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碧對他微笑：“就是生怕嚇不到我。我懂，大爺有心了。”

“咳！”沈雲殊以拳抵咳嗽了一聲，想在床邊坐下，才彎彎又被許碧的目得站了起來，“此事是我做得不妥，原該跟你說一聲……隻是袁家有人遠遠盯著，你——無甚經驗，若是被他們看出破綻，隻怕對你也會起了不善之心……”

袁家能行養寇之事，還能在背後對他放冷箭，還有什麽做不出來？他們如今是沒把許碧放在眼裏，覺得不過是流之輩，並不值得他們對付。可若是發現許碧有什麽破綻——沈雲殊倒是不怕袁家知道他們其實生擒了平田等人，畢竟袁沈兩家早晚是要撕破臉的——他怕的是袁家喪心病狂，發現許碧與一般後宅子有些不同，再對下手。

許碧瞪了他一會兒，哼一聲扭過了頭。得承認，論演技，真的遠不如沈雲殊這個戲。如果沈雲殊事先告訴了，那會能不能破了調地尖出來，實未可知……

沈雲殊敏銳地發現許碧變了態度，幹咳一聲，終於還是在床邊坐下了：“腳傷得可重？”

“還好。沒什麽大事。”許碧扭著臉不看他，自己活了一下腳踝。柳林裏的地麵起伏不平，當時一驚，踩進了一個泥窩裏。也是現在這時候孩子穿的繡鞋太，偏偏又是被劫持時傷過的那隻腳，於是就扭到了。

沈雲殊手去握的腳：“讓我看看。王醫說腳踝這樣反複傷到，怕會落下病。”

“嗬嗬——”許碧皮笑不笑。這到底是拜誰所賜？

沈雲殊又幹咳了一聲，假裝沒聽見許碧的笑，低頭將的子褪了下去。腳踝已經冷敷過，現在了一塊膏藥，散發出苦的藥味。許碧生得白，那黑褐的膏藥上去，越發襯得瑩白，腳背上淡青的管看得格外清楚。

前朝原是時興纏足的，隻是本朝開國皇帝登基之後，宮裏皇後便是一雙大腳，又不與公主們纏足，這風氣便不似從前那般興盛。不過江南一帶本是纏足之風盛行，又總有些曆經數朝的世家“遵古”，仿佛不管什麽，隻要是“傳下來的”，就顯得他們十分講究似的，所以這纏足也就一直不曾斷過。便是皇帝後來遷都至金陵，也並未能將南邊這風氣徹底扭轉過來。

沈雲殊來了江浙之後，也見過江浙這邊有些書香門第的孩兒纏了足，稱為三寸金蓮，躡著蓮瓣似的繡鞋，在下看起來小得一手可握。

要說看起來倒確實顯得致，走起路來也如風擺楊柳一般，顯得婀娜多姿。可是們走不得幾步就是一臉弱走不的模樣，更不必說登山爬坡了。

幸好許碧是一雙天足。沈雲殊握著許碧的腳，忽然冒出這麽個念頭。

許碧的腳其實也很小，還沒有沈雲殊的手掌長。不過五個小小的腳趾都舒展著，指甲修得圓潤潔，泛著珍珠般的澤。不像他曾經有一次無意間見到的歌伎一般，腳趾並在一起，還向腳心扣著，似乎已經展不開了似的。

據說這樣還是好的，乃是從小就纏起的講究人家。有些半路出家的，因腳已生得大，竟有將趾骨生生折斷的，好折到足底，再穿上那高幫的繡鞋，從外頭看上去就顯得小巧了。

老實說他這馳騁疆場，見慣腥的人聽了，都覺得後脖梗子發涼。再看那些尖尖的繡鞋，就不由心中惴惴，總要想到鞋子裏裹的那雙足，是不是已經扭曲變了形貌。

許碧腳被他握著，半天也不見作，也不見他放手，不由得有點莫名其妙地用另一隻腳踢了踢他：“怎麽了？”

沈雲殊抬頭看了看許碧，隻見一臉疑，看起來正氣凜然的，就是沒點害的意思。

這年頭，子的雙足乃是比臉還要的所在。白日裏穿著鞋自不必說，便是夜間也還有一雙睡鞋裹著，除在自己夫君麵前，輕易不得出來。似這般被人褪了鞋握在手中，便是西北邊關那些最大方的孩兒家，也要有些的。

沈雲殊想起在宣城外那馬車上，自己才握握許碧的腳，知晴就張牙舞爪往上撲的模樣；再看看許碧臉上單純的疑，不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還是年紀太小了，才十四的孩兒家，家裏又不曾好生教導，懂得什麽……

這麽一想，他心裏就不由得一陣憐惜，連忙自己就把剛才那點兒綺思狠狠地了下去，握著許碧的腳輕輕活一下：“疼麽？”別的是不能做了，那稍微多一會兒好了，雖說年紀小，到底是他的妻子，這也不算失禮。

“不走路就不疼。”許碧不是特別擔心。年輕人恢複得快，以後再小心一些，不要反複傷到，應該是會沒事的。

沈雲殊歎了口氣，替拉上子：“這幾日就不用去夫人請安了。”

沈家規矩不算大，許碧又是個剛進門不久的新婦，上還帶著“福氣”，這些日子沈夫人也沒拘著，每日不過是去正院問個安，說幾句話就可以拿“照顧沈雲殊”為借口回來了。不過知雨已經提醒過一次，說這樣不大合規矩，有些太閑散了。

許碧實在是厭煩那些“規矩”。在原的記憶裏，許夫人就曾經說過，當初嫁進許家，早晨要去伺候許老太太起床洗漱，白日裏就陪著許老太太說話做針線，雖有丫鬟，一日三餐也要給婆母擺碗布菜，直到許老太太坐下來一起用飯，才能坐下。

這種日子沒人願意過。所以許夫人雖然是在標榜自己“孝順”，卻也能聽出的一點欣——許老太太過世之後，的日子是過得舒服多了。

這樣的日子，許碧想想都有點兒發。眼下腳這一扭傷，倒是個現的理由了，頓時有點欣然。沈雲殊看臉上立刻了點笑容，不由得自己也一笑，拿出個小瓶子來給：“塗上。”

許碧有點奇怪：“已經了膏藥了……”這怎麽塗？塗到膏藥外頭？

沈雲殊嗤地一聲就笑了：“塗臉上的。王氏製易容膏。”

哦，原來是演戲用的化妝品！

☆、第32章態度

這“王氏製易容膏”不得不說是神奇的。許碧薄薄塗了一層，再端了沈夫人給的玻璃鏡子照一照，就發現自己的臉變得蒼白，非常符合“驚過度”的模樣。

“果然好用。”許碧歎了一聲。

今日剛剛遭遇行刺，隻要一團瑟瑟發抖就可以了。但到了明日後日呢？總不能一直在屋裏發抖吧？那不是驚過度，是嚇出神經病了。可是隻要一走出去，這臉卻是騙不了人的。現在塗上這個易容水，再提起這事兒便一點兒害怕的模樣，那就沒有破綻了。

“王醫家當真是做郎中的？”許碧不得不懷疑一下。他家該不會是做化妝師的吧？如此一來，不知他能不能連那些淋淋的傷口都化出來呢？假如那樣的話可就方便多了。

“那是街上的花子用的法子……”沈雲殊對的異想天開哭笑不得，“多是弄得十分骯髒，人不細看也就過去了。若要多看兩眼，立時便能看出破綻的。你這話，可不能讓王醫聽見。”■思■兔■在■線■閱■讀■

他看許碧還拿著那麵鏡子左右端詳自己，便道：“你喜歡這鏡子？”

許碧想起這鏡子是沈夫人送的，他大概會不太高興，連忙放下了：“隻是覺得這個照起來清楚些，用著方便。”沈雲殊沒說過沈夫人對他有什麽不好，但始終記得他說過的那句“常人常”。聽起來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裏頭的意思細品卻頗有些沉重。

算算時間，沈夫人剛嫁進來的時候沈雲殊也才一兩歲的樣子。這麽小的孩子能記得什麽，又哪有不想要母親的？若是沈夫人有心好好對他，未必不能養親母子一般。可眼下卻隻得一句“常人常”，再加上這次的親事，許碧想一想，就覺得沈雲殊也可憐的。既然他們是一夥的，那自然要以他的好惡為好惡了。

沈雲殊看那鏡子放在妝臺的小屜之中，還用一塊緞細細包住，顯然是十分珍視之；這會兒因為他一句話，便又隨手往床頭小幾上一扣，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心裏便不由得一陣溫熱，輕咳了一聲道：“這東西是外洋來的，雖些，這裏也能弄得到。改日我給你弄一麵大些的來，照起來也更清楚些。”

許碧張了張，最後還是隻說了一聲好。

那緞真不是包上的啊！要按的習慣，隨手就把鏡子擺在妝臺的銅鏡旁邊了。那是知晴知雨都說稀罕，知雨又想起曾聽說過這西洋鏡子會照魂兒，小人兒魂魄不穩，怕照多了鏡子會被攝了魂去，所以平日不用的時候就包起來放到小屜之中，也免得萬一被落下來摔碎了。

沈雲殊一麵思索去哪裏弄架穿鏡來，一麵總算想起了正事：“這次，家裏這些下人也是要清一清了。咱們這個院子裏也有兩個眼線，雖不是袁家放進來的，我也不想留了。”

他這個院子平日都不回來住，所以沒什麽重要的眼線，隻是有幾個下人被別府裏的人給了些好，會些話出去罷了。

從前他不回來住，這兩個下人留著也無妨，橫豎也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然而現在許碧嫁了進來，他們之間還有了些，那就不能再留了。

“等人打發出去了，再他們來給你磕頭。若是覺得人手不夠，以後慢慢補起來。隻是再要挑人就得仔細著來，一時大約也補不了多。”

許碧這才想起來，好像之前知晴是在耳朵旁邊嘀咕過，說一院子的人都沒什麽規矩，也不曾來拜過這位大，原來原因是在這裏呢。

沈雲殊輕咳了一聲：“待他們來拜見了你，以後這院子就是你做主了。”

其實按規矩說，新婦回門之後，下人就該來拜見主母了。雖說許碧娘家遠在京城，省了回門這一步，可下頭人的規矩卻是不該省的。之所以拖到如今，固然有他要清理眼線的想法在，更多的卻是因為這院子裏領頭的人，存了那麽一點私心。

想到這裏，沈雲殊微微瞇了瞇眼睛：“紫電和青霜——他們原是夫人那邊送來的。”

“嗯，我聽姨娘說了。”許碧聽見紫電青霜的名字，不由得打起了點神，“我得敬著點們？”這個好像是以前在哪本小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