一點兒的才住得下。
一問,暢暢他們那小區,房價已經三萬多將近四萬了。
肖秀玲平時不太關注,嚇了一跳,連說陸楊他們買的時候才四千多呢。而且別說這個小區,中心城區現在限制建別墅,除了保留數幾個有年頭有特的別墅區,就連老別墅也拆遷了很多,房源很,可不容易買。
這就不是買不買得起的問題了,甚至包括陸安平,都認為這個房價應該不會再漲了,這麼高的價格買了不劃算,國家正推出各種政策調控房價呢,說不定很快就掉下來,可以等一等再買。
江滿卻跟他們說,要買趕買吧,這個小區只有二手房,小區配置好,價格是不可能降了。肖秀玲不信,再加上沒有合適的房源,老夫妻倆反正也沒事,乾脆老老實實回去住他們的干休所了,然後沒事就跑來看孫子。
小果凍秋天十一月份生的,剛上小學一年級,肖秀玲和陸安平這麼多年沒能帶孫子,稀罕的不得了,不就跑去接孫子放學。
其實小果凍的學校到他們家小區的大門,統共就隔了一條街幾百米路,當初他們買婚房的時候江滿就提示過了,一定要買學區房,並且離學校越近越好。然而肖秀玲和陸安平還是接孫子放學接的不亦樂乎。
平時還好,每到周五,肖秀玲和陸安平是必定去接孫子放學的,下午接了孫子,就打電話跟陸楊說,果凍他們接到了。
「接去我們那邊了,反正明天後天不上學,就讓他在那邊玩兩天,晚上你倆要有時間,就過去吃飯,給你們做辣炒小公,燉老鴨。」
「去了別鬧騰你們,而且他現在有作業。」陸楊意思意思了一下。
肖秀玲:「作業你爸給他輔導。」
然而辣炒小公沒能吸引那一對年輕的父母,陸楊一聽兒子被接走了,這邊掛斷,那邊就喜滋滋打電話給暢暢:「暢暢,晚上讓阿姨別做飯了,我們出去吃,上了一個星期班正好放鬆放鬆,趕想想吃什麼,玩什麼。」
對於陸楊來說,不滿七歲的兒子簡直就是個小第三者,而且是鬼鬼的那種,還特別粘暢暢。他倒不至於吃兒子的醋,可是偶爾能甩掉小第三者,二人世界輕鬆浪漫一下,何樂而不為呢。
果凍在爺爺那邊吃了頓格外盛的晚飯,專門給他做的炸小丸、可樂翅、椒鹽排骨什麼的,小孩吃的弄了一大堆。
小果凍啃著翅,就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問:「爺爺,明天咱們能不能去找姥姥姥爺一起玩啊?」
「你姥姥姥爺,還不知道在哪兒瘋呢。」肖秀玲看著孫子希冀的小眼神,還是帶他去打電話給江滿。
江滿一聽,就笑著說:「在家呢,最近姚志華有個推不掉的約稿,作協也有個活,在家裏閉關碼字呢。」
當然,姚教授所謂的閉關跟別人想像的閉關不太一樣,他所謂的閉關,就是說他們最近呆在滬城比較老實,都沒滿世界出去浪。
「那明天帶果凍一起玩?」肖秀玲問,「你們過來還是我們過去?」
「一起玩的話……」江滿頓了頓,笑道,「我們其實都計劃好了,明天上午去擊館玩,下午去游泳健,晚上再去吃那家東北大灶臺,姚志華最近說想吃燉菜了,星期天我們打算上午在家休息,下午去逛超市買買東西,晚上看一個電影。」
說完了笑哈哈問道:「你們來不來?電影票怕買不到好座位,我得提前網上購票,你們要來我就買五張。」
肖秀玲默默頓了下,小果凍在旁邊摟著的脖子聽著,眼睛放,已經激地要跳起來了,怕打擾大人打電話,就一臉眼撒賣萌地看著肖秀玲,小聲地:「……」
「你們現在又不上班,怎麼就跟沒日子玩了似的,整天這樣吃得消嗎!」肖秀玲無奈道。
「誰說我們整天這樣了。」江滿說,「姚志華還要趕稿呢,他時不時還要參加各種活或者被學校請去上課,我們給自己規定好的,退休也不能整天在家渾渾噩噩,我們跟人家上班一樣,工作日也不那麼玩,雙休日總不能一直關在家裏了吧。」
「那你們今天在家工作了?」肖秀玲問,「也就是人家姚志華有事干,你本來就整天閑著吧。」
「誰說的,我現在也會看看票期貨,我還玩微博呢。」江滿理直氣壯道,「我們今天上午在家,姚志華寫稿,下午逛公園散步,也沒閑著,晚上老老實實回家來做飯吃飯了。」
是老實的,肖秀玲心裏默默吐槽,問了下陸安平,老夫妻倆誰也不忍心看著孫子可憐失的表,把心一橫,說去就去,明早吃過飯就去匯合。
「這個江滿,怎麼越活越跟小孩似的,也不知道哪那麼多神頭。」肖秀玲放下電話跟陸安平聊,「你看姚志華,現在也被教個老頑了,這老胳膊老的。」
「你呀,心態也不對,我們這個年齡,心態更要年輕。」陸安平笑道,「我看他們兩個就好,我們玩不了那麼瘋,可以悠著點啊,明天去,別的不敢說,磨牙鬥皮子我比不了他老姚,去擊館看我怎麼他認輸。」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陸安平和肖秀玲帶著孫子,還帶著兩名警衛員,開車跑去跟姚志華和江滿匯合,上午擊館,下午游泳館,兩邊離得很近,安排得倒也不用跑路了,中午就在附近吃了家粵菜,晚上結束了又跑去吃姚志華點名的那家東北大灶臺。
等到晚上回來,肖秀玲著老腰、著肚子,連說一整天下來又累又撐。
怎麼還撐了,晚上東北大燉菜吃撐了唄,那兩口子也太會找地方吃東西了,陸安平覺得他們倆可以共同做一個滬城食地圖的旅遊攻略了。
好不容易把小果凍哄回來的,說你那還有作業沒寫完呢,小孩玩一天也累了,回來洗洗刷刷就睡了,結果第二天一早爬起來,往早餐桌上一坐,笑嘻嘻一臉賣乖地跟肖秀玲說:「,我上午把作業都寫完,我們下午能不能去跟姥姥逛超市看電影?」
「不行。」陸安平好歹還堅持了一下原則,「你忘了,你下午還得去學跆拳道,你看看別的小孩都好多個特長班、輔導班,你爸媽都沒給你報那麼多,就這麼一個特長班你再不好好去,別人要笑話你了。」
小果凍說:「我也有學彈琴畫畫啊,就是沒去輔導班罷了,媽媽教的比輔導班好多了。」裏說著,很乖巧的樣子問陸安平,「爺爺,那我下午去練跆拳道,晚上能不能跟姥姥姥爺去看電影?」
「你星期一還得上學呢。」陸安平說。
瞧見爺爺臉上那一點掙扎,小果凍忙說:「爺爺,姥姥定的電影票是在下午五點四十,七點鐘不到就結束了,也不耽誤我回家睡覺,不會影響明天上學的。」
陸安平想了想,說好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一轉臉就悄悄叮囑肖秀玲,下次盡量別跟那倆老頑一起玩了,忒能玩呢,比年輕人還能折騰。
「要玩,起碼他們把星期天下午和晚上空出來,萬一再耽誤星期一果凍上學。」陸安平說。
而小果凍則一邊吃飯一邊想著,上午好好把作業寫完,下午好好上特長班,晚上才能跟跟姥姥姥爺去看電影,不然下次不帶他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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