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房裏共同讀書，一讀就是大半日，頗有些琴瑟和鳴的意思。

說起來，梅太太這一輩子跟丈夫是不曾琴瑟和鳴過，看見兒媳這樣也不免有幾分心裏發酸。可梅若明是長子，縱然偏幺兒幺，長子也理與眾不同的，能過得好，也隻有高興的份兒，尚還不至於糊塗到要攪得他們小夫妻不寧的地步去。

故而，便是心裏有些埋怨沈雲婷，梅太太到底也沒把這話說出來，隻有些賭氣地道：“嫁人嫁人，這親事還不知在哪兒呢！”

梅若明溫聲道：“隻要沈家不追究，父親必會給妹妹安排一門合適的親事的。”

梅太太想到丈夫可能安排下的親事，就覺得心裏一陣發冷，忍不住道：“你父親，必定又是在那些窮舉人裏頭挑……”若不是如此，梅若嫿何至拖到如今尚未出嫁？

梅若明微微皺眉：“母親，當初沈家有意嫁與我時，兒子亦隻是個舉人。”且以梅家的家境，雖不說窮，卻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與沈家比起來更是不如了。

梅太太嘟囔道：“所以那不是人家又嫌棄……”後頭的話在兒子略顯嚴肅的目中收了回去，有些不快地道，“我知道了，此事不提就是。”

梅若明歎了口氣，誠摯地道：“母親既看見別人勢利，就該自省才是。兒子昔日如何，今日又如何，母親都看在眼裏，焉知別人就不是如此呢？何況父親為妹妹擇婿，必定要挑一個才華品皆佳之人，有此兩者，又何必計較家門出呢？”

梅太太被兒子說得有些慚愧，支吾著道：“你說的是。既是這樣，你就與你父親說說。娘也不是求什麽大富大貴，隻是——咱們家家境如此，這回你親又……後頭你還有兩個弟弟，娘雖有心疼你妹妹，隻怕也湊不出多嫁妝。若是那樣貧寒人家，娘也實在是舍不得你妹妹去吃苦……”

梅若明點頭道：“這點母親倒可放心，父親也定是疼妹妹，又怎會看著妹妹吃苦呢。再說，雲婷早與我說過了，此次家中下的聘禮實在過重，還該按規矩來才好。等到弟妹們嫁娶之時，就從中取一部分出來，還由母親安排分給弟妹們。”

梅太太大喜，上卻道：“這如何能行？這聘禮給了出去，了嫁妝就是你媳婦兒的私產，豈有拿著媳婦的嫁妝去補小叔小姑的，傳出去沒得讓人笑話。”

梅若明笑了笑道：“這是雲婷自己提出的。何況都是家裏的私事，誰會往外傳呢。”

“這倒也是……”梅太太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就這樣吧，倒是委屈你媳婦兒了，日後我再想法子補償。”

梅若明笑道：“都是一家人，隻要和睦就好，雲婷也不計較這些。”又說了幾句話，這才出去。

他一走，梅若嫿就從裏屋出來。梅太太十分欣喜，迎著笑道：“你可聽見了？這門親事真是結對了。你嫂子替你說了，還願意把多給的聘禮拿出來，這樣，將來你的嫁妝，娘也能給你湊得風些。”

梅若嫿勉強笑了笑：“嫂子娘家給的嫁妝厚，想來也不在乎這些。”沈家何等家境，聽說當初娶許碧的時候，雖則是衝喜，六禮都未走全，給的聘禮卻是厚無比，半點不錯規矩的。沈雲婷嫁進門時，那嫁妝也有滿滿當當的六十四抬；且擺在外頭的東西看得見，真正箱的私房銀子還是另算的呢。相比之下，梅家雖然出了一半家當，隻怕沈雲婷也未必就看在眼裏。

梅太太笑道：“在不在乎的，肯拿出來便是厚道了。”多人越富越吝，別說這是名正言順已經進了自己私產的東西，就算不是自己的，握在手裏還肯拿出來，也是見了。

這麽一想，梅太太頗覺自己當初的打算好，不由慶幸道：“幸好當初沒聽你爹的，定下了這門親事。”

梅若嫿並不這麽想。然而如今已經不會貿貿然說反對的話了，即使在梅太太麵前也是如此：“嫂嫂寬厚總是好的……”

“嗯。”梅太太十分滿意，“等跟你父親說了，娘就想法子，給你尋門合適的親事。”

“哪裏還有什麽合適的親事呢……”梅若嫿心裏一陣淒涼，低頭道，“隻怕父親還在生我的氣……再說，沈家不也說了，要我嫁得遠遠的，可見也並沒有寬恕於我……”

“說是那麽說……”梅太□□兒，“橫豎隻要出了京城也就是了。”太遠可不行的，也舍不得啊。若真嫁到千萬裏之外，萬一兒了欺負，都不知道……

“可父親那裏若是打定了主意，母親難道還能反對不？”梅若嫿說得更淒然了，“隻怕父親會想把我嫁回嶺南去。”梅家在嶺南那邊有舊識，梅大儒也曾在那邊收了不學生，若是依著梅大儒的眼，在那些學子裏頭挑個“品學兼優”的可能極大。

“嶺南可不！”梅太太斷然道。那地方誰住誰知道，好容易才帶著兒們來了京城，可不能再把兒嫁回那地方去。隻是，若梅大儒真要這麽做，還真反對不得……

母兩個對坐了一會兒，梅若嫿低低道：“母親，若是皇後娘娘肯開口……”

“皇後這會兒子不好……”梅太太其實也是這個想法，但梅大儒不肯讓進宮啊。

“娘娘從前對我們多方照顧，如今子不好，我們正應該進宮去探啊。”梅若嫿細聲道，“便是不求娘娘再為我費心，難道就不該去探了嗎？我知曉父親是不想與後宮牽扯太多，可——這未免也有些涼薄了，若是娘娘心寒……”

梅太太原本就想著進宮，這會兒聽了梅若嫿的話就更搖起來，想了想道：“說起來，咱們家這辦了喜事，也該跟娘娘講講。過幾日，我帶你嫂子進宮去見娘娘，這你父親總是不好攔的了。”既然帶了兒媳，那麽臨時帶上兒也在理之中。不管怎樣，孩兒家的終大事實在太重要了，總要再為兒努力一回才好。

“是……”梅若嫿垂下眼睛。隻要讓出門，隻要讓出門就好……

☆、第170章風暴

西北的軍並未因沈雲殊前往而迅速好轉。涵翠關確實已經丟失，幸而那地方山高林的，北狄人的騎兵行進不易，才沒有導致被敵人長驅直的結果。

不過況也並不樂觀。涵翠觀易守難攻，在我朝手中如此，在北狄人手中亦是如此。西北邊軍幾次強攻涵翠關都未能奪回，而北狄人占據那裏，盡可以把人馬慢慢地調上來，雖然速度不夠快，但積多，螞蟻搬家似的，也必漸漸大患。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議論此事，私下裏也有些不怎麽和諧的語言了……

“有人說，皇上當初就不該把咱們老爺和大爺調離西北。”傳遞消息這種事，自然還是九煉的活兒，“說咱們沈家在西北的時候，北狄半點不敢異，如今才離了幾年，涵翠關就失了，實在是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知雨在一旁聽得蹊蹺，問道，“這‘大’是西北，這‘小’可是指什麽呢？”開始還覺得這樣的傳言也沒什麽不好，恰好說明了沈家對朝廷、對邊關的重要，可再聽下去，就覺得不對勁了，這話倒像是在捧著沈家，卻指責皇帝了。○思○兔○網○

九煉幹咳了一聲：“自然是說袁家了。”

“因小失大……”許碧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這話說得可真有意思了。”

這傳言真是好生歹毒，明麵上是說西北邊關，其實直指東南沿海。分明是說皇帝不顧西北大局，隻為了打袁家，就把沈家父子調往東南，以致於如今西北邊關失守。

“沈六他們正在打聽，這話到底是從哪裏傳出來的。”九煉自然更理會得這裏頭的厲害，袁家那可是勾結海匪乃至倭人，以百姓之養寇自重的，說一句裏通外國都合得上。可是如今到了這些閑人裏，他們不提這些，卻把袁家說是皇帝與袁太後爭權而犧牲的棋子，分明是避重就輕，有意抹黑皇帝，為袁家造勢呢。

許碧哼了一聲：“這不查也知道。”誰得好，這傳言就是誰放出來的唄。估計就是皇帝，心裏也一樣有數。

“皇上已經下令督促親王府盡快營造，聽說很快就要下旨給敬親王選王妃了。”不過，就如今這種況，恐怕有適齡兒的家裏都會避之唯恐不及吧，京城裏說不定就要掀起一陣子十二三歲就定親的風氣了。

九煉這個消息一點都沒錯，沒兩天，京城裏消息靈通的人家就都得了口風——皇帝的確是要給敬親王選王妃了。

敬親王今年還不到十二歲，但宮裏已經出消息來，說皇帝意給敬親王擇一個年紀略大點兒的王妃，一則可照顧敬親王，二則也可早為先太子一脈延續香火。

民間自來有俗語說：大一，黃金起；大兩，黃金長；大三，黃金堆山。如此，敬親王尋一個比他大兩三歲的王妃也是使得的，如此則孩兒十三四歲，的確是親之後過個一年半載，就可生育了。

這個消息，宮裏的人知道得當然更早，尤其是袁太後的寧壽宮。

“如今京裏聽說都在相看……”回話的善清有些心驚膽戰。皇帝這口風才出去，京裏有十三四歲孩兒的人家就聞風而，但大部分都是在給自家兒侄孫兒尋親事，這不是明擺著看不上敬親王嗎？

當然，也有是想著把兒送來做敬親王妃的，畢竟再被皇帝忌憚，這也是一個親王爵呢。先太子的骨，皇帝就算為了臉麵上好看，至也會保一個三代不降襲，那兒進門就是親王妃，將來生了嫡長子是親王，其餘嫡子還能得郡王位呢。這等一門榮華富貴，普通人家還真是拍馬都趕不上。

袁太後角微微一撇，沒什麽表示。其實善清不說也知道，因為就這幾日，已經有人托人往寧壽宮這裏傳話，想要帶孩兒來請安了。

說什麽請安，不過就是衝著這個王妃之位，讓相看罷了。可這些人多半隻是些小兒或沒落的有爵人家，一心想的是怎麽沾敬親王的，這樣的人，豈能看得上？還有些人家倒算得上高爵顯，可願意拿出來的又是家裏不怎麽出的孩子，甚至有些人家隻願意出個庶，求一個親王側妃之位，兩邊都不得罪也就罷了。

至於那些高門嫡，這會兒都